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常言道:一旦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蛇”咬过的丽丽,岂止十年,很快就一辈子了,依然怕着“井绳”。但她嘴上从来没有承认过,我却一直认为就是这样的。


丽丽出生时,户口本上有“家庭成分”一说。那“家庭成分”曾经是几代共享的。丽丽家的“家庭成分”一栏,标注的是“地主”。这一“家庭成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许乱说乱动”,意味着随时随刻有可能被成分好的人们踏上一只脚,意味着“永世不得翻身”。这就是丽丽从上学到工作、到成家一直没能摆脱掉的那条“蛇”。


丽丽沉默寡言、谨小慎微地念完了中小学;老老实实地响应号召去了广阔天地接受再教育;返城后服服帖帖地被安排去了制鞋厂当工人;没有多少选择可言地嫁给了一个好在四肢还健全的男人。应该说丽丽算得上天生丽质,虽然未能羞花闭月,但也可以让鱼躲一躲,让雁避一避。没办法,生不逢时,结果就是轮回的低人一等了。


汉语中的许多成语都犹如咒语或预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中国当代史上有了一个前三十年、后三十年。丽丽赶上了前三十年的赎罪轮回,也赶上了后三十年的“八仙过海”。仰起头来的丽丽带着祖辈善于创造财富的基因,从倒卖时装做起,到自己设计时装、开办服装厂,一时如鱼得水。丽丽一直干到了本市女企业家的行列,干到了本市政协委员的行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说到这,必须歌颂一下伟人邓小平!上世纪七十年代,伟人邓小平复出,一阵拨乱反正,立下了无数的丰功伟绩。其中断然取消“家庭成分”的英明决定,是对中国历史影响深远的一件大事!这一英明决定的重大历史意义将会彪炳千秋!


继续聊丽丽。在生意场上,丽丽将女强人的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与相关职能部门周旋最是她的强项。据她说,经商这么多年,几乎就没有她摆不平的刁难事。她说不是通过姿色与金钱摆平的,全凭两片嘴,但我笑着对她表示了自己的怀疑。在政协会议上,她积极献言献策,绝对的政协女一号。据她说,政协主席三天连头喊上她去参加一拨拨迎来送往的活动。这一点我丝毫未怀疑,有她不时发来的视频可以佐证。


与丽丽谈论什么话题都可以,唯独有关前三十年的话题免谈,有关时政的消极话题免谈。我逗她说,是不是被蛇咬过怕井绳,她没有正面回答我。凭我多年的阅人经验,我深知那就是“阶级烙印”的结果。我继续逗她说,她没象自己爷爷或爸爸那样盼着回到解放前,但一定害怕回到前三十年。她只是笑了笑,依然没有正面回答我。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微信时代,亲朋好友每日联系不断。我与丽丽几乎每日都在联系,有时故意给她转发一些时政信息过去。她收到信息后的反应就是:老弟,别转发这些东西!当心惹上麻烦!我对她反应的反应就是:那你整点异闻趣事给我听听!


还别说,丽丽的趣事还是蛮多的。她常常讲自己姐姐的一些小破事,都是人之常情事,但冠上“隐私”二字,就显得有点异闻了。那天,她说了姐姐“白虎”的事。她姐夫在五十来岁的时候就暴病离世了。姐姐一直认为这与自己是“白虎”有关。姐姐守寡了七年没敢找第二个男人。


就在姐姐守寡第七年年尾,姐姐的一个发小从遥远的外地回来故地重游,与姐姐见了面。两人一顿诉衷肠,忆起了诸多青梅竹马的情节。二人没少喝酒,酒按常理乱性了。一夜“关公战秦琼”抑或“老骥伏枥”,姐姐枯木逢春了。第二天,发小却急匆匆地离开故乡走了。姐姐觉得这发小也太无情无义了,同时,也胡思乱想到了自己的“白虎”之身,肯定吓跑了发小。姐姐特意找了一个角度,拍了一张自己“白虎”之处的图片,发给了发小,并写了一句话:还是有一层茸毛的!丽丽问我,你是男人,换上你,你会在意女人是“白虎”吗?我笑了笑,轮到我不正面回答她了。


过了几天,丽丽又给我来电说:你说我姐姐可笑不?她竟给她那发小的姐姐去电话,告诉人家“我和你弟弟已经那个了”。我姐姐认为“那个了”就是木已成舟,发小的家人会认真对待,会规劝发小珍惜的。哪承想,这个电话在发小的家里变成了一个段子,害得发小给这个解释了一遍,还要给另一个解释一通。虽然都是过来人了,但那发小视男女之情为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才是一段美好的记忆,与人一分享便俗不可耐了。发小现在对我姐姐这个怨恨呀,别提有多大了!换上你,也会对我姐姐的这一做法厌恶至极吗?我说:是的!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昨日,我给丽丽去电,问了一下家乡的防疫情况。我问她对疫源有无自己的看法,她依然表示听上边的最后调查结果。我说,你不想听听我的看法吗?她说,你别胡说八道吓着我就行!我说,算了,不跟你说了。你不把那井绳挣断,春光不见,我的牛铃就不给你摇了。


为了记住一段历史,特写下这篇小文章。特别说明,我家当年的“家庭成分”是“贫民”。我小时候没有欺负过丽丽,这也是一件聊以自慰的事,一并将其记下作以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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