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媽媽儷媛 - 好媽媽
意大利街頭有一面藝術牆，用10幅圖畫展現母親一生：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
襁褓之中，分秒呵護；
兒女成人，日漸老去；
烏鴉反哺，戀戀不捨。
很多人從牆的左邊走到右邊，感覺就像重新出生、長大了一次。當面對最後一幅畫時，看到女兒抱著母親曾經穿過的衣物，回憶母親生前播撒的愛，每個人都會悲從心起，忍不住啜泣。
圖：意大利街頭藝術牆，濃縮母親一生
今天，又是歌頌母親的日子。我們從無數母愛主題的詩歌中，披沙瀝金，精選10首，獻給母親。
從這十首詩中，我們能感受母親懷孕時的欣喜，苦心撫育的艱辛；母子離別的思念，兒女歸家的喜悅；還有，當母親老去時，兒女的悲傷和愧疚……
每一首詩，都是送給母親最美的鮮花。
我曾把這十首詩抄寫在日記中，每一次讀，都怦然心動，回憶起母親的微笑和苦難，讓我時而微笑著雙手合十，時而傷心得淚流滿面……
第一首
《挑媽媽》
這首小詩，作者是一位名叫朱爾的6歲小朋友，小詩一經發表便火爆網絡，讀者們感慨：懷孕，真像一個美麗的童話！今生今世成為母子，是天地間最美妙的緣分。
挑媽媽
作者/朱爾
你問我出生前在做什麼
我答
我在天上挑媽媽
看見你了
覺得你特別好
想做你的兒子
又覺得自己可能沒那個運氣
沒想到
第二天一早
我已經在你肚子裡
這首唯美純淨的小詩，讓我們似乎看到母親懷上寶貝時欣喜的微笑。
原來，從受孕那刻起，我們就開始享受母親的關愛了。
第二首
《母親》
我們常說母愛平凡而又偉大，這麼說似乎有點過於抽象。詩人洛夫的詩歌《母親》，選擇具體生動的意象，帶我們體會天下母親的共同特點。
母 親
作者/洛夫
母親卑微如青苔，
莊嚴如晨曦，
柔如江南的水聲，
堅如千年的寒玉，
舉目時，她是皓皓明月，
垂首時，
她是莽莽大地。
在詩人筆下，母親如“青苔”般平凡卑微，又如“晨曦”般斑斕壯麗，她是溫柔的“江南水聲”，她是堅韌的“千年寒玉；“皓皓明月”，是母親純潔的心靈；“莽莽大地”，是母親寬廣的胸懷。
這是我見過的，對母愛最肅穆的讚美。
第三首
《漫天的風雪紛紛揚揚》
母愛是世界通用的語言，不需要翻譯。俄國詩人葉賽寧的母親，也同天下的母親一樣，在兒子葉賽寧身上傾注著母愛，寄予著厚望。
可是，青年時期的葉賽寧，卻也和很多天下的兒女一樣，無拘無束，浪跡天涯，歷盡坎坷，多次戀愛，又數次離婚，不僅不能讓母親為自己驕傲，還常常讓母親揪心。當叛逆期過後，葉賽寧這樣反思：
漫天的風雪紛紛揚揚
作者/葉賽寧
我見過世面，到處漂泊，
我戀愛多次
受盡折磨——
我之所以耍無賴和酗酒，
是因為比你好的人沒見過。
每個人都有過逆反的經歷，甚至與母親發生過沖突。也許，我們在朋友眼中，是個懂情理的人；可是，面對母親，我們反而不講道理。
因為我們知道，母親對我們的愛沒有底線，無論我們如何逆反，她都會寬恕我們。母親對兒女的愛，和兒女對母親的愛，常常是不對等的，母親當然不計較這些，可兒女怎能不懂得感恩？
第四首
《遊子吟》
從逆反期走出的孩子，卻要忙著離家了。他們要到外地求學，要到遠方流浪，要尋找夢中情人，要實現心中理想……
