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市公司告訴你:為什麼上海逸合不是達州幫,而是高天國的

日含羽立


自融就像海洛因,吸過一次就再也無法自拔。

有些機構沉溺其中,用股權充門面,在募集增速不及成本時轟然倒地,瞬間化作齏粉;有些機構孤注一擲,資金悉數進場,每每指數見底便飛赴重洋望北闕,試圖穿越牛熊。與上述這些機構相比,安信信託及其實控人高天國顯得那麼與眾不同——

高老闆自融,是為了投資實業。

正因為如此,高老闆的人設也呈現出一種分裂的狀態。一方面,親近他的人覺得,“老頭前幾年救了很多企業,現在心灰意冷,(你)要手下留情”;另一方面,買了沒有底層的信託、自覺被騙的投資人指責他“賺盡每個銅板”;而在安信待了多年,對高家頗為熟悉的人士則告訴胸毛君,

高老闆很會資本運作,但投資經營真是稀爛。

總的來說,高天國的資本運作手法具有極其鮮明的個人特徵:從某種系統性漏洞入手,週期長、風險大,不確定性強,但一旦成功便可帶來豐厚回報。在逸合的地產“帝國”裡,這一風格為安信帶來了大量“城市更新”信託計劃;地產之外,則是若干以“新能源”或“藍天”命名的光伏項目。2015至2016年間騙過交易所審查,裝進上市公司的兩起光伏電站併購案,再次驗證了高天國寶刀未老,同時也使安信在之後的時間裡,更加篤定地採用這種“超高集中自融,滾動募集借新還舊”的業務模式。但是,

用跨欄跑的身體參加馬拉松,大概率會倒在終點前。


極點

與地產相比,安信與高天國在光伏領域的名氣並不響亮;但事實上,這一塊卻是與資本市場結合得最緊密的業務。而高天國介入光伏的時間,可以追溯到2007年。

這一年,湖南省益陽市晶鑫新能源科技實業有限公司用冶金法提煉出了一根55公斤重的單晶硅“晶棒”。單晶硅與多晶硅是太陽能電池/光伏板重要的原材料。益陽晶鑫投產後,曾有多位重量級中央與地方領導人前來視察,並得到了當地媒體的關注。當時,益陽晶鑫的法人,正是高天國。二者在法律層面的關係,一直維持到了2014年。

湖南成為了高天國圓夢新能源的初始之地。

2015年10月,在地方政府的撮合下,國之傑與山東知名

光伏板生產公司山東潤峰集團簽署了戰略合作協議。潤峰以出讓股權的形式,換取國之傑的資金支持。雖然在這個協議簽署後一個月,潤峰集團旗下潤峰電力有限公司就被山東淄博市中級人民法院列為失信被執行人;且此後一直到2019年8月總計有13條失信信息;但在此期間,安信從未停止對潤峰的資金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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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智慧旗下APP“預警通”顯示,潤峰電力有限公司最早失信時間是2015年11月

有了原材料,有了光伏板,接下來是安裝工程了。

光伏行業施行EPC制,即俗稱的工程總承包制。工程這一塊,高天國與國之傑均未直接出面,而是採取外部合作的方式,與中國能源工程集團有限公司及其關聯企業中機國能電力工程有限公司共同開展業務。不過,二者合作的領域,從股權到業務,從上游到下游,無所不包、深度捆綁。

製造的這一端萬事俱備,只欠融資主體了。

與地產業務類似,為了規避合規性審查,高天國再次選擇了上海逸合這個表外公司。多個渠道信息顯示,最初負責光伏業務的人員被稱為“上海谷欣團隊”。工商信息對應的企業,則是成立於2013年的上海谷欣投資有限公司與成立於2015年的上海谷欣資產管理有限公司;二者目前均為上海逸合關聯公司,且名下擁有多個光伏電站。在合作伙伴口中,“谷欣(GOODSUN)”既可以指谷欣投資,也可以指谷欣資產。而當谷欣實現對潤峰(光伏板)控股,並與中機國能(工程)交叉持股後,

