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民間故事之一聲嘆息


故事:民間故事之一聲嘆息

名畫

這天,玉山縣的縣丞在家中被人殺害,知縣劉夢龍聽到消息後,立即趕到了現場。在詢問縣丞的妻子時,她哭訴道,丈夫之死,乃是因為一幅畫。原來,縣丞向來鍾愛古人的書法字畫,前不久,他不知在何處買回一幅顧愷之的字畫,愛不釋手,興奮得一連好幾日都夜不能眠。然而,就在昨天夜裡,有一個蒙面人闖入家中,持刀威脅他交出那幅字畫。縣丞雖是驚恐萬分,但他視這幅字畫如性命,如何肯拱手相讓?蒙面人見其不肯,便欲自己翻找,縣丞當然極力阻止。二人一番搏鬥,最後縣丞一聲慘叫,死在蒙面人刀下,而那蒙面人得手後就匆匆逃離了。縣丞妻子雖然目睹了這一切,卻早已嚇得三魂飛天七魄入地,連叫喊都忘了。

劉夢龍聽罷,略微露出驚訝之色,不解地問道:"顧愷之的真跡乃屬稀世珍品,價值千金,你丈夫一年俸祿不過數石,怎會買得起如此昂貴之物呢?"縣丞妻子搖搖頭說:"家裡日子向來過得緊湊,我也不知他是從何處得來的銀兩。"劉夢龍思索片刻,命人在縣丞家中查找。最後,竟然在縣丞枕頭內尋到一張印有"洪記票號"字樣的千兩銀票!眾人皆是大驚,縣丞怎會有如此鉅額的銀票呢?

這時,劉夢龍卻想起一事來,"洪記票號"的掌櫃乃是大員外洪有福,此人家財萬貫,生意做得龐大。然而,不久前洪有福卻因一起販賣私鹽的案件受到牽連,非但他本人被帶到衙門問話,而且之後一直被監視著,大部分生意也被封查。洪有福曾多次攜重金私下來找劉夢龍,但劉夢龍向來清廉自重,非但未收洪有福分文銀兩,更是嚴詞拒絕。現在縣丞不僅能買得起價值連城的古董字畫,而且家裡還藏匿鉅額銀票,看來是洪有福在遭到劉夢龍拒絕後,找上了縣丞,而縣丞收受了他的賄賂。只可惜,在幾天前,不知是什麼原因,那洪有福竟然莫名地上吊自盡了。

如今二人皆已不在人世,無從問起,劉夢龍只得吩咐衙役從那幅顧愷之的字畫上下手,加緊尋找兇手。

次日,劉夢龍正在小憩,一名衙役滿臉喜色地衝進來叫道:"大人!兇手抓到了!"劉夢龍頓時大喜,連忙升堂審案。衙役告訴他,這名兇手前科頗多,常有搶劫傷人之事,乃是個兇狠的角色。

讓劉夢龍意外的是,未經周折,兇手對殺害縣丞一案供認不諱。原來,兇手本是出身富有之家,那幅畫乃是他家祖傳之物,只是他喜歡吃喝嫖賭,不幾年便把家中錢財花個精光,只得靠典當物品度日,到最後就連其父視為性命的那幅顧愷之的字畫也給偷偷當了。其父得知後頓時氣得一病不起,彌留之際,想再看一眼那祖傳的寶貝。然而此刻他非但沒有銀子去贖回,就連那幅畫在贖期過後也已被典當鋪賣出。在打聽到此畫被玉山縣的縣丞買去之後,因實在無計可施,他便一咬牙決定夜間去搶!他原只想搶到那幅畫,卻沒想到竟弄出了人命案。聽罷這番供述,劉夢龍點點頭,命其籤供畫押,打入死牢聽候發落。

女色

縣丞被殺一案輕鬆告破,劉夢龍的心情卻十分沉重,因為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為官這麼些年,一直潔身自愛,可手下之人卻並非如此,小小一個縣丞,竟然收受那等鉅額賄賂,實是讓人心寒。

以此事為鑑,劉夢龍特地把師爺、捕頭及諸主事官員叫來,苦口婆心交代再三,絕不可做出有違朝廷律法之事。見諸人信誓旦旦,這才稍稍放了些心。

次日清晨,劉夢龍尚在睡夢當中,卻被一衙役急急叫醒:"大人,大事不好!捕頭......捕頭被人殺了!"當來至現場瞭解得實情之後,劉夢龍仰頭長嘆:"其身不正,惹禍上身。"

原來,這捕頭辦案雖然是把好手,卻有個喜好女色之癖,近來竟和一個丈夫長期在外的婦人勾搭上了。昨夜,捕頭又來到這女子家中,二人正風流快活之時,萬沒想到這女子的丈夫突然回來了,被逮了個正著!

