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來了
萬物復甦
又到了動物交配的季節！
——引言
“人間有黃詩，風景千萬生。”
這是餘秀華最近一篇散文的題目，一個小小的題目，看了竟然也有一種想“懷孕”的感覺。
詩歌創作的最高境界：風景千萬生
餘秀華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她還寫到：
反正我對我寫小黃詩的行為一點悔意都沒有，而且還要不停地寫下去，我願意站在所有人的唾沫裡維持我原始的慾望和貞潔。
我想，現代詩壇，除了餘秀華，沒有誰可以如此“膽大妄為”，敢“明目張膽”的表達人性的慾望。
最關鍵的是，也沒有誰，可以做到像她那樣潔身自好，保持原始慾望的絕對貞潔。
潔身自好，就像在雲端著盪鞦韆一樣高貴
餘秀華的詩是典型的抒發人性慾望的詩，是在俗得極度中，體現雅到極致的陽春白雪。
大俗與大雅，本來就是一步之遙，如同天才和瘋子，如同真理和謬論。
餘秀華只是用她獨特的優勢，說著好像入不了詩、卻又最有詩意的人生“快事”——讓身體說話，用靈魂呼喊，迴歸人類最原始慾望。
依據她詩歌作品的先後順序，可以粗淺的分為四個階段。
第一階段：《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我是穿過槍林彈雨去睡你
餘秀華真正進入大眾視野的，就是這首詩《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直白的人性呼喚，聽者無不聞風喪膽。
2014年10月所作的一首愛情詩，她把女性自我愛慾的痛苦與自身的生存體驗和生命經驗緊密結合，形成了自己的抒寫方式。
黑夜被孤獨拉上帷幕，唯有靈魂作伴
這首詩就很典型的反映了她的詩歌主張：
其實，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無非是
兩具肉體碰撞的力，無非是這力催開的花朵
無非是這花朵虛擬出的春天讓我們誤以為生命被重新打開
……
我是穿過槍林彈雨去睡你
我是把無數的黑夜摁進一個黎明去睡你
我是無數個我奔跑成一個我去睡你……
這一主張後來一直貫穿在餘秀華的詩歌實踐中。
餘秀華詩歌中的別具一格，讓她凸顯出來，成為現代詩歌潮流中的另類。
她素面朝天，她甚至還沒有達到素面的程度，因為臉上還有煙塵，身體上還有泥沙，甚至還有路邊荊棘刮傷的血跡。
哪怕荊棘叢生，都不是我跑向你的阻礙
她是一個農民，她從來都沒有掩飾過自己的農民身份。
而就在前幾天，餘秀華說，她當時是可以把題目改為《穿過大半個中國去愛你》，但是，她不願意，她不願意把把真實的衝動蒙上一層遮遮掩掩的虛偽薄紗。
第二階段：《我愛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膽的春天
餘秀華詩歌的閃光點就是她的情詩，人都是這樣，越是缺什麼就越是渴望什麼。
餘秀華情詩的直白一直讓人接受不了，也是她一直以來備受詬病的地方，因為，她好像離中國詩歌的傳統，“興、觀、群、怨”統統不見。
不過，這個階段的餘秀華在冷靜，而且冷靜得有些自卑。
餘秀華命運多舛，她的人生經歷是不幸的，她的運氣還不錯，上帝給她關上了大門，卻給她開了一扇可以看見藍天白雲的窗。
一扇可以看見藍天白雲的窗，還有夜晚的月光
在這無法改變的命運面前，她也有很多東西是無法擁有的。其中，最最牽腸掛肚的莫過於——愛情。
一個女性，對愛的追求是與生俱來的。何況餘秀華的內心還十分敏感，詩人餘秀華的敏感在人類的平均敏感水平之上。
《我愛你》這首詩是餘秀華2015年初的詩，它把詩人內心的尊嚴和一個殘疾人的自卑表現得非常深刻，深刻到讓人想哭的程度。
巴巴地活著，每天打水，煮飯，按時吃藥
陽光好的時候就把自己放進去，像放一塊陳皮
茶葉輪換著喝：菊花，茉莉，玫瑰，檸檬
這些美好的事物彷彿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帶
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內心的雪
它們過於潔白過於接近春天
在乾淨的院子裡讀你的詩歌。這人間情事
恍惚如突然飛過的麻雀兒
而光陰皎潔。我不適宜肝腸寸斷
如果給你寄一本書，我不會寄給你詩歌
我要給你一本關於植物，關於莊稼的
告訴你稻子和稗子的區別
告訴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膽的
春天
這首詩的最後一句，感動了許多人。
稗子也有春天啊！但是稗子是不逗人待見的，農民是看見一根就除去一根。至少，稗子的一生都是在冷眼中度過的。
