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出來，他（華仔）走在我後面，我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有點迷茫和不捨。
緊接著他輕輕地對我說，如果老爸沒有神經病，在這裡久了也會變成神經病。
我沒有看他，我也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怕自己心軟，也怕他控制不住。
我知道他心裡難受，把父親一個個留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如果有的選擇，他想也不會想的就說，不。
今天父親的意識比較清楚。
在我們起身的瞬間，他是否意識到了什麼，緩慢地起身，嘴裡嘟嚕著，我不在這裡，我要跟你們一起走。
聲音雖然很小很小，但我還是聽到了。
我看了看華仔，華仔也看了看我。我倆心裡都清楚，父親也不願留在那個地方。只是誰都沒有決定。
父親七十幾年來一直沒離開過村裡。
如果不是因為他變得精神失常，神志不清，如果不是害怕有一天沒人看的時候，又出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我們又何必彼此煎熬。
如果不是變成這樣，我想華仔也不會做出這麼無耐的決定。
回到家已經是下午四五點鐘了，我倆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心好像被人掏空了一樣。
走進父親滿是臭味的房間，我看著華仔在房間裡，這裡摸摸，那裡看看，他雖然一句話也沒說，但分明是對父親突然離開的不捨。
我想安慰他，但是又怕他嘴硬不肯承認，只能半開玩笑，半試探他說，這幾天我們就讓老爸在那裡觀察觀察，如果問題不嚴重，過幾天就去接回來。
他聽到我這麼說，臉上越過一絲希望，回答我，嗯嗯，如果沒什麼事就把他接回來，讓他在家裡。以前我出去打工的時候，他也是一個人在家，他可以自理的。
停頓了一會，他接著又說，這兩天趁著他不在家，我把他的衣服都洗一下，這衣服全是黴味。
整天把自己關在臭燻燻的房間裡，不肯出門，難怪神志不清。他嘴裡嘟囔著。
我說，真搞不懂你，父親在家的時候，你動不動就兇他，這剛走，心裡跟失魂似的。
他說，在家的時候，他連飯都不願出來吃，拉尿也在房間，不說他，他會越離譜。
如今他突然離開家，一個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他一定不習慣，晚上也會睡不著。
我是他的兒子，這是我的責任。我這一生就是安頓好生我的，還有我生的之後，我就帶上你去旅遊。
聽到他說的，不管這話是聽來的，還是他內心話，眼前這個男人我都愛了。
親情不就是這樣的嗎。
華仔明明知道父親變得神志不清，但依舊捨不得把年邁的父親留在醫院。
哪怕是變成神經病人，他也不捨，他想把他就在家裡，他怕他清醒的時候難過，他擔心父親跟他一樣，心裡想他，他更害怕父親以為他不要自己了。
這就是親情，無任對方的情況如何糟糕，仍舊不離不棄。
親情像一盞燈，給黑暗裡中的我們指明方向；親情像避難所，不管你遭遇什麼，他都不離不棄；親情像一縷春風，溫柔的撫摸著我們受傷的心靈；親情又像蜜糖，不管你變成什麼，一樣緊緊的黏住你不放。
我很欣慰今生能遇見這樣的男人。
看到華仔的舉動，我撫摸著他的背說，
我沒有看錯你，你就是父親堅實的後盾。
小的時候他牽著你的手陪你長大。如今他老了，生病了，你也一樣緊緊的牽著他的手陪著他老，我真的很高興。
他看了看我，眼睛裡分明有疑問，我微笑著說，這是我們老祖宗留下來的優良傳統，你都學到了。
其實父親此時此刻，最需要的就是我們不放棄他，不離開他，給他溫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