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人,根本就不是司马懿的对手

曹家人,根本就不是司马懿的对手

一切重大的世界历史事变和人物,一般地说都会出现两次,这是黑格尔告诉我们的。而且,正如后来马克思之所补充:第一次是作为悲剧,第二次是作为笑剧。[1]


魏晋的改朝换代就是如此。


公元220年,曹丕逼汉献帝让位,这是第一次。不到半个世纪,司马炎又逼魏元帝禅让,这是第二次。曹丕当然想不到他的王朝如此短命,故伎重演的司马炎也没想到他的帝国不但年头不长,还荒唐可笑之极。[2]


司马懿就更想不到。


后来被追尊为宣皇帝的司马懿,是晋王朝的实际开创者和缔造者。也许,这应该归结为他特别有心计,也特别有耐心。从进入政界到夺取政权,他前后用了四十三年的时间,历经曹操、曹丕、曹叡、曹芳四代君主,终于把曹家的“房产”据为己有,只留下一道过户的手续。


这是一个怎样的人?


司马懿出身于高级士族,高祖是东汉的将军,曾祖和祖父都是郡的太守,父亲司马防则官居京兆尹(首都地区长官)。曹操初入仕途就能出任洛阳北部尉(首都北城区公安局长)一职,便是由于司马防的推荐。


对此,曹操一直感恩在心。后来,当了魏王的曹操设宴款待司马防,又旧话重提。曹操说:请司马公看看,孤王现在还可以再当一个县尉吗?


司马防说:老夫推荐时,大王当个县尉正合适。


曹操哈哈大笑。[3]


司马防的回答十分得体,也实事求是。四十二年前的曹操年方二十,由于被举为孝廉而任郎官(储备官)。从宫廷外放到地方,当然只能担任副县级的公安局长。


实际上,直到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的六年后,司马家族仍未必看好这位政坛新秀。曹操征召司马懿到府中任职,司马防的这位次子便拒不受聘。他声称自己得了风瘫病,宁肯长期卧床也不就任。[4]


这样一拖就是七年。到赤壁之战那年,曹操给了司马懿两个选择:要么进朝廷,要么进监狱。司马懿的病装不下去,只好加入曹政府。他不但在曹操那里展示出自己的才华,在魏文帝曹丕和魏明帝曹叡的时代,更成为皇帝的得力助手,魏帝国独一无二的谋略家。


因此,当曹叡病重需要托孤时,他想到了司马懿。


当时司马懿已官居太尉(最高军事长官),刚刚消灭了自称燕王的公孙渊,将辽东收入魏帝国的版图,正准备屯兵镇守关中,曹叡的诏书却三日五至。司马懿星夜兼程赶回洛阳,与大将军曹爽共受遗命辅佐新帝曹芳。


曹魏之亡,也开始有了征兆。


事实上,曹叡的托孤有气无力。孙策托孤于张昭时说得斩钉截铁:若仲谋不任事者,君便自取之。刘备托孤于诸葛亮时也说得不留余地:如其不才,君可自取。曹叡呢?眼泪汪汪地看着八岁的曹芳,一句硬话都说不出。[5]


结果,被授权可以自行其是的忠心耿耿,被当面叮嘱托以后事的夺了政权。


另一位顾命大臣曹爽也托非其人。此公原本既无才干又无战功,是魏明帝临终前一时糊涂,才突击提拔为大将军的。然而曹爽却自命不凡,一心想要排挤司马懿,办法则是让曹芳下诏将司马懿由太尉转任太傅。[6]


这是典型的明升暗降。


没错,太傅地位崇高,却没有实权。


司马懿当然清楚这一点。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力量尚不足以与曹爽抗衡,干掉此人只能乘其不备。于是,在周旋了几年以后,司马懿第二次装病。


装病是有经验的。上一次装风瘫病,曹操派人去假装行刺,司马懿躺在床上纹丝不动。这一回当然是风瘫病顺理成章地复发,司马懿的演技也更上层楼。


演出是在司马懿的太傅府,观众则是曹爽派去的新任荆州刺史李胜。李胜看到的是这样一个情况:司马懿的双手已经接不住婢女递过来的衣服,喝粥的时候粥水全都洒在前胸,还把李胜要去的荆州听成是并州。


李胜只好纠正说:下属要去的是荆州。


司马懿却说:去并州委屈你了。并州接近胡地,千万好自为之。今后你我只怕难得一见,如何是好?


