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萬字小說《原諒,但不能忘記》再版: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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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常有一些父輩,見到寄予厚望的我念叨:“艾平,你寫寫文化大革命吧,快點動筆吧,要不我們就看不見了!”

我拿起過筆,寫一段時間又覺重似千鈞,擱下了,怎麼都寫不下去。往事不堪回首,回憶引起我靈魂的戰慄,眼前又浮現出那苦澀的歷史背影。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吸的香菸和流的眼淚竟比寫的字數多。五十年過去了,彈指一揮間,當年的劇痛已變成隱隱的沉痛,好比一個人傷口差不多痊癒又要揭開傷疤,身上流血,心裡流血,他能不痛麼?痛定思痛,我企盼著別人能了卻大家的夙願,完成這項艱難而苦澀的使命。是不是我的同行們也和我一樣,都不願再把自己的傷疤撕裂給人家看,以極大的耐心期待著別人寫?逝者如斯,我的白髮蒼蒼的叔叔阿姨們望眼欲穿,卻沒見我寫出他們的心聲。一個人的皮肉之痛日久會消失,但留在心裡的傷痕卻難以磨滅。年復一年,日復一日,老一輩大都抱憾見馬克思了。幾次拿起筆來又放下,我寫不下去,寫不下去,儘管我絕對愧對先輩的在天之靈!

正如某些環保人士奔走呼籲的那樣,我們不要再毀壞大自然,進行慢性自殺了,給兒孫們留條生路吧!我現在呼喚心靈的環境保護,絕非杞人憂天,危言聳聽。因為一個民族要保持健康的持續發展,必須有更高的個體素質,更需要一種居安思危的遠瞻能力。好了傷疤忘了疼,忘記歷史的經驗和教訓就無法判斷自己發展前進的航程,陷入盲目和沒有前途的迷霧之中,而狂熱的時代其實最為脆弱,現在看起來一帆風順,一經風浪完全可能重蹈覆轍。關於“文革”,對於我們這個民族的過去和未來將會發生多大的影響,具有多大的決定力?這是一個非常巨大複雜的反思工程,很難在短時間內得出結論,但一個國家和時代的文化敏感帶集中在思考的層面上,她的振興就有希望了。我以為,在我們的時代被破壞的信譽,完全可以通過悔過得到恢復,人類通往自我完善的道路就是通往真理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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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再一次拿起筆,我要把親身經歷再現出來,讓我的孩子猶如身臨其境,切實感受到什麼是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昨天的人無法知道今天發生的事情,今天的人卻能知道昨天發生的事情,如果明天的人忘記昨天發生的事情,這對所有的人都無疑是災難。我想,那年我十三歲,是最後一批親身經歷“文革”運動的人,我們這一代人再沒有勇氣把它表現出來,後人就只能僅憑資料瞭解那段歷史了,我義不容辭。儘管我每寫出一段都以淚洗面,一支接一支吸菸,直吸得嘴唇麻木,胸口脹痛,像得了一場大病。眼泡總是紅腫的,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常常趴在寫字檯前抽泣不已,如注的淚水不覺間模糊了稿紙。我身心交瘁,還是鼓勵自己堅持住,堅持就是勝利。

我並不否認,人類對現實世界的認知方式是求真,社會總在前進,所以說,藝術的真實,是我們認知社會和審美的基礎。儘管事實上,回憶者作為所回憶事件的參與者和經歷者,很難屏除自己的情感和傾向性,我還是可以毫不猶豫地告訴你,我寫得雖為自傳體小說,但絕大部分內容是以真實的歷史背景創作出來的。文學藝術是在創造一種假設的生活,但真實絕對是作者虛構的源泉,謊言終歸不會有什麼生命力,真相卻總是能夠穿越時空顯出其本色的。歡迎有學者、記者、作者來齊齊哈爾糖廠採訪,一辨真偽。儘管這種直面和反思非常痛苦,“等於讓人把曾經的傷疤,一層層的、血淋淋的揭開”,我仍然願意奉陪,以史為鑑。

