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思勉:秦漢世變:封建制的餘暉與大一統觀念的形成

本文來源:本文選編自《中國政治常識》

轉自:勿食我黍

汉学||吕思勉:秦汉世变:封建制的余晖与大一统观念的形成

呂思勉(1884年2月27日—1957年10月9日),字誠之,江蘇常州人,20世紀著名的歷史學家。其一生的著述包括兩部通史:《白話本國史》和《呂著中國通史》;五部斷代史:《先秦史》、《秦漢史》、《兩晉南北朝史》、《隋唐五代史》、《呂著中國近代史》;八部專史:《先秦學術概論》、《經子解題》、《理學綱要》、《宋代文學》、《中國製度史》、《中國民族史》、《呂著史學與史籍》和《文字學四種》;三部史學論文、札記及講稿的彙編:《論學集林》、《呂思勉讀史札記》、《呂思勉遺文集》,以及十多種教材和文史通俗讀物。

秦朝治天下的政策

秦始皇盡滅六國,事在公元前221年,自此至公元189年,董卓行廢立,東方州郡,起兵討卓,海內擾亂分裂,共四百年,稱為中國的盛世。在這一時期之中,中國的歷史,情形是怎樣呢?“英雄造時勢”,只是一句誇大的話。事實上,英雄之所以成為英雄,正因其能順著時勢進行之故。“時勢造英雄”這句話倒是真的,因為他能決定英雄的趨向。然則在這一個時期之內,時勢的要求,是怎樣呢?

依我們所見到的,可以分為對內對外兩方面:

對內方面,在列國競爭之時,不能注全力於內治;即使注意到,亦只是局部的問題,而不能概括全體,只是一時的應付,而不能策劃永久。統一之後,就不然了。阻礙之力既去,有志於治平的,就可以行其理想。

對外方面,當時的人看中國已經是天下的一大部分了。未入版圖的地方,較強悍的部落,慮其為中國之患,該有一個對策;較弱小的,雖然不足為患,然亦是平天下的一個遺憾,先知先覺的中國人,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亦有其應盡的責任。

所以在當日,我們所需要的是:(一)對內建立一個久安長治的規模;(二)對外把力所能及的地方,都收入中國版圖之內,其未能的,則確立起一條防線來。

秦始皇所行的,正順著這種趨勢。

在古代,阻礙平天下最大的力量,自然是列國的紛爭。所以秦併吞六國之後,決計不再行封建,“父兄有天下,而子弟為匹夫”。郡的設立,本來是軍事上控扼之點。六國新滅,遺民未曾心服,自然有在各地方設立據點的必要。所以秦滅六國,多以其地設郡。至六國盡滅之後,則更合全國的情形,加以調整,分天下為三十六郡。當時的郡守,就是一個不世襲的大國之君,自亦有防其專擅的必要。所以每郡又都派一個御史去監察他(當時還每郡都設立一個尉,但其權遠在郡守之下,倒是不足重視的)。

要人民不能反抗,第一步辦法,自然是解除其武裝。好在當時,金屬鑄成的兵器為數有限,正和今日的槍械一般,大略可以收盡的。於是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秦都咸陽,今陝西咸陽縣),鑄以為金人和鍾。

最根本的,莫過於統一人民的心思了。原來古代社會,內部沒有矛盾,在下者的意見,常和在上者一致,此即所謂“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論語·季氏》)。後世階級分化,內部的矛盾多了,有利於這方面的就不利於那方面。自然人民的意見,不能統一。處置之法,最好的,是使其利害相一致;次之則當求各方面的協調,使其都有發表意見的機會,此即今日社會主義和民主政治的原理。

但當時的人,不知此理。他們不知道各方面的利害衝突,所以有不同的見解,誤以為許多方面,各有其不同的主張,以致人各有心,代表全國公益的在上者的政策不能順利進行。如此,自有統一全國人的心思的必要。所以在《管子·法禁》《韓非子·問辨》兩篇中,早有焚書的主張。秦始皇及李斯就把它實行了。把關涉到社會、政治問題的“詩、書、百家語”都燒掉,只留下關係技術作用的醫藥、卜筮、種樹之書。涉及社會、政治問題的,所許學的,只有當代的法令;有權教授的人,即是當時的官吏。若認為始皇、李斯此舉不合時代潮流,他們是百口無以自解的,若認為有悖於古,則實在冤枉。他們所想回復的,正是古代“政教合一,官師不分”之舊。古代的情形是如此,清朝的章學誠是發揮得十分透徹的(坑儒一舉,乃因有人誹謗始皇而起,意非欲盡滅儒生,並不能與焚書之事並論)。以上是秦始皇對內的政策。

