飛白書:李世民與武則天,如何定高下?

飛白書:李世民與武則天,如何定高下?

飛白,不是飛的白鶴,勝似飛的白鳥

年輕時讀古代那些章回小說,總覺得此類文體生動活潑的,往往是在開場白中,先說一些有趣的故事,這些故事往往能增長見識,而且相當的有文采,寫手有時集古人的詩詞之類,堆疊而增添文字的光彩,這些文字看似與正文不相關,其實有某種關聯,至少先活躍看官們的心理,讓其能夠提神而進入正文的閱讀與理解,而不是昏昏入睡,我是讀這種古代小說長大的,而且這種小說的閱讀,是童年與少年的一個美好的記憶與心境,它其實影響了我的行文風格,今天說飛白書法,當然應當先說“白”字,遠在詩經裡就有白鳥的不說,在古代的高逸之士中,就有白雲情懷的陶弘景,這個還是被說成是《鶴銘》書法的書寫者,這個《鶴銘》的文字,不僅是在書法歷史中的地位非常的高,其實其文字亦優美或者有點悽清之美:“相此胎禽,浮丘之真,山陰降跡,華表留聲。西竹法理,幸丹歲辰。真唯彷彿,事亦微冥。鳴語化解,仙鶴去莘,左取曹國,右割荊門,後蕩洪流,前固重局,餘欲無言,爾也何明?宜直示之,惟將進寧,爰集真侶,瘞爾作銘。”

《鶴銘》的地位尤其是在阮元,包世臣,康有為之流尚北碑之後是如此的,這個鶴又是與“白”字有關,屬於白鳥之類的珍禽,古代的文人,寫鶴的文字多,往往與長壽與道家的理念聯繫在一起的,比如蘇軾的《放鶴亭》寫鶴隱者與賢者,另外他的《赤壁賦》中的寫白露:“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遊於赤壁之下。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舉酒屬客,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於東山之上,徘徊於斗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後赤壁賦》寫白夢:時夜將半,四顧寂寥。適有孤鶴,橫江東來。翅如車輪,玄裳縞)衣,戛然長鳴,掠予舟而西也。須臾客去,予亦就睡。予亦就睡。夢一道士,羽衣蹁躚,過臨皋之下,揖予而言曰:“赤壁之遊樂乎?”問其姓名,俯而不答。“嗚呼!噫嘻!我知之矣。疇昔之夜,飛鳴而過我者,非子也邪?”道士顧笑,予亦驚寤。開戶視之,不見其處。

從《赤壁賦》的白露之景到《後赤壁賦》尾部的白鶴之夢。蘇子的兩篇美文皆罩上一種飄渺的輕煙調子,寫出的是兩文濃郁的老莊色彩,這與蘇軾在官場的失意的心境是相合拍的,中國的士人,達濟天下,窮善其身,這個老套路很深而且很少有得改變。白鳥對於中國的古人來說,其實是神聖的,如同觀到白虎,白鹿,白龍,白麟,白燕,白龜,珍希貴重一般,或者還有天鵝一般的品質。當然還有白菜,這清白家風與這些植物有點關聯。

古之國人對於白的理解是清白而聖潔,這樣李青蓮名“白”也是在情理之中,或者在江南道的屋舍的色彩配置上,上面就是黑,下面的牆面,就用白,這樣刷白牆面叫粉牆,吳冠中江南水鄉作品的成功亦是得力於這種粉牆黛瓦的民居,江南普通老百姓的院落。

自然百姓用青磚修好屋宇,總再塗上黃泥沫平(今天是水泥),自然再做一個功夫,就是粉刷,這個便引出一個故事:有很久有久以前,有一個美女名蔡文姬,美女的爸爸叫蔡邕,――“蔡邕奉靈帝之命,作《聖皇篇》,書成,待詔鴻都門下,見雜役以帚沾灰成字,心為所動,歸而作:飛白。”

曾經宋帝與米芾的對話:“臣刷字”的刷與小刷匠有什麼關聯,事實上是有關聯的,蔡中郎便是見到那刷牆的掃把而聯想到一種飛白體的誕生,愚曾經與一書友論掃把拖把寫字,似乎正統一點的書友人以為有點旁門,對於現代前衛書風的排斥,卻不知古已有之,就好比用頭髮寫字,張旭早已玩過了,不算稀奇的,而且今天的人用拖把用掃把之類的筆寫巨大之字,名日傍書,古人寫一個點時早已用抹布做過了,古人並不象今人想象的那樣保守,開放著呢,今天的歷史進行到這般的地步,正是古人不斷變革所致。