整個產業鏈現在都被高天國握在了手中。

逸合與谷欣深度介入光伏產業,確實救活了包括潤峰在內的一系列光伏上下游企業。微山縣當地人士告訴不器財經,相比於2013年“幾乎揭不開鍋”的窘境,潤峰近年來已大有起色。“起碼潤峰電力和新能源現在還有生產,雖然不能和7、8年前輝煌的時候相比,但已經算不錯了”,該人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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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這張照片時正值中午下班時間,潤峰電力及新能源廠區均有少量工人進出,但潤峰集團供外地員工使用的宿舍卻全部處於空置狀態

2016年8月,微山縣本地媒體曾刊出一篇名為《“讓”一步海闊天空》的文章。該文章稱,當年6月,“從千里之外的寧夏傳來的一則喜訊讓山東潤峰集團董事長王步峰喜出望外,由山東潤峰集團聯合上海谷欣資產管理有限公司投資建設的寧夏寧東欣潤300兆瓦光伏發電項目順利併網······”

同樣喜出望外的可能還有高天國。

不到2年時間後,即2018年3月,聯交所上市公司中國智慧能源(1004.HK)發佈了一則《有關在中國收購300兆瓦光伏發電項目》的公告。該公司宣佈,將以全資子公司上海國之傑智慧能源有限公司作為買方,向賣方上海谷欣及山東潤峰,收購目標公司寧夏谷欣電力投資有限公司全部股權,交易對價為8.49億元人民幣。所謂300兆瓦光伏發電項目,即寧夏谷欣所持有的寧夏寧東欣潤光伏發電有限公司。僅僅從名字上來看,也能知道高天國與國之傑是這家香港上市公司的控股股東。

如果沒有光伏補貼退坡的陰影,高老闆的資本運作何其性感。

第一步,控制從原材料、光伏板到安裝工程的全產業鏈;第二步,通過安信信託源源不斷地為這些製造業企業融資輸血;第三步,投資建設光伏發電站直至併網發電,產生穩定現金流;最後,將電站裝入香港上市公司中國智慧能源。高老闆從頭到尾沒有花一分錢,最終卻以讓二級市場投資人買單的方式坐擁了大量優質上市資產。

不過,高老闆似乎高估了成熟市場的“含韭量”。

自高老闆入主後,在大部分時間裡,中國智慧能源的股價都沒有超過1港元。補貼退坡,技術門檻不高又無故事可講的光伏發電站實在無法引起投資人的興趣。但是,在2014—2016年這個特殊的時間點上,我大A股卻呈現出勃勃生機。上市公司們開啟的併購定增浪潮,使得變現、退出具有了可操作性。同時,一批沒有核心主營業務的殼公司也需要“硬”資產實現轉型。

撞牆

2015年11月17日,珈偉股份(300317.SZ)公告稱,擬通過非公開發行股份方式收購儲陽光伏持有的國源電力(光伏電站)100%股份。國源電力100%股權評估值為11.05億元。儲陽光伏是谷欣專為收購光伏電站而設立的特殊目的載體(SPV)。因此珈偉股份的交易對手正是谷欣。值得注意的是,谷欣出售給上市公司的光伏電站,也是收購得來,且收購的資金——

全部來自於安信借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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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珈偉股份披露,2014年6月,國源電力原股東康定能源與谷欣達成協議,將其所持有的國源電力100%股權轉讓予谷欣旗下儲陽光伏。儲陽光伏以這筆股權作為質押,向安信借款。安信成立了一個名為“安信·清潔能源三號信託貸款單一資金信託”的項目,規模7.5億元(劣後1.5億,6億元發放貸款)。之後,為了方便儲陽光伏將國源電力出售給珈偉股份,安信解除了股權質押。而在解除質押前,2015年6月,谷欣又將光伏電站的股東、SPV公司儲陽光伏的股權轉讓給了安信信託,轉讓價款1179.51萬元,安信為此成立了“藍天新能源系列3號集合資金信託計劃”,規模49.8億元。左手向安信借錢買進電站,右手向上市公司賣出電站再還了借款。一進一出,