這時候，離家的遊子已經長大，能體味到深沉的母愛了。於是，就有了孟郊那首千古絕唱：
遊子吟
【唐】孟郊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天下的愛大多是為了團聚，只有父母對兒女之愛是為了分離。當孩子翅膀硬了，要遠走高飛了，母親是那樣依依不捨，但她絕不會攔住你遠行的腳步，她只能默默地把愛縫在每個針腳裡。
第五首
《歲暮到家》
終於，要過年了，流浪的遊子要回家了，母親多麼高興！
一年未見，母親的思念瀰漫了365天，她在家裡，早為我做好了棉衣，針腳細密，似乎把所有的思念都被縫在棉衣裡。我寄回的家書，就擺在床頭，母親一遍又一遍地翻看……
歲暮到家
【清】蔣士銓
愛子心無盡，歸家喜及辰。
寒衣針線密，家信墨痕新。
見面憐清瘦，呼兒問苦辛。
低迴愧人子，不敢嘆風塵。
母親自己瘦了，卻說我瘦了；母親自己受苦，卻急著問我在外苦不苦？可是母親，您的兒子並沒做出令您驕傲的業績，只能慚愧地低下頭，不敢提及在外漂泊的苦辛。
當我讀到清人蔣士銓這首《歲暮到家》時，眼前總是展現大學寒假回家的情景：歲末年尾，外面寒風刺骨，母親做好了晚飯，掀開鍋蓋，熱氣騰騰……
圖：烏茲別克體操名將丘索維金娜，22歲退役，因為兒子患白血病需籌款治療，再次復出，直到41歲仍在賽場拼搏，成為“奶奶級選手”。面對採訪，這位母親說：“兒子尚未痊癒，我就不敢老去。”今天，請為她頒發一枚金牌，這塊金牌叫做“母愛之光”。
第六首
《無名》
母親眨眼間就老了，時間就像歌裡唱得一樣，飛快流逝，“柴米油鹽半輩子，轉眼就只剩下滿臉的皺紋了 ”：
無名
作者/毛小軍
母親老了
扶牆走路
已經踏不出腳步聲
詩人毛小軍的母親，一眨眼就老啦！母親的老，那麼溫柔，那麼寂寞，那麼淒涼，令人心疼不已……
圖：母親老了，走不動了，只能坐在門口盼兒女回家
第七首
《別老母》
母親老了，但在她心中，已經成年的我們，卻仍然是長不大的孩子。
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面對蒼老的母親，我們卻無法總是陪在她身邊，即使常回家看看，也總是來去匆匆。
於是，天下兒女耳邊，總飄蕩著清代詩人黃景仁的那聲長嘆——
別老母
【清】黃景仁
搴帷拜母河梁去，
白髮愁看淚眼枯。
慘慘柴門風雪夜，
此時有子不如無。
匆匆相聚，就又要辭別老母，去外地謀生。要出發了，掀起帷帳，卻又依依不捨。看著母親的白髮，不由得淚如雨下。詩人長嘆一口氣，掩上柴門，冒著風雪，悽然遠去，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責罵自己：
母親，您養了兒子又有什麼用呢？不能為您盡孝，卻徒增您的心事，真還不如沒有兒子啊，至少那樣，您也就少了牽掛。
離不得，捨不得；卻不得不離，不得不捨。一個不能掌握自己命運的小人物悽楚之情，令人寸腸欲斷！
圖：武警警官胡漢權春節執勤，節前與母親短暫團聚後匆匆分離，母親臨別前趴在車窗再看兒子一眼，這位鐵血警察上車後忍不住放聲大哭。
第八首
《慈烏夜啼》
母親終究會離開我們。
雖然她會在臨走前做好各種安排，她會讓我們知道她不怕死，不讓兒女過度傷心；她會盡量減少對我們的打擾，在生命最後的日子裡展現母愛的無私。
可是，她越是這樣做，我們越會懷念她。
