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八目之我見

《大學》八目之我見

近來,筆者重讀《傳習錄》。通觀全卷,陽明先生就《大學》八目即“格致誠正修齊治平”多有論述。今掩卷思之,頗有所得,擇其要錄之於下,不當之處還請方家指正。

首先,談一下“格物致知”和“誠意正心”的次序問題。《大學》古本先講誠意,而朱子作《大學》新本,借程子之意補了一段,將格致放於誠意之前,似與《大學》首章次第相合。但陽明以為此舉不妥,有拘泥於文字之嫌,這與其早歲經歷息息相關。陽明早年未悟心學之時,也曾遵朱子之言,欲先窮萬事萬物之理,於是有格竹七日之苦,終究是竹理未窮身先病倒。此次經歷促使陽明有了新的思考,指出“格物之功,只在身心上做”,並最終導致其“致良知”學說的提出。誠如陽明所言,誠意是格物的主意,格物是誠意的工夫。只有意誠了,將之推用於萬事萬物,見善即遷,有過即改,用工夫方有著落。換句話說,誠意工夫的實下手處在於格物,如此格物,“人皆可以為堯舜”。

再談一下“誠意”和“正心”的區別。陽明說過,“著實去致良知,便是誠意;著實致其良知,而無一毫意必固我,便是正心。”可見“誠意”與“正心”並不相同,而是有一個用功的階段之別。所謂“誠意”,就是著實致良知,就是著實去好善惡惡。“如一念發在好善上,便實實落落去好善;一念發在惡惡上,便實實落落去惡惡。”然而,大多數人由於工夫並未純熟,很難做到這一點,而難免有自己的私意攙雜其中。在這一階段,要做的只是思一個“誠”字。如此用功,久而久之,自能摒棄各種私慾干擾,做到“無一毫意必固我”,從而進入“正心”的階段。這裡陽明還聯繫了孟子的“忘助”之說,認為“著實致良知,則自無忘之病;無一毫意必固我,則自無助之病。”所以,說了誠意正心,則不必說勿忘勿助,故《大學》之功,“徹上徹下,萬世無弊者也。”

再淺談一下“致知”,即陽明所提的“致良知”。陽明以為,良知乃“千古聖聖相傳一點滴骨血”,又說此“致知”二字真是千古聖傳之秘,可見對其推崇備至。當代著名學者陳來認為,良知有兩層含義:一方面強調社會關懷和道德義務;另一方面則表現為一種無滯無礙的自在境界。筆者在上一篇文章中曾就良知的第二層含義展開了詳細探討,這裡不再贅述。筆者在這裡想說的是,以第二層含義而言,“致良知”的說法自古至今在不同聖人處都有類似的表述。如老子的“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佛家的“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孟子的“我善養吾浩然之氣”,曾國藩的“養活一團春意思”等等,與陽明提倡的“致良知”皆有異曲同工之妙,此於當世學者不可不察也。

最後談一下修齊治平。“修、齊、治、平,只誠意盡矣。”故當心懷誠意,於萬事萬物上磨練自己,使為善之心真切。從現實意義而言,遵從良知的指引,努力提升自身的修養和境界,是為修身;使家庭成員之間和睦相處、妻賢子孝,是為齊家;以自身所學勝任工作、報效國家,是為治國。此外,陽明曾將心中的良知喻為太虛,太虛之中日月星辰雨露風霜皆有,就如人心之中七情六慾共存,從這個意義上而言,平天下不就是平內心?使七情順其自然之流行,而不留滯於心,即令內心主宰常定。而正如陽明所言,“若主宰定時,與天運一般不息,雖酬酢萬變,常是從容自在。”

總之,《大學》“格致誠正之功,尤極精一簡易”,然初學之人習心過重,私慾攙雜猶如艨艟鉅艦,難以推而移之。但只需依陽明之言“真實切己用功不已”,則必將“於此心天理之精微日見一日”,早日到達“向來枉費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的至樂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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