女子丈夫是屠夫出身,行事魯莽脾氣暴躁,捉姦在床後,立馬提刀就砍。可憐捕頭尚在溫柔鄉中,就稀裡糊塗地成了刀下之鬼!但讓人欣慰的是,此案雖然轟動,卻無甚糾結,殺人者被衙役緝捕歸案,案情亦十分簡單,就是個捉姦殺人案而已。

然而,此刻劉夢龍心中較先前卻是更加沉重,前些日才發現縣丞受賄一事,而今捕頭又因如此下作之事喪命,他二人身為公門中人,如此德行,實是有損官府臉面。

幾天後,劉夢龍正在書房中讀書,忽聽得衙門口鼓聲陣陣,便整冠升堂。來到大堂之上,一看,卻見跪在堂下的,正是那殺害捕頭兇手的妻子。

劉夢龍尚未開口,那女子卻已涕泣道:"大人,我夫殺人乃是一時衝動,萬請大人開恩啊!而且......而且此案另有隱情......民女和捕頭之事......民女實是迫不得已呀!"

"迫不得已?"劉夢龍一愣,"這男女苟且之事,何來迫不得已之言?莫非是捕頭他強迫你的?"

屠夫妻子搖頭哭道,她原本也是良家女子,做出這等有違婦道之事,實是無奈。前不久,她從集市回家,發現床頭放著一個包袱,打開一瞧,竟然是一包十足的銀錠和一封書信。她詫異地打開信,發現書信的內容竟然是要她去勾引捕頭,而且不得讓任何人知曉,若她能成功,還有銀子獎賞,若是不答應,便叫她不得安生。

接到這包銀子及那封書信之後,她一連幾天都不敢睡覺。丈夫長期在外,自己一個單身女子,若不聽從,誰知會出什麼事呢?又見到那包銀子,很是動心,想到拮据的日子,一咬牙,便決定順從信中所說。

捕頭原本就是個好色之徒,一搭即上。隨後,她果然又莫名地得到了一包銀子,而且那人再次在信中交代,此事絕不能讓任何人知曉,如若不然,便讓她如何云云!

劉夢龍聽罷搖搖頭,嗤之以鼻地說了聲"荒謬"。那女子見劉夢龍不信,便拿出兩封書信呈上,道:"兩封書信皆在此,請大人過目!"

金銀

劉夢龍接過書信一瞧後,頓時驚訝起來,信中所寫,果真如她方才所說一般。

劉夢龍仔細打量著堂下這婦人,莫非是她故意偽造這兩封書信?卻又不像,難道真有此事?若真是這樣,那脅迫她的神秘人又是誰呢?如此做法,究竟意欲何為?

劉夢龍原本覺得捕頭之死,乃是他咎由自取,若真如這女子所說,那便大不一樣了!可他怎麼也想不通,那神秘人為何要威脅這個女子去勾引捕頭呢?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在哪裡?劉夢龍只覺得一頭霧水。

退堂後,劉夢龍想去找師爺探討一番,然而衙役道師爺這幾天身體欠佳,已經告假休養了。

次日,就在劉夢龍為那兩封書信愁眉不展時,一衙役匆匆跑來,神色異樣地道:"大人,您快去看看吧!師爺瘋了!"

劉夢龍頓時一驚:"師爺瘋了?!他怎麼會瘋了呢?"

劉夢龍來到師爺家中,只見他披頭散髮,赤腳鑽在床底下,口中不停地念叨著:"這是我的金子!你們這些強盜!強盜!搶我的金子!金子!"

劉夢龍一邊勸慰,一邊詢問師爺的妻子:"前幾天師爺還好好的,怎會突然瘋了呢?"

師爺的妻子一邊抽泣一邊說:"他......他這是自己造孽呀!像他這種人......不瘋才怪!"

劉夢龍頓時一愣,問道:"此話何意?"

最後,師爺的妻子把實情說了出來。

原來,師爺乃是個十足的守財奴,向來把錢財看得比性命還重。大員外洪有福被牽扯到一樁販賣私鹽的案子後,他便起了歪心思,竟然在洪有福那裡敲詐來一大筆金銀!

令人發笑的是,得了那筆金銀後,他卻寢食難安了,覺得放哪也不安全,最後竟將金銀埋在了自己的床下。

然而那天,他家的大門上被人用飛鏢釘了一封信,信中說,他們乃是大雁山的土匪,知道師爺近來發了一筆意外之財,不日便會前來拜會。當見得這封信後,師爺便嚇得魂不附體,幾天幾夜不離床底半步,就這樣,到今天便給逼瘋了!