李胜又说:是荆州,不是并州。


司马懿这才若有所悟地说:是荆州吗?老夫不大听得清楚你的话。很好,很好!在荆州是可以建功立业的。我的两个儿子司马师和司马昭,就拜托你了。


说完,泪流满面,声音哽咽。


李胜回去报告曹爽,曹爽很放心。[7]


司马懿却在暗中加紧准备。装病两年半以后,他趁曹爽陪同皇帝外出之机突然发动兵变,一举消灭了强大的对手。曹爽先被罢官,后被灭族,兄弟和同党也被一网打尽,其中就有魏晋风度的代表人物之一何晏。


曹爽的无药可救也在此案中暴露无遗。兵变时,司马懿屯兵洛水,曹爽屯兵伊水;司马懿占领了洛阳,皇帝却在曹爽手中。因此有人建议,挟持天子到许县,然后命令各地军队勤王,完全可以对抗司马懿。


然而曹爽却拒绝了这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放弃抵抗向司马懿投降,还把司马懿弹劾自己的奏章交给了皇帝。曹爽说,司马公不过是要夺权而已,给他就是。我做不了大将军,还可以做大富翁嘛![8]


志大才疏的曹爽哪里想得到,司马懿的阴险狡猾和心狠手辣举世无双。在曹爽还有抵抗力量时,他信誓旦旦地表示,处理仅止于罢官。甚至在曹爽被软禁在家时,他还假惺惺地派人送粮送肉。然而,当曹爽等人“谋反”的证据收集齐全以后,又怎么样呢?满门抄斩。[9]


曹家人,根本不是司马懿的对手。


小皇帝曹芳就更是傀儡。


然而就连这个傀儡,也在司马懿去世三年后被他的儿子司马师废掉,成为魏帝的是十四岁的曹髦。六年后,不甘心做傀儡的曹髦也被杀死,魏帝换成十五岁的曹奂。这就是魏元帝,也是曹魏的最后一个皇帝。


曹芳、曹髦、曹奂,史称“三少帝”。


司马懿政变成功后,三少帝的时代就变成了司马家族的时代。司马懿,司马懿的儿子司马师,司马师的弟弟司马昭,相继把持朝政十六年。立国总共只有短短四十六年的魏,倒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并不姓曹。


剩下的事情就是办手续。


于是,司马昭先是册封晋公,然后升格为晋王。咸熙二年(265)八月,司马昭卒,子司马炎继位。十二月,魏元帝禅让,司马炎称帝,是为晋武帝。

曹家人,根本就不是司马懿的对手

所有这些程序都跟曹魏代汉一模一样,不同之处仅仅在于:东汉的傀儡皇帝只有一个,曹魏则有好几个;曹家只用两代人就偷天换日,司马家族则用了三代四人。


这简直就像是报应。


历史往往是公平的,报应也接踵而来。司马炎死后仅仅一年,祸乱就迅速爆发。他的儿子被废又被立,被立又被杀,他的王朝则四分五裂万劫不复,而且篡夺皇位颠覆政权分裂国家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血亲。


