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乞丐走出牛棚不知何去何從，老頭在樹下一笑：你有勁無處撒
作者：梁永逸
阿狗是個孤兒，活到二十歲，從未穿過好衣吃過好飯；印象裡最好的一件衣服，是一個孤寡老頭好心送給他的，而最好的一頓飯，是在神廟裡偷偷拿了一隻上供的燒雞。
“我不能再這樣過下去了，難道這輩子就這樣下去嗎？我不甘心啊！”
這年的一日，阿狗躺在狗窩裡，腦海中第一次迸發出激進的思想。他抓起身邊的打狗棍，往空中一拋，再伸出雙手接住，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往膝蓋上一撞，頓時將打狗棍折斷成兩截。接著，他虎軀一震，昂首挺胸走出了牛棚。可走到牛棚外，卻又停住了，望著四下竟不知要去哪裡？
正愁無處可去時，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小子，你有勁無處撒呀，很好，跟我來。”
阿狗微吃一驚，轉頭一看，見一個老頭站在不遠處的樹下：“老頭，你哪兒來的？”
老頭一笑，也不作答，轉身就走。阿狗有心探個究竟，就跟在老頭後面，一路向深山中行去。
不一時，到了深山之中，抬頭一看，見是一個山洞。老頭叫一聲：“來吧。”進入洞中。阿狗跟進去，舉目一看，見洞中的地上有一個石頭雕刻的人像，仔細辨認，像是一個女子。這石像女子懷中還抱著一個石嬰兒，神情落漠，痛苦中夾著失望絕決之意。
阿狗看得奇妙，伸手想摸一把女石像的臉，那老頭見了，突然一拳搗過來。見拳打來，阿狗吃驚間一扭身，閃到一邊：“我造！老頭，你瘋了嗎？我見這石像好看，摸一摸不行嗎？”
老頭哇哇怪叫，一泡口水直射阿狗面門，阿狗連忙後退躲過：“老頭，你真瘋了！”
老頭兩次攻擊未果，哇哇怪叫：“你不能碰這石像，你一碰我就會發飆，我一發飆就控制不住自己，連我自己都怕。”
老頭呼呼喘氣，慢慢恢復了正常。阿狗怔然，心想這老頭太怪了，這山洞也給人一種神秘兮兮的感覺，他心中一陣發涼，便想及早離去：“老頭，你要是沒什麼事，我走了。”
“且慢！”老頭恢復了神經正常，顯得文質彬彬起來了，笑眯眯地道：“小子，既來之則安之，何必急呢？”
“那你有什麼事呀？不說我就不陪了。”阿狗見老頭神色正經了，心中害怕之意少了幾分。
老頭一指東邊一塊大石頭：“小子，我希望你留下來，每天將這塊大石頭從東邊搬到西邊，搬足一百天。”
“你說什麼？”阿狗懷疑自己聽錯了：“老頭，你叫我留下來搬這石頭？搬來搬去？”
老頭鄭重地點點頭：“不錯，我就這點事，還望你答應。”
“我造！你當我傻子啊？”阿狗聽得十分生氣，感覺老頭在胡弄他，轉身就朝洞外走去。
可不想，剛走幾步，那老頭在洞壁上不知按了什麼開關，洞口上突然落下一排鐵柵，將洞口牢牢封住了。
“老頭，你要搞什麼花招？”阿狗心中駭然。
那老頭突然發難，舉起一枚尖針，猛地一下紮在阿狗肩頭上，隨即跳開一邊，呵呵發笑：“小子，我這針上有劇毒，你已中了毒，沒有我的解藥，這毒半年後就會發作，到時你就會慢慢枯瘦而死。”
“你竟敢暗算我？”阿狗大怒，揪住老頭要打。
老頭反是閉上眼睛：“你打吧，把我打死了，半年後你就毒發痛苦而亡。”
阿狗舉在空中的拳頭一時落不下去：“好，我不打你，你把解藥給我。”
老頭哈哈一笑：“我費這麼大勁，就是為了讓你聽話，豈會輕意將解藥給你？你想要解藥也不難，只需聽我的話，留下來搬石頭，一百天後，我自然就將解藥給你。”
阿狗轉頭瞧向東邊那顆大石頭，心中十分惱憤，但為了解藥，他衡量再三，只得忍怒點頭：“好，我答應你。”
就這樣，阿狗留了下來。那老頭見他老實了，也不再發難，輕輕一推，推開洞壁上一扇石門，原來還有一間秘室，裡面積存著許多糧食，足夠二人吃喝半年之久。第二日開始，阿狗就按照老頭的吩咐，在那具女石像跟前，將那一塊大石頭從東邊搬到西邊，又從西邊搬到東邊，反覆搬來搬去。而那老頭則負責做飯，然後就站在一邊，笑眯眯地看著阿狗搬石頭，每過一天，就在洞壁上畫一道橫線。