至於對外,則北自陰山以南,南自五嶺以南至海,秦始皇都認為應當收入版圖。於是使蒙恬北逐匈奴,取河南之地(今之河套),把戰國時秦、趙、燕三國北邊的長城連接起來,東起現在朝鮮境內(秦長城起自樂浪郡遂城縣,見《漢書·地理志》),西至現在甘肅的岷縣,成立了一道新防線。南則略取現在廣東、廣西和越南之地,設立了桂林、南海、象三郡(大略桂林是今廣西之地,南海是今廣東之地,象郡是今越南之地);取今福建之地,設立了閩中郡。楚國莊蹻所開闢的地方,雖未曾正式收入版圖,亦有一部分曾和秦朝交通,秦於其地置吏。

秦始皇,向來都說他是暴君,把他的好處一筆抹殺了,其實這是冤枉的。看以上所述,他的政治實在是抱有一種偉大的理想的。這亦非他一人所能為,大約是法家所定的政策,而他據以實行的。這隻要看他用李斯為宰相,言聽計從,焚詩書、廢封建之議,都出於李斯而可知。

政治是不能專憑理想,而要顧及實際的情形的,即不論實際的情形能行與否,亦還要顧到行之之手腕。秦始皇的政策雖好,行之卻似過於急進。北築長城,南收兩越,除當時的征戰外,還要發兵戍守;既然有兵戍守,就得運糧餉去供給;這樣,人民業已不堪賦役的負擔。他還沿著戰國以前的舊習慣,虐民以自奉:造阿房宮,在驪山起墳塋(驪山,在今陝西臨潼縣),都窮極奢侈;還要到處去巡遊。

統一雖然是勢所必至,然而人的見解總是落後的,當時的人,怕並不認為合理之舉,甚而至於認為反常之態。況且不必論理,六國夷滅,總有一班失其地位的人,心上是不服的,滿懷著報仇的憤恨和復舊的希望;加以大多數人民的困於無告而易於煽動,一有機會,就要乘機而起了。

秦漢間封建政體的反動

秦始皇帝以前210年,東巡死於沙丘(今河北邢臺)。他的大兒子,名喚扶蘇,先已謫罰到上郡去(今陝西綏德縣),做蒙恬軍隊中的監軍了。從前政治上的慣例,太子是不出京城,不做軍隊中的事務的,苟其如此,就是表示不擬立他的意思。所以秦始皇的不立扶蘇,是預定了的。

《史記》說秦始皇的少子胡亥,寵幸宦者趙高,始皇死後,趙高替胡亥運動李斯,假造詔書,殺掉扶蘇、蒙恬而立胡亥,這話是不足信的(《史記·李斯列傳》所載的全是當時的傳說,並非事實,秦漢間的史實,如此者甚多)。胡亥既立,是為二世皇帝。他誅戮群公子,又殺掉蒙恬的兄弟蒙毅。最後,連勞苦功高、資格很老的李斯都被殺掉。於是秦朝的政府,失其重心,再不能鉗制天下了。皇帝的家庭之中,明爭暗鬥,向來是很多的,而於繼承之際為尤甚。這個並不起於秦朝,但在天下統一之後,皇室所管轄的地方大了,因其內部有問題而牽動大局,使人民皆受其禍,其所牽涉的範圍,也就更廣大了。秦始皇之死,距其盡滅六國,不過十二年,而此禍遂作。

秦始皇死的明年,戍卒陳勝、吳廣起兵於蘄(今安徽宿縣),北取陳。勝自立為王,號張楚。分兵四出徇地,郡縣多殺其守令以應。六國之後,遂乘機並起。秦朝政治雖亂,兵力尚強;諸侯之兵,多是烏合之眾;加以心力不齊,不肯互相救援;所以秦將章邯倒也所向無敵。先鎮壓了陳勝、吳廣,又打死了新立的魏王。

戰國時楚國的名將,即最後支持楚國而戰死的項燕的兒子項梁,和其兄子項籍,起兵於吳,引兵渡江而西(今江蘇之江南,古稱江東。古所謂江南,指今之湖南)。以居巢人范增的遊說,立楚懷王的後裔於盱眙(居巢,今安徽巢縣。盱眙,今安徽盱眙縣),仍稱為楚懷王(以祖諡為生號)。項梁引兵而北,兵鋒頗銳,連戰皆勝,後亦為章邯所襲殺。章邯以為楚地兵不足憂,乃北圍趙王於鉅鹿(今河北平鄉縣)。

