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瘟疫與文學記憶

  巴黎被稱為時尚和浪漫之都,因為法國盛產香水、時裝和葡萄酒,其實它在19世紀大改造之前遠非如此。法國誕生於843年,也就是我國的唐朝末年,在整個中世紀都戰爭不斷、環境惡劣。中世紀流行的瘟疫源自中亞,1347年被十字軍帶到了意大利,第二年從馬賽登陸,立即席捲了整個法國,到處屍骸遍地、慘不忍睹。這場瘟疫使法國人口減少了3/4,歐洲死了2500萬人,被歐洲人稱為黑死病。

  黑死病的源頭也來自流行於野生齧齒動物的疾病,只是以老鼠和跳蚤為媒介傳染給人類,所以被稱為鼠疫。鼠疫桿菌直到1894年才被發現,中世紀的人當然對鼠疫的傳播途徑一無所知,反而出於迷信把貓當成女巫大肆屠殺,極大地加速了老鼠的繁殖。


法國瘟疫與文學記憶


  法國是受災最為嚴重的國家之一,法國人對瘟疫的危害可謂刻骨銘心。但是他們沒有從正面吸取教訓,反而認為洗澡時毛孔張開、容易染病,要靠皮膚的汙垢來保護身體,因此養成了不洗澡的習慣,身上的異味則用香水來掩蓋。中世紀的衛生條件極差,就連凡爾賽宮裡都沒有廁所,國王路易十四也幾乎從不洗澡。巴黎街道上隨地便溺、汙水橫流,如此糟糕的環境終於使黑死病在1720年捲土重來,由此造成的馬賽大瘟疫奪去了10萬人的生命。

  19世紀三四十年代的巴黎,在巴爾扎克筆下還是貧富懸殊的地獄。飲水的汙染使霍亂於1848年和1855年兩次在法國流行,人們終於不得不開始注意公共衛生,也逐漸認識到洗澡的重要性。為了改變惡劣的居住環境,適應經濟發展的需要,拿破崙三世上臺後實施城市改造工程。1853年6月,喬治-歐仁·奧斯曼(1809—1891)受命主持巴黎的大規模改造和擴建工程。他大力拆除陳舊建築,遷出造成汙染的企業,只留下奢侈品與精品行業,修建了長達90英里的寬敞大道,沿途像香榭麗舍大道那樣一覽無餘。大道兩旁廣種慄樹,春季花開,秋季葉紅。郊外的不毛之地被改造成具有“城市之肺”功能的布洛涅林園,市內大片的公園、廣場,以及歌劇院、音樂廳、大商場、飯店和延伸到人行道上的咖啡館,成為市民的娛樂和休閒之處,使巴黎呈現出一派現代大都市的繁華景象。為了解決飲水和環境汙染問題,奧斯曼親自決定在街道的煤氣燈下安裝小便池,並且興建了下水道工程,組織市民到下水道里參觀遊覽,可見下水道工程的規模有多麼龐大。

  瘟疫留給法國人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文學作品中自然會有所反映。例如17世紀著名的寓言詩人拉封丹(1621—1695),就寫過一篇寓言《患瘟疫的野獸》;作家維克多·阿蘭古爾(1788—1856)創作了《高利貸者或篡奪和瘟疫》(1833)等歷史小說和《黑色的瘟疫》(1845)等歷史悲劇;羅曼·羅蘭(1866—1944)的小說《哥拉·布勒尼翁》的主人公經歷了種種磨難,在瘟疫中死裡逃生等。

  加繆(1913—1960)的《鼠疫》(1947)是描繪瘟疫的代表作。小說講述20世紀40年代,阿爾及利亞奧蘭城裡鼠疫肆虐,城門被封鎖後與世隔絕,人們驚恐萬狀。醫生裡厄在危難時刻挺身而出,帶領一些道德高尚的人組成了志願防疫隊,日夜搶救病人,堅持戰鬥了七個多月。儘管有人染上鼠疫死去,但是他們最終獲得了勝利。小說反映了加繆對反法西斯鬥爭勝利的信心,它的意義已經超越了戰勝瘟疫本身,從廣義上體現了人們對荒誕命運的反抗。

  《屋頂上的輕騎兵》(1951)是法國作家季奧諾(1895—1970)的代表作。19世紀中期,為了解放奧匈帝國統治下的祖國意大利,25歲的騎兵少校安吉羅·帕爾迪加入了燒炭黨密謀暴動,因被人出賣而被迫流亡到法國並受到追殺。在逃亡時,他無意中闖入了霍亂流行的普羅旺斯地區。他不顧一切地努力搶救病人,卻在飲水時被汙衊為向水裡投毒,因此受到壞人的攻擊和威脅,不得不躲在被廢棄的房屋裡,成了在屋頂上流浪的輕騎兵。小說在1995年被搬上了銀幕,與加繆的《鼠疫》一樣,它的意義超越了對霍亂本身的描寫,揭露了人們自私貪婪的本性。

  瘟疫一次次降臨和消失,但是在人們的心靈和文學作品裡都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烙印。正如加繆所說的那樣:“人類在這場病毒和生活的賭博中贏得的全部東西,就是知識和記憶。”

來源:中國社會科學網-中國社會科學報 作者:吳嶽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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