一年半時間裡,貸款6億買來的電站變成了價值11.05億元的上市公司股票。

如果說資產換股票還要承受解禁前的波動,那麼股權直接變現則無後顧之虞。高老闆的第三種“玩法”,則是將所持有的EPC企業股權直接賣給上市公司。2016年10月31日,天沃科技(002564.SZ)公告稱,擬以支付現金的方式向國能工程等16名交易對手購買其持有的中機電力80%的股權。其中,上海逸合持有中機電力686.7萬股,持股比例為6.867%,對應價格為2.486億元。需要特別指出的是,

由於中機電力股權採用“收益評估法”,其股權增值率達到了356.03%。

所謂收益評估法,簡單來說,就是根據被評估公司未來幾年內賺到的錢來確定其股權價值。因此,在天沃科技收購中機電力的併購中,只要中機電力的淨利潤越多,則逸合所持有的股權就越值錢。而要增加中機電力的淨利潤,只要儘可能壓低上游光伏板的價格,並做高下游客戶的安裝工程費就可以了。對於中機電力來說,要實現這兩點並不難,因為——

潤峰電力是中機電力第一大供應商;且逸合與谷欣下屬企業常年位居中機電力五大客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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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裡,可能會有人疑惑,珈偉股份把高老闆空手套白狼的全活都披露了,天沃科技也披露了中機電力關聯交易的情況,這兩個併購案怎麼能獲得交易所和證監會審批通過呢?安信的信託項目又是怎麼在銀保監會備案的呢?答案在於高老闆對中國資本市場制度性缺陷的洞察——

他知道,證監會不關心銀保監的工作,深交所也不看上交所的信息披露。

在珈偉股份收購國源電力不久之後,珈偉股份又與谷欣簽訂了一份《戰略合作協議》。在2016年2月26日發佈的《深圳珈偉光伏照明股份有限公司關於簽訂3GW光伏發電項目戰略合作協議的公告》中,珈偉股份稱,“上海谷欣(資產管理有限公司)是安信信託在光伏電站領域投資運作平臺”。而根據公開工商信息,早在2015年9月21日,安信就已經退出了上海谷欣的股東名錄。公告發布之日時,谷欣的大股東已變更為上海逸合。

珈偉股份的一紙公告事實上向所有人透露了上海逸合及上海谷欣是高天國的關聯公司這一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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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頭來審視高老闆在光伏領域的資本運作,幾乎與他在房地產行業的投資風格如出一轍。安信幾乎所有的“城市更新”項目,都是從前端拆遷開始介入,即使是在資金沒有被挪用的情況下,此類項目的退出週期一般也要長達7,8年。同時,拆遷還需要大量的輔助資源——地方政府的配合,黑白兩道通吃的背景——這正是高老闆自發跡以來所最擅長的:

腐化權力,為己所用。

12月26日,恆豐銀行原董事長姜喜運被煙臺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判處死刑,緩刑兩年。判決出來以後,有位胖友把這條新聞轉給了胸毛君,還加上一句話——

這兩年凡是和高天國扯上關係的,沒一個善終。

另一位知情人士則告訴胸毛君,“高老闆太擅長打通這些‘關鍵節點’了,以他的年齡和閱歷,他只認這一種賺錢的方法。過去幾年裡,安信主動管理項目的融資方其實就那麼十幾家,不是安信的小股東,就是高老闆的關聯方。這種超高集中自融,再滾動募集借新還舊的運作模式——

說得好聽一點,是‘產融結合’;說得難聽一點,就是不懂金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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