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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5月1日，廣東湛江雷州市（原海康縣）唐家鎮土樂上村發生一起兇殺案。當夜，該村18歲男青年吳德芳被砍死，一名19歲女青年吳妃尾被砍成重傷。
▲吳妃尾右手小指被砍斷，身上多處疤痕 受訪者供圖
而該案犯罪嫌疑人——時年19歲的吳某長（化名）連夜逃匿，從此不知所蹤。直至2020年2月19日，才被雷州警方從一百公里外的湛江市徐聞縣一菜市場抓獲。此時，吳某長的身份是一名魚販，改名為蘇某，結婚並育有兩個孩子。
2020年3月5日，經雷州市檢察院批准，吳某長被執行逮捕。
【月夜殺人】
女子重傷昏迷 男青年橫屍路邊
案發之日，系農曆癸酉年閏三月初十，幾乎所有案件相關的人員都記得，那夜月光甚好。
吳妃尾回憶稱，那天忙完農活後，自己便去同村姐妹家玩耍。傍晚7時許，好友吳德芳和吳某長騎著自行車來邀請她們去3公里外的軍營村看電影，但被婉拒。
當夜9點半左右，吳妃尾和兩位小姐妹躺在二樓平臺的涼床上聊天賞月時，忽然看到光著膀子的吳某長走到平臺上，問她們，“你們不是去看電影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在吳妃尾正疑惑時，吳某長快步衝過來，一手扯起她的頭髮，另一手用刀朝她身上揮去。
▲吳妃尾頭部多處被砍傷
“為什麼要殺我？”吳妃尾一邊用雙手護住脖頸，一邊大聲叫喊。
“我把吳德芳殺了，現在要把你一起殺了。”在吳妃尾聽到吳某長說了這麼一句後，便不再呼喊。
一旁的兩姐妹見狀尖叫呼救，見周圍有人趕來，吳某長縱身躍下平臺逃走了，彼時的吳妃尾已經昏迷。
時任村長的吳日養聽到出事的消息後，急忙趕到現場，隨後吳妃尾被送往唐家鎮醫院。報警後，派出所民警也趕到土樂上村，在村子裡搜尋了一番。吳德芳的家門也被敲開，其弟吳尚鴻告訴紅星新聞記者，因當夜哥哥和吳某長一起失蹤，所以警方懷疑是合夥作案，“警方走後，母親和八姐就一起去找哥哥，但到處找都沒找到”。
次日清晨7時許，整個土樂上村被一陣“殺死人了！殺死人了！”的叫喊聲驚醒。
▲吳德芳屍體被發現的地方 受訪者供圖
時年6歲的吳尚鴻也跟著去看，在村南邊的馬路上，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哥哥，“血幾乎流乾了，周圍的土被浸成了紅色……身上血肉模糊”。沿著坑坑窪窪的馬路斜坡向下走300米左右，循著血跡，吳尚鴻看到了哥哥平時騎的自行車。
很快，警方趕到，嫌疑人被鎖定為逃走的吳某長。“有目擊者看到我哥和吳某長一起去看電影，在軍營村又看到兩人返回土樂村，吳某長坐在自行車後座。”吳尚鴻說。
此外，警方還在村民吳堪保家幾百米外的池塘裡發現一件血衣。吳尚鴻向紅星新聞記者表示，他後面瞭解到，吳某長在殺死吳德芳後，還去吳堪保家換了身衣服，“那天上午，吳堪保外出跑摩的，因為車壞了沒回家，不然他可能成為當晚的第二個受害者”。
而村長吳日養，也證實了吳尚鴻的上述說法。
【作案動機】
因兒子被舉報偷東西 嫌疑人父親曾上門威脅
殺人慘案很快傳遍了唐家鎮，甚至雷州市，但沒人知道吳某長為何要行兇。
坊間有傳言是情殺，稱案發不久前，吳某長在吳德芳的陪同下，向吳妃尾示愛，但慘遭拒絕；因吳妃尾與吳德芳關係較近，所以吳某長便對他們二人懷恨在心。不過，吳妃尾接受紅星新聞記者採訪時稱，自己從來沒收到過吳某長的情書。吳尚鴻也表示，在當地有同姓不婚配的習俗。
吳妃尾告訴紅星新聞記者，因年齡相仿，她和吳德芳、吳某長、吳堪保以及同村另外幾姊妹一直玩的很好，“但吳某長有些小偷小摸的習慣，不太喜歡”。
吳日養也稱，吳某長曾因小偷小摸被村民舉報，“案發前十幾天，有村民舉報吳某長偷東西，我們就跟他父親說了兩句，結果吳某長的父親很氣憤。1993年4月30日晚上，吳某長的父親去了吳德芳的家中，將隨身攜帶的一把匕首剁在了桌子上，威脅說‘誰說我兒子偷東西，我就殺他’”。
吳尚鴻亦向紅星新聞記者證實了吳日養的上述說法。對此，吳某長和吳德芳共同的好友吳堪保則認為，被害者吳德芳不可能去舉報吳某長，“我們三個玩得很好。案發那天早上我外出跑摩的，還問他倆一起去不，他倆說不去。後來聽說他倆又去了鎮上，還在吳德芳賣衣服的三姐那兒拿了錢去吃午飯”。
吳堪保回憶稱，吳某長曾經偷過一隻雞，“他和吳德芳兩人將雞藏在一個地方，但是不敢殺，於是便叫我來殺，後來我們三個人還一起喝了酒。我之後才知道，雞是偷來的”。
“不少人說，如果那晚我在，可能也會被殺死。”吳堪保說。
