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帝國士兵
公元284年，戴克裡先成為羅馬帝國皇帝。繼位後不久，他就將羅馬帝國分成了兩大部分，並建立起了四帝共治制度，這就為後來的羅馬帝國分裂埋下了伏筆。到了公元395年時，羅馬帝國皇帝狄奧多西一世將羅馬帝國一分為二，將位於西部的羅馬領土分給了小兒子霍諾里烏斯，將位於東部的羅馬領土分給了大兒子阿卡迪烏斯。二者雖然都名為羅馬帝國，但從分裂之時起就走上了完全不同的命運道路。
羅馬帝國皇帝戴克裡先
由於霍諾里烏斯所得到的領土主要集中在原本羅馬帝國的西部，所以後世也常常將其稱之為西羅馬帝國；而東部的羅馬帝國則稱呼為東羅馬帝國或拜占庭帝國。
然而在公元476年時，西羅馬帝國就宣告了滅亡。與此同時，拜占庭帝國依然屹立在東方，直到公元1453年才因奧斯曼土耳其的入侵而宣告滅亡。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同為羅馬帝國繼承者的西羅馬帝國這麼早就滅亡了呢？
西羅馬帝國第一任皇帝霍諾里烏斯
蠻族的入侵直接導致了帝國的滅亡
在羅馬帝國分裂之後，西羅馬帝國的實力就被嚴重削弱，不得不終止羅馬人一貫的對外擴張政策，進而轉向全面防守。同時，由於西羅馬帝國第一代君主過於幼小，一直不能在這個關鍵的時間節點上穩定帝國內部秩序，使整個國家都處於動盪之中。尤其是在霍諾里烏斯誅殺了帝國支柱斯提利科之後，更是讓百姓對帝國的未來感到憂慮。無論是羅馬人還是蠻族，都一致認為斯提利科是皇帝最為忠實的臣子。但霍諾里烏斯卻選擇聽信小人直言妄殺忠良，又如何能夠讓帝國百姓感到安心呢？
帝國支柱斯提利科
與此同時，身居西羅馬帝國境內和周邊的外族也意識到了帝國皇帝的無能，這才會心生侵略的念頭。如果新皇帝能夠表露出當年查士丁尼大帝或君士坦丁那般的帝王氣質，想必蠻族也只能向帝國皇帝低頭稱臣，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西羅馬帝國與拜占庭帝國東西分治後不久，居住在西羅馬帝國境內及其周邊地區的蠻族就開始蠢蠢欲動，並試探性地攻擊帝國的小部分地區。
早在狄奧多西一世執政時期，蠻族的勢力就已經逐漸滲透到羅馬帝國內部，並獲得了皇帝的允許留在了羅馬境內居住。此時的蠻族懼於帝國的強大，根本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所以這一時期的羅馬帝國還算比較穩定，只是有少數蠻族在帝國的境外頻繁活動和襲擾。
將羅馬帝國一分為二的狄奧多西一世
公元410年，西哥特人在亞拉里克一世的率領下正式向西羅馬帝國宣戰，甚至兵臨羅馬城下，攻克了這一羅馬帝國的歷史古都。需要提到的是，西哥特人之所以能夠攻入羅馬城中，與羅馬城中的奴隸策應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隨後西哥特人就對羅馬城進行了瘋狂的劫掠，許多財富因此流出羅馬，成為蠻族的個人財富。
與此同時，其他蠻族部落也效仿亞拉里克一世不斷進攻帝國的其他角落，使整個西羅馬帝國都處於戰火之中。而身為帝國皇帝的霍諾里烏斯卻沒有率領羅馬人積極抵抗，而是選擇了妥協求和。
洗劫了羅馬城的西哥特人
但妥協換來的和平從來不會長久，在霍諾里烏斯去世後不久，勃艮第人又開始向西羅馬帝國進攻，在經過幾番苦戰過後才終於將其擊退。公元451年，西羅馬帝國又和阿提拉帝國進入了戰爭狀態，雖然最終贏得了這場戰爭的勝利，但帝國的軍事實力又一次被削弱了。
公元455年，西羅馬帝國無法承受多方面攻擊，以羅馬城被汪達爾人攻陷為標誌性事件最終瓦解。雖然西羅馬帝國仍然存世，但早已名存實亡。公元476年，羅穆路斯·奧古斯都的皇帝身份被廢除，宣告西羅馬帝國的歷史徹底結束了。對此，《Encyclopaedia Britannica》（大英百科全書）一書中曾經提到：
"The West was severely shaken in 410, when the city of Rome was sacked by the Visigoths, a wandering nation of Germanic peoples from the northeast. The fall of Rome was completed in 476, when the German chieftain Odoacer deposed the last Roman emperor of the West, Romulus Augustulus."