[1]马克思《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


[2]公元265年,司马炎逼魏元帝禅让,曹魏亡,立国四十六年。公元316年,晋愍帝司马业向匈奴人刘聪的汉国投降,西晋亡,立朝五十一年。


[3]见《三国志·武帝纪》裴松之注引《曹瞒传》。


[4]以下司马懿事凡未另注者均见《晋书·宣帝纪》。


[5]见《三国志·张昭传》裴松之注引《吴历》,《三国志·诸葛亮传》。


[6]曹爽事凡未另注者均见《三国志·曹爽传》。


[7]见《三国志·曹爽传》裴松之注引《魏末传》。


[8]见《晋书·宣帝纪》。


[9]见《三国志·曹爽传》裴松之注引《世语》、《魏末传》。

曹家人,根本就不是司马懿的对手

《晋书·宣帝纪》原文及翻译


宣皇帝讳懿,字仲达,河内温县孝敬里人,姓司马氏。帝少有奇节,少有奇节,聪明多大略,博学洽闻,伏膺儒教。汉末大乱,常慨然有忧天下心。
汉建安六年,郡举上计掾。魏武帝为司空,闻而辟之。帝知汉运方微,不欲屈节曹氏,辞以风痹,不能起居。魏武使人夜往密刺之,帝坚卧不动。
及魏武为丞相,又辟为文学掾,敕行者曰:“若复盘桓,便收之。”帝惧而就职。于是,使与太子游处,迁黄门侍郎,转议郎、丞相东曹属,寻转主簿。魏国既建,迁太子中庶子。每与大谋,辄有奇策,为太子所信重,与陈群、吴质、朱乐号曰四友。迁为军司马,言于魏武曰:“昔箕子陈谋,以食为首。今天下不耕者盖二十余万,非经国远筹也。虽戎甲未卷,自宜且耕且守。”魏武纳之,于是务农积谷,国用丰赡。
及魏武薨于洛阳,朝野危惧。帝纲纪丧事,内外肃然。乃奉梓宫还邺。魏文帝即位,封河津亭侯,转丞相长史。黄初五年,天子南巡,观兵吴疆。帝留镇许昌,改封向乡侯,转抚军、假节,领兵五千,加给事中、录尚书事。帝固辞天子曰吾于庶事以夜继昼无须臾宁息此非以为荣乃分忧耳及天子疾笃帝与曹真陈群等见于崇华殿之南堂,并受顾命辅政。诏太子曰:“有间此三公者,慎勿疑之。”明帝即位,改封舞阳侯。


帝内忌而外宽,猜忌多权变。魏武察帝有雄豪志,闻有狼顾相。欲验之。乃召使前行,令反顾,面正向后而身不动。又尝梦三马同食一槽,甚恶焉。因谓太子丕曰:“司马懿非人臣也,必预汝家事。”太子素与帝善,每相全佑,故免。帝于是勤于吏职,夜以忘寝,至于刍牧之间,悉皆临履,由是魏武意遂安。及平公孙文懿,大行杀戮。诛曹爽之际,支党皆夷及三族,男女无少长,姑姊妹女子之适人者皆杀之,既而竟迁魏鼎云。
——(《晋书·宣帝纪》)

《三国志·吴书·张昭传》原文及翻译


张昭字子布,彭城人也。少好学,博览众书,州里才士陈琳等皆称善之。汉末大乱,孙策创业,命昭为长史、抚军中郎将,文武之事,一以委昭。
策临亡,以弟权托昭,昭率群僚立而辅之。权悲感未视事,昭谓权曰:“夫为人后者贵能负荷先轨克昌堂构以成勋业也方今天下鼎沸群盗满山孝廉何得寝伏哀戚肆匹夫之情哉?“乃身自扶权上马,陈兵而出,然后众心知有所归。
权既称尊号,昭以老病,上还官位及所统领。更拜辅吴将军,班亚三司,改封娄侯,食邑万户。


昭每朝见,辞气壮厉,义形于色,曾以直言逆旨,中不进见。后蜀使来,称蜀德美,而群臣莫拒,权叹曰:“使张公在坐,彼不折则废,安复自夸乎?”明日,遣中使劳问,因请见昭。昭坐定,仰曰:“臣思尽臣节,以报厚恩,而意虑浅短,违逆盛旨,自分幽沦,长弃沟壑,不图复蒙引见,得奉帷幄。然臣愚心所以事国,志在忠益,毕命而已。若以偷荣取容,此臣所不能也。”权辞谢焉。
权以公孙渊称藩,遣张弥、许晏至辽东拜渊为燕王。昭谏曰:“渊背魏惧讨,远来求援,非本志也。若渊改图,欲自明于魏,两使不反,不亦取笑于天下乎?”权与相反复,昭意弥切。权不能堪,案刀而怒曰:“孤之敬君,亦为至矣,而数于众中折孤,孤尝恐失计。”昭熟视权曰:“臣虽知言不用,每竭愚忠者,诚以太后临崩,呼老臣于床下,遗诏顾命之言故在耳。”因涕泣横流。权掷刀致地,与昭对泣。然卒遣弥、晏往。昭忿言之不用,称疾不朝。权恨之,土塞其门,昭又于内以土封之。渊果杀弥、晏。权数慰谢昭,昭固不起,权因出过其门呼昭,昭辞疾笃。权烧其门,欲以恐之,昭更闭门户。权使人灭火,住门良久,昭诸子共扶昭起,权载以还宫,深自克责。
年八十一,嘉禾五年卒。谥曰文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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