只有真正經歷過苦難的人,才知道地獄生存的滋味,人也無法與自己註定的命運抗爭,一個人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從對歷史的追問和思考中得到慰藉。況且個人的甜酸苦辣和國家的盛衰興退息息相關,我們每一個人都是歷史的直接參與者,也都有權保留與傳揚自己的歷史記憶,一個人的記憶就是他的尊嚴。我想我恐怕還沒寫出那個年代糖廠運動的百分之一,直到今天,大量的真情實況仍諱莫如深,只是冰山之一角,甚至冰山一角還不到。因為有許多受害者沒成為作家(能夠用文字記錄親身經歷的人究竟是少數),無法把自己的苦難記錄下來,揭開生活的瘋狂面目。

不可否認,那時發生的事情距今天已漸行漸遠,人們的記憶也可能退化,“但‘文革’的幽靈不會因忘卻而遠去,它正通過國民的潛意識頑強地把病菌播撒到今天的土壤上,以至於經歷過這場劫難的人們——冤死的永遠沉默,倖存的不願染指。”(作家野莽語)

一位大學生在看過《原諒,但不能忘記》後這樣寫到:“大學圖書館裡站到腿發麻看到涕淚俱下的書,從未知道這段歷史如此殘忍。對於傷害過的人,原諒了,也許永遠沒法忘記。”另一位讀者寫到:“該書的傑出之處就在它的檔案性質,為以後的鏡鑑。”我非常感動,位卑未敢忘憂國,這是一個作家的責任心,一個公民敢擔當的勇氣,一個人不推諉的堅韌。歷史啟迪未來,溫故而知新,回顧和總結過去,對於現在仍然很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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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經》上有一句話說:“原諒吧,因為他們不明白”。有一點我鄭重聲明,我不想報復任何迫害過我們的人,我早已原諒他們,況且冤冤相報何時了,這些人活得可悲可憐可嘆,將一輩子受到良心的譴責和折磨。不單單我,大家都應該給他們一個機會,反躬自省,遷善改過。之所以透露出某些人的真名真姓,是因為我寫的一切都是真實的生活,不管是誰都沒有權力隱瞞歷史,偽造歷史,應該為中國的明天負責,為歷史和後代負責。我可不可以這樣說,我們那時的悲哀,是國家的悲哀,是民族的悲哀,是人類的悲哀,是歷史的悲哀。但願這個世界上從此再沒有悲哀,從此充滿寬容、理解和愛。

《原諒,但不能忘記》原載:卷一《白土地》中國文學出版社(1998. 10),卷二《在特殊監獄裡》中國電影出版社(1999. 7),卷三《車前草》香港天窗出版社(2015. 3),卷四《大荒原》中國工人出版社(2002. 1)。《書市週報》《齊魯晚報》《濟南時報》;上海文藝出版(集團)有限公司,中國華僑出版社,上海錦繡文章出版社,北方婦女兒童出版社,吉林大學出版社,北京工業大學出版社,吉林出版集團先後進行了連載和選載。鳳凰網、新浪網連載後點擊量逾200萬,因而作者當選中國網絡紅人。2015年香港出版回顧(《全國新書資訊月刊》民國105年2月號第206期),也作為力作重點提到過一筆(繁體版)。這是首次由四季出版社推出的四卷統一上市的簡體版。

感謝老前輩季羨林先生,於病中揮淚題寫書名;感謝作家野莽先生,欣然作序;感謝作家張煒先生、作家楊爭光先生、理論家徐友漁先生,向讀者推薦本書;感謝作家許晨先生、評論家劉喜錄先生,撰寫評論文章;感謝畫家王進先生,為本書插圖;感謝作家、漢語言學家張港先生,評論家趙憲臣先生,作家安曉霞女士,作家劉偉女士,新華社記者於春美女士,於百忙之中抽出時間校對1━━4卷修訂稿。在《原諒,但不能忘記》漫長的寫作過程中,我曾得到眾多師長與朋友的幫助與指正,這裡不再一一列舉,謹借拙作再版之際,表示作者崇高的敬意和深深的謝忱。

原諒,但不能忘記。

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

2019年3月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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