（譯文：公元410年，當羅馬城被西哥特人洗劫時，西方受到了嚴重的震動，西哥特人是一個來自東北部的日耳曼人的遊蕩民族。公元476年，奧多阿克（Odoacer）廢黜了西方最後一位羅馬皇帝羅穆盧斯·奧古斯都（Romulus Augustulus），羅馬的淪陷宣告帝國的歷史結束了。）
西羅馬帝國疆域圖
毋庸置疑的是，蠻族的入侵是導致西羅馬帝國滅亡的直接原因。由於羅馬帝國時期的皇帝允許蠻族居住在帝國境內，這就為其發動侵略戰爭提供了非常良好的機遇。一旦蠻族突然解除與帝國的臣屬關係並發動叛亂，首都羅馬將會受到直接威脅。而且當時的西羅馬帝國本就已經出現了衰敗的趨勢，軍事力量更是不足以剿滅蠻族，甚至連阻止敵人前進的腳步都很難做到，整個帝國自然處於懸崖邊緣。
再加上蠻族頻繁襲擾帝國各個角落，使帝國軍隊疲於奔波，有生力量被一點點消耗殆盡。當敵人最後一次發起總攻之時，西羅馬帝國的軍事力量已經完全不能夠保證帝國和皇帝的安全，覆滅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不過這都是表象原因，真正使西羅馬帝國覆滅的深層原因實際上是帝國的政治體制已經不足以維持國家機器的運轉了。
蠻族入侵西羅馬帝國示意圖
奴隸制激化了內部矛盾
如果說蠻族的入侵是西羅馬帝國覆滅的直接原因的話，那麼西羅馬帝國的體制落後，進而激化了帝國內部的矛盾便是其滅亡的本質原因。無論是羅馬帝國還是西羅馬帝國，都是以奴隸制為主的奴隸制帝國。在這種制度下，奴隸成為構建和維持國家機器運轉的重要一環。
奴隸制是世界各地許多國家的早期過渡形式，通過不斷地征服擴張將被征服者變為奴隸，進而使其為奴隸主帶來經濟利益，進而推動國家機器的運轉。在奴隸制下，奴隸是沒有任何人身自由的。甚至可以說，奴隸根本不被當做"人"來看待，而是被當作一件物品。
奴隸主不僅可以買賣奴隸，還可以隨意剝奪其人身自由和個人財產。與此同時，奴隸主還掌握著奴隸的生殺予奪大權。更令人無法接受的是，奴隸的身份還被迫世襲。也就是說，如果一個家族中有一人為奴隸，那麼他的子孫後代都將無法脫離奴隸的身份。
毫無人權的奴隸
羅馬的奴隸來源基本上都是戰俘或者是被征服地區的百姓，很少存在羅馬人充作奴隸的現象。隨著羅馬的不斷擴張，從共和時代開始就積累了大量的奴隸。到了帝國時代時，羅馬帝國境內的奴隸數量已經非常驚人了。正是這一原因，才導致帝國內部產生了非常嚴重的階級對立現象。對此，陝西師範大學的柳雨在《試論西羅馬帝國之衰亡》一文中曾經提到：
"西羅馬帝國的政治架構並不充實。帝國看似版圖遼闊，強權武力，但其實質上是虛弱的，尤其是在其晚期，帝國政治上的弊端日益凸顯···原先，西羅馬人傳統的美德也就是貧窮、勤勉的農民所具有的美德。但是當大量財富開始源源湧入首都之時，有關節儉、禁慾和勤勞 的古老說教很快被遺忘了···'西羅馬已成為了這樣一個城市，在那裡情婦的價格高於耕地，一盆醃魚的價格高於耕地人 。'"
古羅馬人生活復原圖
