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5000家公司註銷、演員做微商、老闆跑龍套,影視行業“大退潮”?

作者 | 田豔紅 來源| 子彈財經(ID:wwwhygc)

對影視行業來說,沒有消息恐怕就是“好消息”。

隨著疫情緩解,大部分行業都相繼復工,唯獨影視行業被“水逆”陰影籠罩且經久不散——先是北京文化被指財務造假,隨後華錄百納又被韓後董事長舉報虛增收入7000萬元。

財報季更是慘淡,24家上市影視公司在今年第一季度僅有6家實現盈利,幾個月時間逾5千家影視公司註銷或吊銷,春節電影票房更是幾乎以“交白卷”收場……

一場疫情引發了影視行業的連鎖反應,沒有哪一個環節能夠倖免。

幸運的是,此次疫情也讓影視人們意識到,寒冬雖然難熬,但趁早求變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1、“撲空的一季度”

按照往年經驗,春節檔一般都揹負著各大影視公司的業績壓力,而今年的疫情讓不少公司第一季度都“撲空”了。

公開信息顯示,受疫情影響,目前已發佈2020年一季度業績快報的上市影視公司中,大部分為虧損狀態,其中盈利的只有華策影視、華錄百納和光線傳媒等6家公司。

相對而言,大公司現金流較為充裕,並且手握優質IP,在大變局下還有機會活下去。而對於一些中小影視公司來說,一旦資金鍊斷掉,它們面臨的將是生死存亡的考驗。

超5000家公司注销、演员做微商、老板跑龙套,影视行业“大退潮”?

據不完全統計,2020年初至今,已有5328家影視公司註銷或吊銷,是2019年全年註銷或吊銷數量的1.78倍。

活下來的公司也在掙扎求生。

烈火影業創始人李行健向「子彈財經」表示,公司目前在做劇本、銷庫存。從年初至今,手裡的三個庫存還未賣出去,而這些也是2019年之前拍攝的。

“去年之所以沒拍新項目,是因為市場波動特別大,尤其是視頻播放平臺和電視臺的採購價降得非常多,並且今年還在下降。”李行健說。

雖然疫情已經緩解,但李行健還是不免擔憂:“一是目前市場、購片價、片酬、薪酬都不太穩定,二是公司有六七個劇集約1億元的應收賬款還未到賬。維持正向現金流是目前所有公司最大的挑戰。”

李行健的公司從2018年底至今營收狀況都不太理想,所以他還要先觀望一段時間,計劃等到下半年再籌備、開拍新項目。

李佳佳(化名)從事經紀人工作已經有六七年時間,她向「子彈財經」揭露了疫情下演員和影視公司真實的生存狀態。

疫情爆發後,演員所在的劇組因為節省成本,當時都已解散,而復工後很多成本都由演員承擔,不能全部轉嫁給劇組。例如,演員重新進組前隔離14天,期間的交通費、住宿費等成本開銷並不小。

同時,影視作品的拍攝週期也會被壓縮,如原定拍攝週期是60天,但前面只拍了10天,剩餘的50天覆工後肯定會被壓縮,這也讓演員們本來就無戲可演的處境雪上加霜。

最直接的影響是收入銳減。假設演員原定今年3月份就能“殺青”,後面可以繼續拍別的戲或者安排其他工作,但是目前戲都延期了,所有的檔期都會延後,整個市場環境停擺了兩個月,這段時間公司和演員相當於沒有收入。

李佳佳還透露,疫情下眾多影視公司因考慮到現金流,裁員和崗位工資調整現象非常普遍。“所有公司都在縮減支出,因為藝人的工作機會減少,整個行業的利潤都在萎縮,所以行業中各個崗位的工作都很難幹。”

演員餘玥從年初至今都無戲可拍。“前兩年劇組比較多,一般我從上個劇組結束後會有十幾個試戲機會,但今年才有兩次試戲,且還在等回覆,競爭非常激烈。”餘玥說,“為求生計,身邊有很多小演員都開始做起微商,或者賣吃的東西。還有一些影視公司倒閉後,老闆去當群眾演員。”

90後演員餘玥以童星身份出道,5歲時就客串了電視劇《一路風雨一世情》,2002年又在清宮劇《格格要出嫁》中飾演小金蟾。“以後計劃要開啟第二副業,可能會開一家店,畢竟在北京生存成本很高。”餘玥說道。

據業內人士透露,今年第一季度開機的劇集數量明顯減少,僅有16部新劇要開機。按照已發佈組訓統計,第一季度原計劃開機劇目60部,目前僅有15部正常開機,餘下四分之三均已順延至第二季度開機。

2 、從絕望中開出花來

市場環境每況愈下,文娛影視行業的從業者們只能另尋出路。

李行健就表示,為了長遠發展,他的公司已經準備佈局短視頻和直播等新媒體業務了。

這並非個例,今年短視頻和直播讓不少身處絕境的影視人看到些許希望。

超5000家公司注销、演员做微商、老板跑龙套,影视行业“大退潮”?

