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刺馬案背後的官場大戲

歷史已經遠去,但是餘音還在。




漫漫秋夜長,烈烈北風涼,最適合談古論今,品一品人生況味。話說離我們不過百年晚清“四大奇案”,居首的是“刺馬”一案


1973年,邵氏出品了電影《刺馬》,導演張徹,編劇張徹、倪匡,容貌嬌好風華正茂的“CP組合”狄龍、姜大衛出演。


清末刺馬案背後的官場大戲


2007年,大導演陳可辛拍攝了影片《投名狀》,名字出自《水滸傳》第十一回“朱貴水亭施號箭 林沖雪夜上梁山”,故事框架脫胎於“刺馬”。


這期間,還有一部拍於1992年的臺灣電視劇集《刺馬》,影響也比較大,特別是羅文演繹的片頭片尾曲,更是唱出了人生的起伏不定,包含了無限惆悵與無奈。


這些影視作品中的“刺馬”故事,交織了權欲美色,講述了義薄雲天與背信棄義的二次元對立,符合民間對俠義故事的追捧情緒,群眾基礎好,收視票房都不錯。但是,我們今天拋開這些戲說,無關風月,走進事件本身,此事真正是一出官場大戲,絕對稱得上奇案之首。



悽慘慘,“青天”辭官




清同治十年春二月,江南還是春寒料峭。作為欽差大臣奉命辦案的刑部尚書鄭敦謹黯然離開江寧(南京)。鄭敦謹,字小山,湖南長沙人,人稱“鄭青天”。



清末刺馬案背後的官場大戲


跟隨鄭敦謹同來江寧的還有兩個刑部郎中,他們本以遇到了職業的高光時刻,只要受得了萬般辛苦,辦好這樁差事,他們不但能揚名立萬、加官進爵,甚至能從此青雲直上。然而結局卻是,其中一人被外放離京,不久回家賦閒,另一人也很快被強制退休。是巧合?還是卸磨殺驢?



鬧嚷嚷,粉墨登場



自案子發生到結案之後,那些修煉成精的官場“老狐狸們”對這個案子的態度是諱莫如深,紛紛置身事外,唯恐接手這個燙手的山芋。於是,“刺馬”案兩派欽差,三換主審,延宕半載,其間枝節橫生,更顯得撲朔迷離。


當時執掌國柄的慈禧太后35歲,垂簾聽政不過十年。但是經過發動辛酉政變推翻八大顧命大臣,又利用清議把昔日盟友恭親王奕訢教訓得服服帖帖,她的政治能力已經得到突飛猛進的提高,玩弄權謀、駕馭臣工是手到擒來。她的態度也很值得玩味——責成辦理,上喻下發得又急又快又多——但是從曾國藩到鄭敦謹都看出了其中的端倪,皆是“雷聲大雨點小”。於是,他們都採取拖延的辦法,磨磨蹭蹭離京,晃晃悠悠到任。


當然也有真心要查出真相的,比如和馬新貽私交甚厚的安徽巡撫英翰、受馬新貽知遇之恩的江寧布政使孫依言、營務處總辦袁保慶。袁保慶的嗣子當時13歲,就是若干年後稱帝的袁世凱。


和官方輿論場的謹慎剋制不同,民間輿論場卻是沸沸揚揚。江寧酒樓茶肆推出了評彈曲目《金陵刺馬》,最轟動的是上海丹桂茶園的新戲《刺馬》,內容毫無例外地把刺客塑造成了俠義之士,而馬新貽則是漁色負義的衣冠禽獸。原來仇官自古有之。當然,劇目最後都被官方強行禁演了。但是,如此大膽犯忌,背後肯定有勢力支持,不過是為了製造輿論,混淆視聽。


審案過程也極其艱難,兇犯閃爍其詞、半吐半露、前後不一。一說馬新貽背棄“金蘭結義”,霸佔兄弟之妻又殘害兄弟,又說是馬新貽通回叛國,但仔細推敲後這些刺殺動機都立不住腳。