告訴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膽的春天
餘秀華喜歡用愛情詩的思維方式完成詩意的轉換。或許，只有愛情才能夠讓她充滿激情去生活。
詩人在追求愛情，為了愛情，她便有了生活下去的勇氣和目標，所以她每天打水，煮飯，按時吃藥，日光浴、飲茶……
然後，卑微的等待愛情，等待一個女人應該得到的愛情。
這個階段，餘秀華的詩還是在進行“人性”的解讀，其範疇超出了第一個階段的近乎直白的呼喚，進入到了有些含蓄的階段。
每一個女人，都在等待屬於自己的愛情
第三階段：《遠方的你》——光線彎下小小的弧度
這是餘秀華在2018年4月寫給李健的第二首情詩。
餘秀華寫給李健的只有4首情詩，原來衝動之下開口的10首，最終沒有完成。她天真的以為單純的愛就可以堅持到天長地久，卻不知“天長地久有時盡”。
麥田上的路蔓延到海邊，海邊就是天涯海角
其實，在讀者看來，李健只是一個符號，一個餘秀華認為可以安放靈魂的符號。
好像在詩人餘秀華心裡，是真的被李健的才華征服了，畢竟，英俊的外表，憂鬱的表情，深情的嗓音，試問天下，有幾人可以抗拒？
所以忍無可忍的餘秀華，用她的詩歌表達出了愛戀。
哪有一種事物能夠比喻你呢，星空深邃
晚風拂過金黃的麥穗，光線彎下小小的弧度
麥田上的路蔓延到海邊
哪有一種情意能夠擁抱你呢，生命遼闊
細雨落在收割後的田野，雨珠跳起來親吻神的衣角
積蓄在樹冠裡的蒼翠擴散得越來越遠
哪有一種勇氣能夠觸碰你呢，山高水長
夕陽的光從水波里慢慢收短，那些愛和被愛過的人
都頂著裝滿雨水的瓷罐
哪一座寺廟能夠保佑你呢，如此神秘
那一日我跪在菩薩面前，耳邊響起你的聲音
我可以依持菩薩。菩薩也允許我依持你
而這首詩不同於她之前的吶喊和袒露，沒有了那種表達愛情的“我愛你”式的呼告。
在餘秀華的這首和前後時期的一些詩歌中，包括他寫給李健的其他幾首詩，都在趨向內斂沉寂，她抒寫的詩歌作品，在藝術性上更強了。
夕陽的光從水波里慢慢收短，那些愛和被愛過的人
即使詩人是多麼瘋狂的愛，她也只能跪求菩薩的依持去觸碰你，去擁抱你。
但是這種壓抑，卻把詩人內心對愛的渴望好悲哀，表現的更加動人心魄。
對人性、對本能她有一種近乎奔跑的衝動，但是，在詩裡，餘秀華依舊是理性的、高貴的。
第四階段——《下著春雨》——愛是無盡愛，情是不止情
近段時間，餘秀華的主要經歷在創作散文，在她的散文中，有很多詩化的語言，一脈相承了她詩歌創作的風格，但是，零零散散中，也有一些亮眼的詩歌。
風吹動歲月的經幡，不近，也不遠
《下著雨的春夜》，是餘秀華最新的一首詩，在3月31日創作的。
我該如何愛你呢，雨不停下著，彷彿從前世到來世
獨獨貓過了今生
我該如何愛你？風吹動歲月的經幡
近也不能，遠也不能
雨不停地下著，淋溼經幡，淋溼梵音
淋是一個女子千迴百轉的愛戀
我允許緣分獨獨貓過了今生。愛是無盡愛
情是不止情
在這樣的下午，喜鵲鳴叫在樹梢上
彷彿慶典你曾經來過
彷彿慶典我在你的注視裡
再一次投胎為人
夜晚來臨，我沒有了：白天的熱烈
像一條蛇，等你打我七寸
我不知道等待的我一次粉身碎骨
還是一次脫胎換骨
不過，在詩裡，餘秀華更理智了，在追問自己的身體和靈魂，也在痛苦中體會孤獨和寒冷，即使是在這樣春情萌動的季節。
對於現世，詩人很痛苦，“彷彿從前世到來世，獨獨貓過了今生”，在現世，詩人沒有找到自己在愛情上存在的價值和意義，但是，她都沒有絕望，“一個女子千迴百轉的愛戀”雖然被淋溼，遲早會被陽光風乾。
聽說，魚的記憶，只有7妙，這就是從前世到來世的時間
所以，她還在等待，只是這個等待，她也在糾結：這是一次粉身碎骨，還是一次脫胎換骨呢？
也許在她的心裡早就有了一個答案，好像，她壓根裡就不需要什麼答案。
什麼鬼愛情，都見鬼去吧！
現世中“成群結隊的偽君子”，讓餘秀華想嘔，她寧願“做一隻獨立特行的癩蛤蟆”，獨孤求愛。
對餘秀華的評價，我們真的可以更加寬容一些。
佛曰：最偉大的寬容，就是救度
雖然餘秀華在自媒體上，有很多與人對罵的語言，在詩歌中也有調侃古代詩人的現象。
甚至在一些詩歌中，也有一些露骨的表述，但是，那些都不是餘秀華詩歌的主流。
而且，我以為這些非主流文章，個性飛揚跋扈，表達感性露骨，倒是從另外一個角度印證了餘秀華詩歌作品具有典型的“原始慾望”特質。
更可貴的，有這些瑕疵的餘秀華，才是一個真實而完整的餘秀華。
我們要珍惜，難得出現一個如此真實的詩人，把人性的原始慾望表達得恰到好處的“好色而不淫”。
我心有佛塔，我從來不轉
我心有袈裟，我從來不穿
餘秀華的原始慾望，我理解是一種真正的純潔，即使披上聖潔的袈裟，都嫌虛偽。
只要佛塔安放於心，轉與不轉，真的區別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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