唐元和六年(811)，白居易居母喪。看著一隻哀鳴的烏鴉，寫下《慈烏夜啼》，寄託“舐犢情難報，未盡反哺心”的無盡愧恨和哀傷。
慈烏夜啼
【唐】白居易
慈烏失其母，啞啞吐哀音。
晝夜不飛去，經年守故林。
夜夜夜半啼，聞者為沾襟。
聲中如告訴，未盡反哺心。
百鳥豈無母，爾獨哀怨深。
應是母慈重，使爾悲不任。
昔有吳起者，母歿喪不臨。
嗟哉斯徒輩，其心不如禽。
慈烏復慈烏，鳥中之曾參。
母親還在，遊子還有家可歸；母親走了，“老家”就變成“故鄉”了，變成“籍貫”中的一欄了。古原上的小草可以“一歲一枯榮”，可是，母親，卻再也不能回來了……
圖：“你養我長大，我陪你變老”，這是在成都，送貨員蔡玉俊帶著92歲痴呆老母親上班。
第九首
《你還在我身旁》
母親走了，我們朝思暮想，我們甚至盼望奇蹟發生，時光逆轉，母親重生。
2012年，香港中文大學《獨立時代》雜誌社微情書徵文大賽中，評委讀到一首《你還在我心旁》，詩歌就是一條時光隧道，能讓母親再回到我們身旁。
你還在我心旁
作者/戴暢
瀑布的水逆流而上，
蒲公英種子從遠處飄回，聚成傘的模樣，
太陽從西邊升起，落向東方。
子彈退回槍膛，
運動員回到起跑線上，
我交回錄取通知書，忘了十年寒窗。
廚房裡飄來飯菜的香，
你把我的卷子簽好名字，
關掉電視，幫我把書包背上。
你還在我身旁……
這首不講邏輯的詩歌，卻把我們與母親的分離，轉化成了最好的思念。
圖：兒子在老山前線犧牲，20年後，母親終於在兒子戰友幫助下湊足路費，在兒子墓前放聲痛哭。這位烈士，叫趙佔英；這位母親，叫“趙家母親”。
第十首
《我們不能不愛母親》
可是，還有一個尷尬的現實，橫亙在我們對母親的愛面前，那就是我們往往是在母親離去後，才會深切地感受母愛。
詩人韓東說，我們不是“愛母親”，我們其實是“不能不愛母親”。
“不能不”，是被動的，雖然我們對母親的愛並非虛偽，但至少也是無力的。與母親對兒女博大的愛比起來，兒女對母親的愛，實在是微不足道，更何況，我們常常是用“追憶”的方式去愛母親。
我們不能不愛母親
作者/韓東
我們不能不愛母親，
特別是她死了以後。
衰老和麻煩也結束了，
你只須擦拭鏡框上的玻璃。
愛得這樣潔淨，甚至一無所有。
當她活著，充斥各種問題。
我們對她的愛一無所有，
或者隱藏著。
把那張脆薄的照片點燃，
製造一點菸火。
我們以為我們可以愛一個活著的母親，
其實是她活著時愛過我們。
在這10首詩中，這一首可謂直抵本質，讓我們無地自容、無話可說。
兒女對母親的愛，同母親對兒女的愛，是如此不成比例，以至於我們那點愛都帶上了表演性質！
所以，好好愛我們尚在人世的母親吧，這是詩人給我們的懇切的提醒。
圖：宋丹丹陪送母親最後一程，因為過度疲累睡著了，熟睡的她還不忘與母親雙手相握。
【後記】
我的母親也老了，已經踏不出腳步聲，我卻不能在身邊照顧，只能靠給她買點好吃的表達孝心，母親一再說：“不要多買了，我已經吃不動了。”
可是，我還能怎樣報答母親呢？我知道母親不怨我，還說我孝順，但我卻無法原諒自己。母親節前，翻閱這些詩歌，數度落淚。
母親老了，踏不出腳步聲了，她的腳步聲，只能在我心頭響起……
閱讀更多 懷化文摘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