【追兇27年】
因舊照“浮出水面” 被抓時已娶妻生子
1993年5月3日，吳德芳的遺體下葬。按照當地習俗，吳某長的父母為吳德芳買了一口棺材。
“因為我哥後頸斷了放不進去，是吳某長的母親親自用針線縫合後才放進棺材的。”回憶起當年的情形，吳尚鴻忍不住痛哭流涕。
▲吳德芳的墳墓 受訪者供圖
然而當時，最讓吳尚鴻一家擔心的是，吳某長或其家人會再次向他們行兇。
據瞭解，吳德芳在家排行老四，家中共有11個姊妹，當中吳尚鴻年紀最小。吳尚鴻稱，哥哥下葬後，父親連夜騎著摩托車，帶著自己和九姐趕到了企水鎮的姑姑家躲避了幾個月，在處置好家裡農田後，又搬到了雷州市白沙鎮居住。
▲左上為吳德芳 受訪者供圖
吳尚鴻稱，27年來，家人從來沒有忘記為死去的哥哥討回公道，“每次提到哥哥，父親總會抹眼淚”。
“父親和三姐為此跑了無數趟派出所，但每次都是我們讓我們等。”吳尚鴻稱，2013年左右，父親聽到消息稱吳某長可能在徐聞縣那邊，便騎著摩托車去找，但一無所獲，“直到2016年他臨終時，還囑咐我們一定要找到殺死哥哥的真兇”。
▲吳某長
案件在2018年迎來一絲曙光，吳尚鴻稱，警方讓他們找嫌疑人吳某長曾經的照片。“我們尋找了一年多，終於在一個朋友家偶然發現了吳某長年輕時的照片，便交予警方。”吳尚鴻表示，“警方偵查發現，在徐聞縣某地販魚的蘇某與犯罪嫌疑人吳某長高度相似，經確認後將其抓獲”。
▲告知書 受訪者供圖
據雷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隊出具的告知書顯示，在偵查吳德芳等人被殺害一案，該局已於2020年2月19日將該案犯罪嫌疑人吳某長抓獲歸案，並經雷州市人民檢察院批准，於2020年3月5日將吳某長執行逮捕。
得知吳某長落網當天，吳德芳家人激動萬分，“終於對哥哥和父親有個交代了”。
不過，在清明節的前一天，吳日養看見，有一名中年女子和兩個十多歲的孩子出現在了吳某長的老家。“吳某長的哥哥告訴我，這三人系吳某長的妻兒，兩個孩子大的19歲，小的15歲。在吳某長被抓當天，其妻還打電話過來說了這事。”吳日養說。
【妻子眼中的吳某長】
很勤勞，話不多
通過多番走訪，紅星新聞記者瞭解到，吳某長的妻子名叫許某（化名）。4月17日下午，在徐聞縣縣城某小區，紅星新聞記者等到了賣魚歸來的許某，她戴著遮陽帽，手裡還拎著菜。
許某稱，丈夫在2月19日上午10點左右被抓，“我們和往常一樣正在擺攤賣魚，周圍人很多，突然警察上來把他抓住，說他是殺人犯，我當時非常震驚，也很害怕”。
第二天上午（2月20日），許某接警方通知後趕到雷州才得知，“我老公原是雷州唐家鎮人，真實姓名為吳某長，殺了兩個人”。
關於吳日養稱許某曾致電給吳某長的哥哥告知他吳某長被抓一事，許某表示是警方給她的電話。而清明節前帶兩個孩子回家，則是因為“丈夫被抓，自己沒有依靠，兩個孩子要認祖歸宗”。
“二十多年前，有朋友叫出來一起玩，便認識了丈夫。”在面對紅星新聞記者的採訪時，許某回憶稱，認識丈夫時，“他的名字叫蘇某，個子不高、很瘦，到現在也就100斤左右。”
隨著兩人熟絡起來後，“感覺他人品很好，對我父母很孝順。”許某稱，兩人領了結婚證，但沒辦婚禮，“結婚後他把戶口遷到了我家，身份證上的出生日期是1977年10月”。
許某還告訴紅星新聞記者，夫妻倆曾在海南呆了七八年，但有一年因為颱風特別厲害，漁船被打爛，才回徐聞縣做起了收魚販魚的生意。平時夫妻倆的生活忙碌而平淡，“每天早上三點半我倆去收魚，然後拿去市場賣，賣完下午就回家休息。我去哪裡，他就去哪裡。”在許某眼裡，丈夫勤勞，話不多，不怎麼出去玩，也不賭博，“就是抽菸抽比較厲害，這兩個月勸他戒菸，體重勉強到了105斤”。
許某曾問過丈夫家裡可有父母兄弟，回答是否定的，“他不說，我也不再多問”。
“從來沒想到他會殺人，感覺他這人很膽小，如果我和別人吵，他都只會說我，讓我不要和別人爭吵。而他自己，是不敢說別人的。”許某告訴紅星新聞記者，在吳某長被抓捕後，她對接下來的生活有些擔心和害怕，“兩個孩子全都得靠我一個人養。”
在被問及此後有何打算時，許某苦笑道，“過一天算一天”。不過，對於吳某長殺人一事，許某始終不太相信，依舊堅信丈夫是個很好的人，“無論外人怎麼說，無論（他被判刑）多久，我都會等他”。
4月17日，雷州警方向紅星新聞記者證實犯罪嫌疑人吳某長被抓獲，“案件還在偵查階段”。
(注：文內除嫌疑人吳某長與其妻子許某外，其他人物均為真名。)
紅星新聞記者 李文滔
編輯 郭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