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世奇書《金瓶梅》,為何有人說它不如《水滸傳》和《紅樓夢》?

首先,《金瓶梅》是不是淫書,這不是文學問題,不需要討論。

  我認為評價文學作品有三個方面:1,語言;2,形象塑造(對人性,對個性的發掘與表現。);3,對社會生活的反映。語言是最基本的,孔子說:“言之無文,行之不遠。”後兩者一個是寫人,一個是寫環境。寫人是文學的目的,所以說文學是人學。寫人一定要寫環境。但寫環境是為了寫人,關係不是相反。所以形象塑造是文學作品價值之所在,是評價的焦點。

驚世奇書《金瓶梅》,為何有人說它不如《水滸傳》和《紅樓夢》?

  歷來對《金瓶梅》的肯定評價大都集中在“寫實”二字上,也就是寫環境,而不是前二者。這是不是已經意味著二者不是它的長項?我認為如此。在這兩方面,它的確不如《水滸傳》和《紅樓夢》,所以文學地位在二者之下。

  《金瓶梅》開頭幾乎照搬了《水滸》裡的一段武松故事,只做了一點兒文字改動。把兩本書裡的這同一段文字對照著看,尤其是看這些改動,就可以看出《金瓶梅》作者的文字水平與《水滸》作者不在一個檔次上。

驚世奇書《金瓶梅》,為何有人說它不如《水滸傳》和《紅樓夢》?

  再說“寫實”在文學作品中的價值。

  對《戰爭與和平》的評價往往有:波瀾壯闊,真實再現了十九世紀初的俄國社會生活。其實即使托爾斯泰做到了這點,這也和他夾在該小說裡的對歷史的議論一樣,和文學沒有關係。寫環境也有藝術價值。這價值在於它對塑造形象起的作用。在此前提下才談得到寫得是不是美,是不是真,是不是寫得好。比如巴爾扎克寫十九世紀初法國土裡土氣的一個外省小鎮,它好在幫助烘托出葛朗臺父女的形象,而不在於是否真實反映了那個時代,那個小鎮的生活。你可以把小說當歷史讀,但那不是小說的優點。就像史學作品也可以有文學價值,當小說讀一樣,比如司馬遷筆下的人物,但那也不是史學作品的價值所在。

驚世奇書《金瓶梅》,為何有人說它不如《水滸傳》和《紅樓夢》?

  文學作品如果以寫社會生活為目的,焦點就偏了,就不會有文學價值。我們常聽說有寫妓女生活的作品,寫農村生活的作品,寫部隊生活的作品。。。這是看表面的說法。作品有沒有價值,不看是不是寫出了生活,而看是不是寫出了人物。這人物也不是妓女,農民,和軍人,不是千千萬萬個同類的代表,或“典型”,而是個性。不是“寫出了一代人,”而是寫出了一個人。寫出了林沖,寫出了張飛,寫出了豬八戒,寫出了鳳姐,而不是寫出了禁軍教頭,封建大家庭的少奶奶,。。。。寫出了這樣的人物形象是文學作品能取得的最高成就。

  畫家有專門畫環境風景的。但其作品的藝術價值也不在於寫了什麼實,而在於是否創造了美。美才是藝術的目的。

驚世奇書《金瓶梅》,為何有人說它不如《水滸傳》和《紅樓夢》?

  比如《清明上河圖》,它是“寫實”的作品,如實表現了北宋汴梁的城市生活情景。但這不是它的藝術價值,而是歷史價值。作為一幅畫,它的藝術價值不在於是否真實再現了當時當地的生活。那是考古學家,歷史學家,風俗史家在裡面尋找的東西。藝術家和欣賞藝術的人要看的不是史實,而是畫家對人物和與人物融為一體的環境的刻畫與表現。

  用安東尼奧尼的《中國》做例子,能把這個道理看得更清楚。他來到七十年代的中國,看見什麼就拍什麼,沒有選擇,或者說只把一個外國人的新奇感當選擇標準,選擇他自己生活的環境會讓他在中國感到有趣的現象。他只是把一個具體的時間和空間中的影像,往往被生長在那個環境裡的人視而不見的影像,用攝像機保留下來。幾十年,幾百年後,那個環境沒有了,這些畫面就有價值了,但不是有藝術價值。這其實是不需要說的,因為它是紀錄片,而不是故事片,和藝術沒有關係。而且由於選景標準的膚淺,它作為紀錄片價值也不高。

驚世奇書《金瓶梅》,為何有人說它不如《水滸傳》和《紅樓夢》?

  以上是我對藝術作品“寫實”的看法。所以我對所謂《金瓶梅》是寫實主義的奇書這個評價也不以為然,不認為它因此就偉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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