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歲少年燒房,一次留守兒童的“死亡事件”

文 | 韓浩月

紅星新聞4月10日報道了一則令人悲傷的故事。四川巴中的15歲少年小何,一把火點著了自己家的房子,幸好消防及時趕到,只是兩個房間的房頂被燒穿,一些房內物品被燒燬,未造成人員傷亡和嚴重損失。有人猜測小何生性頑劣,但鄰居們卻對他充滿同情。

燒房子是個危險事件,除了對小何自身安全有威脅外,也有可能對周邊鄰居造成影響,如果小何已成年的話,哪怕燒的是自己的房子,也會面臨治安處罰。但在瞭解小何的真實生存狀況後,卻沒人責怪他。

15歲少年燒房,一次留守兒童的“死亡事件”

被燒的房間

被燒穿的房頂是一個隱喻,那兩個黑乎乎的空洞,標誌著小何生命中有些缺失已經永遠無法彌補。在所有人看來,房子是家的象徵,小何也不例外。“家裡除了能感覺到自己和小狗的存在外,其餘的生命就是頻繁出沒的老鼠”。房子裡沒有家人,就不再有讓人留戀的溫度,把房子燒掉,是發生在少年小何生命中的一個“死亡事件。”

15歲的小何只和父母在一起生活過一年,在剩餘的14年時間裡,他和婆婆相依為命,隨著婆婆被大伯接到成都養老,小何已經處於“被遺棄”的狀態。父母雖然在世,但在燒房事件發生後,因為養狗以及其它的問題,小何並不能順暢地與父母重新建立親密關係——事實上,14年不在一起生活,小何與父母之間的裂痕,修復起來會很艱難。

燒房子會被認為小何內心有恨,但事實恐非如此,從他的日記可以看出,他自卑、孤僻,但卻有對愛的渴望。從心理學上也可以解釋,燒房子可能只是轉移他內心失望與悲傷的一種方式。即便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他也未對父母與婆婆口出惡言。

15歲少年燒房,一次留守兒童的“死亡事件”

小何寫給婆婆(奶奶)的文字

在對小何的報道中有兩個細節令人難忘:一是他的房間裡除了課本之外還有兩本課外讀物,一本是《愛的教育》,一本是高爾基的《童年》,或是這兩本書讓他懂得了愛的意義,以及如何處理小小年紀就要去面對和解決的不幸。

第二個細節是哪怕失去與父母重聚的機會,小何也不願放棄他養的小狗,在所有人都勸他放棄小狗的時候,小何表現出“強大”的一面,這是他善良的表現,亦是他堅定的價值觀:哪怕自身難保,也不做一個放棄弱小的人。小何的做法,是對他父母的一次“正向教育”,這也讓人對小何的未來充滿期待,他也許會善良下去,併成長為一個堅強、有責任感的男人。

小何是萬千鄉村留守兒童的一個縮影,他的人生悲劇讓人同情,但嚴格地說,小何並非留守兒童當中最悲慘一群中的一個,在聽到小何的故事的同時,也應關注到有無數個小何正處在與他類似的困境中。

當然,小何有父母在,作為還未失去監護人身份的父母,有責任照顧好未成年的兒子。但如果小何在父母缺位、最為需要幫助的時候,能夠得到基層社區或者地方政府的關心,抑或有專門的公益組織可以起到臨時照顧的作用,想必會彌補部分關愛的缺失,能夠讓他度過最艱難的時刻。

全國婦聯曾有數據顯示,全國留守兒童多達5800萬人,在未成年人犯罪中,留守兒童佔比70%。作為一個社會問題,留守兒童並未得到實質上的、全面的關心與照顧。讓每個孩子都在父母身邊長大,成為一個奢望——這與流動就業人口數量巨大有關,也與不同地方存在教育壁壘等諸多限制有關。

15歲少年燒房,一次留守兒童的“死亡事件”

孤單的小何

所謂的“問題複雜”,其實真相不過是缺乏解決問題的力度與舉措。如果能保障流動人口在經濟收益、市民待遇、子女教育等方面的平等與公正,雖然不太可能讓全部的留守兒童與父母團聚,但可以大大降低留守兒童的數量。

在無法徹底解決留守兒童問題之前,政府部門應該盡到一定責任,比如完善留守兒童狀況的蒐集、上報與系統監測體系,讓小何的鄰居們可以方便地尋找到幫助小何的渠道與機構,如果政府部門暫時無法建立或者不能讓這個體系正常運轉,不妨放權給公益組織,鼓勵成立更多的基層公益組織,讓公益組織能夠合理合法地幫助無數個小何,填補父母與社會對孩子們的照顧缺位。

如果有這些基本保障的話,或許能保住小何的房子,那是他童年、少年階段意義重大的家;也會幫助更多的留守兒童,體會到“在人間”的溫暖與幸福,以健康的心態長大,走向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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