在筆者看來，想要維持奴隸制，就必須保證奴隸主和統治階級的力量要遠遠勝於奴隸階級，否則就會被人數眾多的奴隸階級所推翻。羅馬人通常的做法是以武力的方式來鎮壓各地奴隸，使其無法獲取獨立的地位並壓榨其價值，這種做法本身就會激化帝國內部的階級矛盾。
與此同時，羅馬人的生活方式也激化了帝國內部的矛盾。羅馬人喜好奢靡的生活，並非常喜愛飲酒，而他們之所以有著如此豐厚的物質生活條件，都是依靠奴隸的工作和被征服地區財富的湧入才得以達成的。這樣羅馬內部就會形成一個鮮明的對比：上層統治階級享受著最為優越的物質生活、而底層的奴隸則日以繼夜地辛苦工作，即便是連飽飯都很難吃到，又如何能夠不激化二者之間的矛盾呢？
人口數量的減少
人口對於一個國家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在生產力低下的時代，人口的數量就直接決定了勞動力的數量，也直接決定了經濟的總體產量。起初的羅馬僅僅是一個非常狹小的城邦而已，隨著對外擴張運動的逐漸展開，羅馬城邦的規模也開始逐漸擴大，最終吞併並建立起了更多的城市，進而形成了國家。在對外擴張中，羅馬人通過不斷將戰俘轉化成奴隸，進而使羅馬的人口數量逐漸提升。再加上羅馬人的物質生活條件隨著財富的湧入而逐漸變好，人口數量也有所提升。
羅馬公民形象
但是需要指出的是，羅馬公民、羅馬平民和羅馬奴隸是三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奴隸通常都是戰俘或被征服地的百姓；而羅馬平民則是有著自由身份的普通百姓，但並沒有羅馬賦予的公民權；羅馬公民則是純正的羅馬人，不僅享有所有的公民權，在羅馬境內的地位也是最高的。
雖然在公元212年《卡拉卡拉敕令》頒佈後，羅馬平民也獲得了公民權，但是此時的公民權也與起初的羅馬公民權相差甚遠，並沒有多少實際意義。不過，居住在帝國境內的蠻族和奴隸卻依然沒有獲得這樣的身份。
頒佈《卡拉卡拉敕令》的帝國皇帝卡拉卡拉
由於羅馬帝國是奴隸制帝國，這就意味著羅馬公民的地位凌駕於奴隸之上，並對其實行有效統治。然而在羅馬人的人口數量發生減少後，便很難能夠像過去一樣牢牢控制為羅馬人提供各項利益的奴隸。
以古希臘時期的斯巴達為例（斯巴達的內部也有類似的情況），擁有純正斯巴達血統的斯巴達人對被稱為"希洛人"的奴隸們實行統治，並依靠奴隸為自己帶來經濟上的利益。然而在斯巴達末期，由於人口數量發生了減少，就導致了對希洛人控制力減弱的現象出現，直接導致斯巴達境內頻繁發生奴隸起義，進而導致了滅亡。
只有斯巴達人才能成為士兵
其實羅馬人所面臨的境遇也與斯巴達人差不多，帝國的衰敗加上人口的減少，使奴隸成為了帝國內部的一支重要力量。如果各地奴隸發生大規模起義，那麼憑藉極少的羅馬人口將很難對其進行鎮壓。即使不會亡國，也會因戰亂給帝國內部帶來很多嚴重的負面影響。鍾金花在《'鉛'與西羅馬帝國的滅亡》一文中曾經提到了羅馬人口數量減少的原因：
"在古羅馬時代，鉛的生產與應用達到了高峰，當時的貴族以使用鉛為榮。古羅馬人發達的冶金技術以及對使用鉛的偏愛，為西羅馬帝國的衰敗種下了可怕的種子。他們把鉛廣泛應用於建築、軍事、裝飾上。鉛還出現在古羅馬貴族生活的各個方面，被大量用以製作各種玩具、鑄像、戒指、錢幣、化妝品、藥品和顏料。各種餐具、廚具或器皿也大量使用鉛質材料。"