清末刺馬案背後的官場大戲

丁日昌像


其間,還牽扯進了洋務派第一人——江蘇巡撫丁日昌的獨子候補道丁惠蘅。據說,丁惠蘅在江寧因為與一個富商之子爭風吃醋鬧出人命,官司告到馬新貽處,不僅賠了錢,還丟了候補道一職。事情確實是真的,時間距離“刺馬”發生倒也很近,是否是丁家為了報復買兇殺人,難免引人遐想。但仔細推想就會發現這個說法情理不通,目的也是為了混淆視聽。



急匆匆,蓋棺論定



馬新貽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馬新貽,字谷山,山東曹州府菏澤縣人,道光二十七年進士,與李鴻章同年。但是,他並未入翰林,而是直接被分發到安徽建平縣作了縣令。咸豐三年開始帶兵,在安徽先後與太平軍、捻軍作戰,因軍功得到不斷升遷,歷任安徽按察使、安徽布政使,不滿一年被提拔為浙江巡撫,四年後又升為閩浙總督,同年到任兩江總督。

在兩江總督任上不到兩年,就發生了“刺馬”案。


“刺殺”發生在同治九年七月,馬新貽依慣例在校場閱兵後返回署衙,途中,被刺客張汶祥一刀斃命。張汶祥行刺成功後束手就擒,只求速死。


行刺總督是清朝開國兩百年都未有的事情。作為封疆大吏,總督的權柄極重。全國共設八大總督,分別是直隸、兩江、閩浙、兩湖、陝甘、四川、兩廣、雲貴總督。直隸總督因為政治原因列在首位,其次就是兩江總督,管轄著江蘇、安徽、江西三省,是清政府的錢袋子,號稱“天下財賦半出其中”。


不到50歲的馬新貽,既無特別功勳,又沒有強大的派系背景,卻被放到了這個令人豔羨眼紅的位置,福兮禍兮?其實,當他踏進江寧就已經走上了不歸路。


江寧,曾是太平天國的“小天堂”,最終被曾國荃攻下。曾國荃是曾國藩的九弟,也是他最親密的戰友,他用了近三年的時間圍攻並佔領了江寧,取得對洪楊的決定性勝利。曾氏兄弟在東南經營了多年,兩江一直被湘軍視為私地。曾國藩深諳官場進退之道,萬事求闕。在“挽狂瀾於即倒,扶大廈於傾覆”後,為了祛除朝廷的猜忌,他自剪羽翼,主動要求裁撤湘軍。這就是馬新貽來江寧的大背景,他正是接替曾國藩坐上了兩江總督的位置。同時,清廷還採取了“揚左抑曾”“扶淮抑湘”的手段,李鴻章的淮系迅速崛起,形勢的急劇變化不得不讓湘系給人以“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之感。


清末刺馬案背後的官場大戲


馬新貽到江寧後做了很多工作,其中之一就是嚴厲拘捕裁撤下來的湘軍散兵。這些經過與太平天國多年戰火洗禮的驕兵悍將,本身就對裁軍強烈不滿,現在又被馬新貽狠狠壓制,矛盾的激化程度可想而知。


慈禧太后心裡非常清楚,因此她才會堅決要求曾國藩再回江寧重任兩江總督。如果說她之前用馬新貽代替曾國藩是投石問路,那麼這一次,她知道非曾國藩不能穩住局勢。於是,朝廷只能以“漏網發逆”“復通海盜”的罪名匆匆處決了刺客張汶祥,馬新貽以陣亡撫卹。



忽喇喇,大廈將傾



一位任性擅權之人拖著一條千瘡百孔的大船,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刺馬”案的發生看似偶然,實則是權利博弈、派系爭鬥的必然結果。這一事件的效應也在後來的甲午海戰中結出了惡果,用李鴻章晚年的話說,“

若非馬案,則裁兵日緊,終致海防日廢,列強日威,戰禍不斷,則國運日衰也。”


清末刺馬案背後的官場大戲


歷史已經遠去,但是餘音還在。現在南京的馬臺街就以馬新貽得名,據說他在南京很能幹,百姓為此而紀念他的功績。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