那顆石頭滾圓巨大，足有兩三百斤，阿狗開始幾天，只搬得四五個來回，就累得趴在地上動彈不得。每當他趴下，老頭就在旁邊大聲罵他：“廢物！是個男子漢就站起來！”
阿狗又恨又怒，咬牙堅持，挺過了第一個月，第二個月已覺得十分輕鬆，到了第三個月，他抱起石頭已是舉手之功。而東西兩邊的地上，已被石頭砸出一個坑。
匆匆間，已到了第一百天早上，那老頭一早就呆呆的站在女石像前。阿狗見他怪異，也不理會，走到東邊，抱起那塊大石：“老頭，今天是第一百天了，搬完今天，你得把解藥給我了！”
那老頭仿是未聞，只是呆呆地盯著女神像看，忽然，老頭輕輕叫道：“老婆，你醒吧……”
“老頭，你說什麼？你說這石像是你老婆？你是不是傻了？”阿狗聽得大奇，走到女神像前一看，微微吃了一驚，只見女石像的眼睛裡竟慢慢滑落兩行眼淚。
“老婆，醒吧……”老頭低聲呢喃，嘴巴湊上去，輕輕舔舐女石像滾下的眼淚。
當眼淚被舔盡，忽然聽到“哇”一聲嬰啼，女石像懷中的嬰兒活了過來，手腳掙動，哇哇大哭。隨即，那女石像也活了過來，竟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她活醒後，緊緊抱著嬰兒，滿面淚痕，悽然地望著老頭：“我的心已經死了，你又何苦讓我活過來呢？”
“我錯了呀，老婆，你原諒我行麼？”老頭撲跪到女子跟前，苦苦相求。
“我原諒過你何止千百次，可你又有哪一次悔改？”女子話音悽楚絕然，呆呆地望著老頭。女子只喘息了兩口氣，突然自四肢開始，整個人化成一塊塊碎石，跌落到地上，連同那嬰兒一同碎成了一堆石頭。
老頭哀痛萬分，撲到碎石堆上痛哭。阿狗見此慘狀，心中的怒恨也早消了，不敢上前打擾。老頭痛哭了半天，見石堆已無法復原成人，終於死了心，慢慢轉回頭來：“小子，你走吧。”
阿狗聽得一怔：“可我的解藥？”
老頭含淚笑道：“哪有什麼解藥，都是騙你的。”悽然地望著那堆碎石，慢慢道：“你剛才所見的女子就是我的老婆，我和她原本很恩愛，並生育了一個孩子。孩子還不到兩歲，由於我狂躁的性情，我們之間總是因為一些小事爭執，又不懂互相遷讓。每次爭執，我都怒發如狂，控制不住打她，過後百般相求，她也往往會咬牙原諒，可不出三五日，我又開始打她。如此這般過了一兩年，她實在忍受不住了。
有一天，她跑進山中，遇到一個道人，那道人可憐她遭遇，教了她化石的法門。她回來後跟我說了，說我若再打她，她就化為石人，再也不與我相見。我開始不信，仍然時不時打她。結果有一日，我再要動手時，她流著淚說‘我現在就要變成石頭，如果你想讓我重新變回來，只有找到一個人，讓他來回搬石頭，如能找到一個那樣毫無脾氣的人，我就會再見你一面。你要知道這世上脾氣再好的人，忍耐到極限時，也終會崩潰。’她說完，就唸動法門，抱著孩子頃刻間變成了石像。
自她變成了石像，我才後痛悔莫及。我花了十多年的時候，修整這石洞，策劃這一場事件，就是為了讓她活醒。可萬沒想到，她的心已經死了，活醒不到一刻，便化成了碎片。”
老頭說到這，哀痛萬分，伸手在洞壁上一按，打開了洞口的鐵柵：“小子，我欺你一場，還望你不要見怪，你快走吧。”說著，手又在洞壁上一摁，似乎是摁動了某個機關，整個山洞突然搖晃起來。
阿狗驚得撲上去，想將老頭拉出山洞，但老頭滿含淚水，俯身牢牢地抱住那一堆石頭，竟是不肯逃生。眼見山洞即將坍塌，阿狗只得轉身逃向洞口。等他逃到洞外，山洞恰好塌了，他呆呆地佇立良久，微風一吹，忽覺口袋裡有異樣，伸手一掏，竟掏出一張紙來，紙上畫著簡單的路線，以及老頭寫下的話：“小子，我有一筆錢財藏在山中，你依照地圖去取吧，也算是我給你的一點回報。”
阿狗看得怔然，隨後，他依圖尋去，果然尋到了老頭藏的錢財。有了錢財，不久，他就娶了老婆，再也不用做乞丐了。（本故事完）
注：這是作者想象創作的聊齋神話故事，僅供閱讀，請勿對號入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