古羅馬競技場
從上述材料可以看出，羅馬人的日常生活中充斥著各類的鉛製品，就連飲用水管道也含有豐富的鉛。這些鉛不斷滲透到水源中，被羅馬人直接飲用或釀成葡萄酒飲用，久而久之就在體內不斷堆積，最終給人體帶來了嚴重的副作用。
鉛中毒所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神經系統受到損害，不僅智力會有所下降，而且還會嚴重影響到中毒者的壽命。更為嚴重的是，鉛中毒還會影響到生育能力，直接導致羅馬帝國的出生率逐年下滑。由於西羅馬帝國主要集成了羅馬帝國的核心領土，所以基本上使用的都是羅馬帝國時期留下來的基礎設施和建築，生活習慣也和之前沒有太大不同，所以西羅馬帝國的羅馬人也一直處於鉛中毒的狀態下。
出生率的下降再加上羅馬人的神經系統普遍受到損害，這就使羅馬人對於所有事務的敏感度開始下降，比如內政和外交。在帝國內部矛盾逐漸被激化時，思維遲鈍的統治階級大概率會錯誤預判這些矛盾會給帝國帶來哪些影響，自然也會錯過緩解矛盾的最佳時機，以至於最終釀成大禍。
古羅馬人飲酒所使用的容器
結語
至此，我們已經可以清楚瞭解西羅馬帝國為何而亡。可以說，西羅馬帝國繼承了羅馬帝國內部的全部矛盾。由於西羅馬帝國從分裂出來之後就不斷遭受外敵入侵，這就使統治階級根本沒有精力對當前的弊政和社會矛盾進行改革和緩解，光是抵禦蠻族入侵就已經讓其焦頭爛額。再加上西羅馬帝國皇帝昏庸無能，只是想要維持皇帝的地位和物質生活條件，根本沒有意識到帝國內部矛盾的激化會給自己和整個國家帶來什麼樣的結果。
當然，我們也不能忽視鉛給羅馬人帶來的負面影響。從如今的考古研究中可以得出結論，羅馬人當時確實處於普遍鉛中毒的現象之中，而這也恰好映射出當時的羅馬人貪圖享樂的生活現狀。所謂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在內憂外患不斷升級的情況下羅馬人依然活在"安樂"的生活中，這樣又如何能夠不走向敗亡呢？
總的來說，如果羅馬帝國當時並未分裂，而是繼續以一統的姿態維持下去並不加以改革的話，那麼羅馬帝國也會像西羅馬帝國一樣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宣告滅亡。從這一點上來看，羅馬帝國的分裂似乎還延長了羅馬人所建立政權的生命力，畢竟拜占庭帝國依然屹立在東方，一直苦苦支撐到公元1453年才宣告瓦解。
參考文獻：
1.《Encyclopaedia Britannica》
2.《試論西羅馬帝國之衰亡》，柳雨著
3.《'鉛'與西羅馬帝國的滅亡》，鍾金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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