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賣畫那些事兒,風骨狡黠

來源:《中國美術報》第92期 美術副刊

文人賣畫那些事兒,風骨狡黠


畫家總繞不過賣畫這事兒,

一為生活,

二則畫賣得怎樣也有個社會認可與作品價值的參照。

而在文人畫興起時,

賣畫卻是個“丟份兒”的事兒。

中國有一套“士文化”的約束,談錢則俗。

所以名畫家都有個近於聖人的形象。

文人賣畫那些事兒,風骨狡黠


高居翰先生在他的《畫家生涯:傳統中國畫家的生活與工作》一書中這樣描述文人畫家:

有著深厚的文化素養,過著寧靜的生活,不關心世俗事務,只埋首於學問,他以習字作畫為業餘愛好,用以抒發自己的情感,他將書畫送給朋友,除了偶有禮物和關照作回贈外,並不指望獲得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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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賣錢?是的,不賣錢,賣了也不說。

一方面是士大夫們衣食足才畫畫,另一方面他們更注重“道”和情操方面的追求,更在意一種“體面”,即所謂“悅詩書以求道,灑翰墨以怡情”。

有大本事的人要的是治國平天下,寫寫畫畫是“小道”,即使傾盡心力,也得說是業餘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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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晴巒蕭寺圖》

宋人趙希鵠說李成、范寬“皆士夫,遇其適興,則留數筆”。

真是糊弄鬼呢,想想《溪山行旅圖》吧,能是一不留神畫出來的?

畫家越來越多,可並不能一畫畫就不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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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寬的《溪山行旅圖》

明代中期以來,文人通過繪畫獲取收益的情況日漸增加,但賣畫仍是一件扭扭捏捏的事兒。

明末清初的邵長蘅說八大山人不拒人索畫,對朋友也常隨意送畫。

但是達官顯貴想花重金請他畫塊石頭也不行,有人拿綾絹找他,八大接受了,說,也就做雙襪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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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山人 墨荷潛鱗圖

以至於那些貴顯人物“反從貧士、山僧、屠沽兒購之”。

為什麼誇一個人非要弄這麼崇高呢?

人一有成就,麻子臉都能放光彩。

其實從八大留下的書信看,他也是時常接單、使用中介、收取金錢禮物的,和現在的職業畫家一樣,不能按時交活兒,也著急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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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山人 花鳥蟲魚圖冊

然而古人還是講究一些矜持與體面的。

在身份認定上,堅信畫家不是工匠,更不是商人。

米芾所說的“書畫不可論價,士人難以貨取”就是畫家們精神潔癖的信條,畫賣得就那麼委婉。

宋代一位官員想得到畫家趙昌的作品,就在趙昌生日的時候,送上了五百兩銀子作賀禮,趙昌自然心知肚明地回送幾幅畫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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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昌《四喜圖》

有些畫家為了表示自己的清高,只在自己餓暈之前才肯畫畫。

有故事講明代蘇州畫家居節:“日得筆資,輒沽酒招朋劇飲,或絕糧則寐旦而起,寫疏鬆遠岫一幅,令童子易米以炊。”這樣的故事據說宋莊現在還經常發生。

其實古代大多數畫家和現在職業畫家一樣,能賣錢就賣錢,能換東西就換東西,實在不行換頓吃喝也行。

晚清畫家吳待秋就與一家飯店達成協議,管一頓午飯畫一張冊頁。

有一天吳先生對廚子說:你這飯是越來越差了。

廚子卻說:實在是因為您近來越畫越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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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待秋 煙浮遠岫 立軸 水墨紙本

不論是古代還是今天,畫家一旦有了名聲地位,那日子是相當滋潤的。

首先是可富裕,金農說他畫一幅竹的價格是買竹子的一百倍。

板橋先生說趕上好年份,他一年賣字畫的收入能有一千兩。

要知道,當時二品官工資單上的收入是256兩,縣長則在100兩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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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農 水墨小品

當然,同行沒同利,仇英畫一個長卷可以得到千兩紋銀,而同時期的畫家文嘉為收藏家項元汴畫了四張扇面,只得到五錢銀子和一塊果餅。

不知道記載中的果餅什麼樣,有沒有現在的肉夾饃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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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仙境圖》絹本

成名的畫家還可以發脾氣玩個性。

王原祁的侄子王三錫是個小名家,求他畫得準備重金再寫一封求畫的信函。

有人帶了錢,直接叩門求畫。

小王不受,說:“古人諛墓得金,書碑酬絹,當必有交接之禮,豈餘賣畫,行同市獪乎。”氣得來人一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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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三錫 萬壑秋聲圖

清初一位王爺對畫家劉酒的一幅作品很滿意,誇幾句,將他比作明代畫家張路,偏是劉酒看不上這張路,覺得受了侮辱,於是假說畫要落款,到隔壁屋裡往畫上寫了一百多個酒字,王爺大怒,而劉酒卻頗為得意,這可捍衛了尊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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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路溪山泛艇圖

店大欺客,客大欺店。

畫家名聲大了就可以耍賴皮。

不少大畫家都有個毛病,就是不守時。

兩個朋友去找任伯年,在門口看見有個僕人在哭,一問,原來是他的主子讓他買畫,任大畫家收了錢就是不願畫,過了很久,僕人擔心主人懷疑自己盜用了銀子而不敢回去。

這兩位朋友心善,進去逼著任伯年給完成了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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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伯年作品

有人求北宋畫家武宗元一幅《水月觀音》,求了十幾年才答應,答應後又拖了三年才完成,此時這求畫的哥們兒已經是另一世界的人了。

畫家最賴的事莫過於造假。

畫家有一個奇怪的理論:賣畫者窮,買畫者富,造假畫算是劫富濟貧。

沈周、文徵明都曾為仿冒他們的假畫題款鈐印。

文徵明的學生朱朗就出售仿他的假畫。

有人差僕人到朱朗那裡買文徵明的贗品,結果僕人卻誤進了文徵明家,文先生笑著接過禮物說,我畫個真文徵明,你就權且當個假朱朗吧。

天啊,能不能嚴肅點兒?能不能對藏家負點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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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徵明扇面

陳老蓮有時自己畫人物,而讓學生畫景;金農的學生說金老師也不是多忙,就是懶得畫,總讓我代筆;任伯年單子多畫不完,自己平時又愛抽兩口,很多作品就由女兒任霞代筆……唉,由此看,現在的大名家自己批量複製已經算是不錯了。

從《畫家生涯》這本書中,摘出一些趣事來,與諸君分享。

今古一樣。

有風骨,也有狡黠;有恪守,也有放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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