英模文化(esee)長期從事模特經紀業務,公司新媒體CEO嶽昊向「子彈財經」表示,疫情對公司業務的影響不小,一是受上游客戶整體收入影響,推廣費用降低了;二是由於聚集性活動的政策限制,公司的內容拍攝工作無法正常進行。

“有15-20個短視頻賬號停止拍攝,有的商業合作只能被迫取消或延期,而單賬號1個月運營成本就在3萬元左右。”嶽昊說。

據嶽昊透露,目前公司計劃將藝人的傳統變現渠道擴寬,通過新媒體運營延長藝人的生命週期,例如將集團化批量化的內容製作分散到藝人身上,以藝人自有的原生能力來彌補流量損失,打造個人IP。

esee過去的傳統業務在平面媒體上,隨著行業迭代,客戶的需求也從傳統的平面逐漸轉向新媒體,於是公司也開始擁抱短視頻和直播。目前esee做的事就是將客戶的品銷(品宣,銷售)融合起來,“公司從3月初就開啟了第一輪孵化。”嶽昊說。

在嶽昊看來,影視劇的成本高、週期長、回款慢,製作方的話語權不足,比如網劇容易被平臺綁架,電影容易被宣發渠道綁架,因此現在大家都在做MCN機構,佈局短視頻是一種變相自救的手段。

不僅是影視製作公司發力業務轉型,不少電影作品也紛紛從大熒幕轉向流媒體。

1月25日,歡喜傳媒出品的《囧媽》在頭條系免費首映,原定於2月14日上映情人節檔的《肥龍過江》,也從影院轉移到愛奇藝和騰訊視頻,定於2月21日上映的《大贏家》也在頭條系免費上線。

李行健表示,未來線上放映有可能成為趨勢,但它不會取代影院——線上、線下的視聽感和場景完全不一樣,例如兩個人可以去影院約會,那種氛圍就與線上觀看截然不同。

餘玥則認為,這種變化也許能給演員帶來更好的曝光機會。“像我媽這樣的中年人都已經活躍在網絡上,如果把電影搬到網絡上或者電視上,可以讓更多的人關注到演員。”

在李佳佳看來,這樣做最直接的目的就是及時收攏資金,因為電影的前期投資很大,很多影視公司一年可能只做一部戲,如果不能及時回籠資金,可能就面臨倒閉困境。而這家公司一旦倒閉,就順帶牽扯到行業中的製作、發行、宣發等各環節。

“今年純做電影的公司太慘了。”她說。

但院線電影是否要走和《囧媽》一樣的路,還要視影視公司的情況而定。

首先要看影視公司的業務是否多元化。單一性的電影公司營收僅靠電影票房收入,那麼它與線下院線是綁定的,是相互扶持的合作關係,因此他們很難拋棄線下。例如,歡喜傳媒的業務佈局很廣,其本身就有線上APP。另一方面是公司對電影本身有自信,只要內容足夠好就不怕沒人買,在目前以買方為主導的市場中擁有話語權。

實際上,後來跟風的影視公司已經減少。“因為他們還要在這個行業裡存活,不能只為了保障自己的收益就不管其他人,畢竟以後的電影還要依靠影院的排片率。”李佳佳說道。

此外,綜藝“雲錄製”也是疫情之下的新物種。

傳統電視綜藝終於從現實走向直播間。湖南衛視的《嘿!你在幹嘛呢?》,從有想法到節目上線只用了5天時間,《天天雲時間》從策劃到播出也僅僅是50個小時。一時間,一大波“雲錄製”綜藝節目湧現。

但綜藝“雲錄製”整體節奏不好掌控,在試驗初期已經出現內容同質化、節目粗糙、藝人素顏出鏡,甚至直播意外翻車等問題。

李佳佳認為“雲錄製”可能會變成固定的線上內容,並且還能節省部分成本。“因為有現場觀眾的話,號召人以及現場維持秩序都是很麻煩的,觀眾可以在線參與。”

但在她看來,嘉賓最好到現場錄製,一是因為造型以及攝影棚燈光等要求在線上很難實現,二是“雲錄製”可能會讓內容太過單調和簡陋,很多環節和遊戲都沒辦法實現。

“‘雲錄製’讓觀眾少了很多現場體驗,再加上空間的侷限性,節目最後的播出效果必定會減分。”餘玥補充道。

3、前路充滿變數

但對於影視行業來說,一切仍然充滿變數。

超5000家公司注销、演员做微商、老板跑龙套,影视行业“大退潮”?