"大人,其實,利用販賣私鹽一案敲詐洪有福的,何止這死鬼一人呢?縣丞和捕頭都有份的呀!只是您不知道啊!"

就在這時,師爺瘋瘋癲癲地從床底下爬出來,他手裡拿著一張紙,猛然一揉後,扔在地上狠狠用腳一踩,叫道:"我讓你來搶!你們這些天殺的土匪!惡賊!"

師爺的妻子說:"大人,這就是大雁山土匪送來的信。"

劉夢龍把那封信撿起,展開一看,神色微微一變,半天后,一聲不吭地回衙門了。

責任

一連好幾天,劉夢龍都未在衙門露面。

這天,劉夢龍終於現身了,但他竟然自己擊了鳴冤鼓。升堂之後,劉夢龍脫去官服官帽放置案上。衙役們皆是不解,紛紛詢問。

劉夢龍淡然一笑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升堂審案,待完結後,我便退隱山林,耕種為生了!"

"前些日衙門頻頻出事,先是縣丞被人殺害,接著捕頭因那等不光彩之事送命,緊接著師爺又瘋了,也許有人會覺得奇怪,但卻不一定會懷疑這其中有什麼牽連。其實,這三人之事是有牽連的,而且皆是被人設計陷害的,當然,他們都是罪有應得!此事得由洪有福被牽連到販賣私鹽一案說起,如今洪有福已死,暫且不追究他是否真的參與販賣私鹽了,然而,縣丞、師爺和捕頭三人,竟然抓住他這個把柄,合謀去敲詐他!洪有福因不知本官為人,雖然多次來見我,卻又不敢道出實情,而我也沒有給他說出來的機會,這讓他萬分苦惱。就在他們三人變本加厲地對洪有福進行敲詐時,洪有福已是怒不可遏,在做出必死打算之後,便對這三人一一進行報復!"

劉夢龍嘆了口氣,接著道:"縣丞喜歡古董字畫,洪有福便針對他的缺點設計了一個計策。洪有福先在典當鋪掌櫃那裡得知那幅顧愷之的畫的來路後,次日便出銀子叫縣丞去買了回來。洪有福算準了那兇惡的紈絝子弟雖然折價典當,但之後必定不會善罷甘休的。縣丞不知情,以為自己得了個稀世珍寶,最後卻因此死於非命!捕頭好色,洪有福便暗中威脅屠夫妻子去勾引他。洪有福知道,屠夫雖然長期不在家中,然若捕頭和其妻子有姦情,必然會有流言傳出,以屠夫的性格,一旦被其逮到,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果然,如他所願,二人姦情被屠夫逮個正著,捕頭慘死在其刀下!師爺是個守財奴,視錢財如性命,洪有福便給他一大筆金銀財寶。對於師爺這種人來說,這突如其來的大筆金銀,無疑是個可怕的心理負擔,最後無計可施竟然藏匿在自己床底。這時,洪有福又以大雁山土匪的口吻寫一封信去威脅他,結果,師爺夜不能免風聲鶴唳,自己把自己給逼瘋了!

"我原本並未看出這其中的聯繫,那天無意中見到師爺妻子所說'大雁山土匪寫來的信'時,我覺得那些筆跡有些眼熟,之後才發現,那封信的筆跡竟然和威脅屠夫妻子的那兩封信的筆跡是一模一樣的!慢慢琢磨,這才漸漸理出了頭緒。之後我又前去那家典當鋪打聽,那掌櫃記憶深刻,說洪有福前不久是來過,當聽到顧愷之那幅字畫來路時,洪有福當即就付了定金,次日便被人買走,那買畫之人便是縣丞,可想而知,他必是洪有福引介而去的。至於那幾封書信,我也已和洪有福本人字跡詳細比對,結果是絲毫不差!"

那些衙門中人聽罷,雖皆是驚訝萬分,卻勸慰道:"大人,就算如此,您也沒有必要去官不做呀!"

劉夢龍搖頭一笑,說道:"其實,在洪有福的計算裡,最後一個就是我,當然,這也是我的報應......身為知縣,屬下做出這等卑鄙勾當而不察!若我是貪官,出了這等大事,一個小小的縣衙,數日間縣丞、師爺、捕頭都出了事,即便我極力掩蓋,上面肯定會追查下來,到時即便我清白無瑕,然監管不嚴,也是難辭其咎。若我是清官,食朝廷俸祿,自己的手下做出如此事情卻一無所知,那還有何顏面自稱是百姓的父母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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