飛白體草法是有點若隱或現的運筆風格,或者似斷還連的,比如刷牆,一次刷時有不到之處,要補刷,那麼未補刷的效果,或許更具有藝術性,這事實上是進入虛實相生的境地中,山色有無中,筆跡是在雲霧裡,若筆墨之線條若龍,那麼“龍”在騰雲駕霧中,是有一種生動的活力所在,過於清晰與完全不現皆是極端的,好的藝術就是在似與不似之間。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湖上一回首,山青卷白雲。日落江湖白,白露橫江,白雪皚皚,白其實是美好的意象常常在古詩中出現,刷匠是工匠,書者是文匠。飛白是鳥在空中飛,在雲中飛,若陷若現,充滿生動的感覺。字象有生機與活力,活在簡面與布面還有石面。

飛白與飛昇,飛白與仙道,飛白與飛逝,字相中的雲煙飄渺,今天能夠見到的飛白書有李世民《晉祠銘》首額書飛白體“貞觀廿年正月廿六日”還只是普通一點的飛白書,沒有其中豐富過人之處,到了武則天時就不同了。珍稀的《昇天太子之碑》,凝結了一代女皇的靈感與激情,西王母與王子晉皆給她帶來一種類似王羲之書《蘭亭》的的靈感與機遇,她所書飛白,其實能夠流傳下來,也是上帝的十分的眷顧,我們能夠知飛白藝術大體的真相,鳥與蟲,或者鳳與龍,在字相中的相參與中含,增添漢字藝術的裝飾性與豐富性,還有它的生動性,增添的是漢字藝術的活力,這種藝術性喚起百姓觀者的激動與互動,獲得一種心靈的湧起與共鳴,聯想與想象,文意與藝術的暗示得到高度的融合。文人書法總是酸腐,而女皇之書法卻是不同凡響的,這個女皇能幹凡人不能幹的事,不僅僅是造字比如“曌”字,日月當空的,書丹亦得有新意思才算好,否則史上無有其更多的跡存世,此飛白碑首與正文補救其無字碑之不能與不足,逃避了世人的詬病,正如其善於造陵墓一般,女皇善於把自己的思想與意思傳之後世。普通的書者老套而不能引起世人的矚目,而民間承傳的鳥蟲帶彩的書法,比如姓名書,用一種特別的筆意,獲得一種特別的效果,受百姓的歡迎,正是在其生動性與豐富性,能夠打動人,喚起人的欣賞與喜愛。首先藝術的魅力在新奇,志在新奇無定則,在連林人不覺,在獨樹眾乃奇,飛白不新,卻少見,難度之大,掌握不好者難有佳作,不容易的,字寫得煙雲變滅是一種妙處,非飛白無以顯出這種煙雲變沒。人在世只是一瞬間,人在神仙界也許是永恆,物質不滅,轉換在一個所在,心靈不死,附著於能夠附著之物。

太宗飛白見於《晉祠銘》碑首“貞、觀”等九字,不見鳥跡,武皇單“仙”字有白鳥四隻,白鳥者:有“王在靈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鳥翯翯。”在《詩經》中出現,當是鶴者也,鶴者又與壽者相聯繫,鶴有壽者相,常常出現在道教的理念與跡象中,有點詩意化的形象,又有人以為是天鵝,同樣高貴而飛在九天之上,總有不凡而近天的氣質。王子晉是昇天者,鶴化之形也,鳥跡就是仙蹟,圖鳥畫鳥書鳥就是表達飛昇與永恆,或者是之謂不朽,好比三足烏在扶桑樹的停駐,不凡而神奇。

從藝術的角度來說《昇天太子之碑》是相當成功的,因為放在今天,漢字的工具性完全的終結,所有古代中含藝術性極強的書法之跡,當然包括太宗皇帝飛白之跡,成為今天的珍貴視覺影象。我們可以從碑跡中推想真跡的情景,在布面或者紙面的效果是如何的,當然我們相信工匠在理解吃透神都女皇筆意的基礎上,作了點修飾,這個是可能的,碑總是字要上石而顯刀法的,不然書丹不能化為碑文(紋)。這可是很難的藝術製造,上普通一點書跡之碑,難度遠沒有飛白書大,益見《昇天太子之碑》的稀有與珍貴。

我們是轉換的方式閱讀《昇天太子之碑》之碑首,一會兒我們見到字,一會兒我們見到鳥,皆是稱意歡喜的,那貢布里斯不是一會兒見到兔子,一會兒見一鴨頭嗎?其實我們古人觀有裝飾鳥紋的飛白書,便是轉換觀看的。

確實,武女皇的書法之跡增添的是漢字藝術的寶庫,而且它的獨特之處保存了古代飛白書體的原始風貌,讓後來者探索飛白體有所憑藉。

飛昇放在今天仍然是人們之嚮往,不要笑秦皇漢武的長生仙境之夢,我們仍然在追尋這種不死之鳥的理想與意念,鳳凰涅槃的理念與理想,我們在探索,不僅僅是在醫學上的,更是在信仰上的堅持而期望一種轉世與化生,追求永恆的生命而不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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