今年2月,廣電總局發佈《關於進一步加強電視劇網絡劇創作生產管理有關工作的通知》(下稱“通知”),明確表示電視劇網絡劇拍攝製作提倡不超過40集,鼓勵30集以內短劇創作;每部電視劇、網絡劇全部演員總片酬不得超過製作總成本的40%,其中主要演員片酬不得超過總片酬的70%。

僅從縮短劇集條款來看,已經給行業帶來不小的震動。要知道,按照劇集集數計算收入是演員獲取片酬的重要方式之一,而製作方在售賣影視作品時,劇集長短也是衡量價格的重要指標。

因此在過去相當長時間裡,為賺取更多收益,劇集註水一度成為普遍現象。而該通知的出現,在促進行業規範化的同時,也讓從業者過去的“套路”不再適用——他們必須儘快適應行業的新玩法。

無獨有偶,4月初,針對影視行業的限薪令再度升級。

中國電視劇製作產業協會發布了《關於厲行節約、共克時艱,規範行業秩序的倡議書》,提倡網絡劇製作成本應控制在每集400萬元以內,並且攝製組的幕後工作人員工資將縮水30%,提出再一次削減主演人員薪酬的倡議,即全體演員片酬不應超過製作成本的40%,男女主角酬金不應超過製作成本的10%。這也被業內稱為史上最嚴“限薪令”。

“對於我們這種小演員來說,有戲拍就不錯了,限薪令目前對於我來說還沒有影響,不過機會相對會減少。演員限薪是大勢所趨,行業薪酬整體下降以後,演員的競爭壓力就更大了,現在連很多大咖都在接網劇了,腰部和尾部的演員競爭只會更加激烈。”餘玥說。

李佳佳則表示,所有人都從藝人這個環節裡受益,但最後被罵的都是藝人。“本來高片酬是視頻播放平臺當時為了搶用戶奪流量炒起來的,但目前平臺採購成本高、業績不理想,所以又想著壓低藝人片酬。”

“限薪令”對腰部藝人的影響最大。“頭部藝人一部戲的片酬是5000萬元,現在降到1000萬元,他實際上拿的還是不少,生活依然很富裕。但是腰部藝人以前拿100萬元,限薪令後到手可能只有十幾萬甚至更少,有的演員可能還不如上班族掙的多,生存都是問題。”

線下娛樂場所遲遲不能營業,也從消費端暫時切斷了影視人的後路。

1月23日起,全國電影院全面暫停營業。4月8日,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印發通知,建議低、中、高風險地區的密閉式娛樂、休閒場所均暫不開業。

影院不能復工,第二季度票房與往年相比也將大幅下滑。實際上,2020年春節檔票房的慘淡已經影響到全年票房成績,有預測稱今年票房或減少近三百億元。

即使下半年電影陸續上映,可能也要等到國慶檔甚至年底的聖誕檔,線下影視消費才會慢慢回暖。

嶽昊認為,今年前兩三個月的票房為零,加上海外電影持續對中國電影市場進行衝擊,如果疫情在暑期檔之前沒有好轉,今年電影行業將損失慘重,回款週期會變得更長。

“影視行業的毛利並沒有想象那麼高,而且還帶有一些賭的成分,這是行業原生問題。再加上一個賬期套一個賬期,一下打亂了資金鍊,現在劇組和已經立項的項目很多都沒法正常運轉。原定於2020年、2021年就要出的電影可能延後,情況非常不樂觀。”嶽昊說道。

不過絕處逢生也並非沒有可能——每一個新舊交替的大時代,往往都是文化產業的高光時刻。

“影視行業經過洗牌之後,或許會迎來一個獨角獸時代,也可能會迎來一個百花齊放的時代,真正做內容的公司一定會笑到最後。”嶽昊說。

這也許是口紅效應的另一種解釋。李佳佳表示,“我覺得越是經濟不好的時候,應該是文化娛樂行業越發達的時刻。因為在這樣的背景下,居民不會有大的消費支出,但對一些小成本的娛樂需求會增加,比如說看電影、電視劇和綜藝節目等。”

在李佳佳的設想中,疫情爆發後,國家會針對影視行業推出一些扶持計劃,比如開放題材以激發創作活力。“從2018年開始影視行業就逐漸萎縮,從業者都期待政策層面出現鬆動跡象。”

而創作慾望正是業務增加、行業繁盛的基礎。“如果大家只能做一兩種題材,對應的工作機會、發展空間就會縮小,畢竟盤子太小就沒有辦法裝下那麼多人。”李佳佳說。

行業寒冬期無疑也是一場加速淘汰賽,真正有實力的企業與從業者才能更好地活下來。目前,大部分的影視人能做的是邊自救邊等待——等待行業全面回春,等待陽光穿破雲層。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