北強南弱,乃是東晉以後逐漸轉變成功的形勢。自此以前,都是北方的軍隊,以節制勝,南方的軍隊,以剽悍勝的。尤其是吳、越之士,《漢書·地理志》上還稱其“輕死好用劍”。項梁既死,楚懷王分遣項籍北救趙,起兵於沛的劉邦即漢高祖西入關(沛,今江蘇沛縣)。項籍大破秦兵於鉅鹿。漢高祖亦自武關而入。此時二世和趙高,不知如何又翻了臉,趙高弒二世,立其兄子嬰,嬰又刺殺高,正當紛亂之際,漢高祖的兵已到霸上(在今陝西長安縣東),子嬰只得投降,秦朝就此滅亡。此事在前206年。

既稱秦之滅六國為無道,斥為強虎狼,滅秦之後,自無一人專據稱尊之理,自然要分封。但是分封之權,出於何人呢?讀史的人,都以為是項籍。這是錯了的。項籍縱使在實際上有支配之權,形式上決不能專斷,況且實際上也未必能全由項籍一個人支配。

項籍既破章邯之後,亦引兵西入關。漢高祖先已入關了,即遣將守關。項羽怒,把他攻破。進兵至鴻門(在今陝西臨潼縣),和高祖幾乎開戰。幸而有人居間調解,漢高祖自己去見項籍,解釋了一番,戰事得以未成。此時即議定了分封之事。這一件事,《史記》的《自序》稱為“諸侯之相王”,可見形式上是取決於公議的。其所封的:為(一)六國之後;(二)亡秦有功之人;(三)而楚懷王則以空名尊為義帝;(四)實權則在稱為西楚霸王的項籍(都彭城,當時稱其地為西楚。江陵為南楚,吳為東楚)。這是模仿東周以後,天子僅擁虛名,而實權在於霸主的。

分封的辦法,我們看《史記》所載,並不能說它不公平。漢朝人說:楚懷王遣諸將入關時,與之約:先入關者王之,所以漢高祖當王關中,項籍把他改封在巴、蜀、漢中為背約。姑無論這話的真假,即使是真的,楚懷王的命令,安能約束楚國以外的人呢?

這且不必論他。前文已經說過:人的思想,總是落後的,觀於秦、漢之間而益信。封建政體既已不能維持,於是分封甫定,而叛亂即起於東方。項籍因為是霸王,有徵討的責任,用兵於齊。漢高祖乘機北定關中,又出關,合諸侯之兵,攻破彭城。項籍雖然還兵把他打敗,然漢高祖堅守滎陽、成皋(滎陽,今河南滎澤縣。成皋,今河南汜水縣),得蕭何鎮守關中,繼續供給兵員和糧餉。遣韓信渡河,北定趙、代,東破齊。彭越又直接擾亂項籍的後方。至前202年,項籍遂因兵少食盡,為漢所滅。從秦亡至此,不過五年。

事實上,天下又已趨於統一了。然而當時的人,怕不是這樣看法。

當楚、漢相持之時,有一策士,名喚蒯徹,曾勸韓信以三分天下之計。漢高祖最後攻擊項籍時,和韓信、彭越相約合力,而信、越的兵都不會,到後來,約定把齊地盡給韓信,梁地盡給彭越,兩人才都引兵而來,這不是以君的資格分封其臣,乃是以對等的資格立分地之約。所以漢高祖的滅楚,以實在情形論,與其說是漢滅楚,毋寧說是許多諸侯,亦即許多支新崛起的軍隊,聯合以滅楚,漢高祖不過是聯軍中的首領罷了。

楚既滅,這聯軍中的首領,自然有享受一個較眾為尊的名號的資格,於是共尊漢高祖為皇帝。然雖有此稱號,在實際上,未必含有沿襲秦朝皇帝職權的意義。做了皇帝之後,就可以任意誅滅廢置諸王侯,怕是當時的人所不能想象的,這是韓信等在當時所以肯尊漢高祖為皇帝之故。不然,怕就沒有這麼容易了。

漢初異姓之王,有楚王韓信、梁王彭越、趙王張敖、韓王信、淮南王英布、燕王臧荼、長沙王吳芮。這都是事實上先已存在,不得不封的,並非是皇帝的意思所設置。漢高祖滅楚之後,即從婁敬、張良之說,西都關中,當時的理由,是關中地勢險固,且面積較大,資源豐富,易於據守及用以臨制諸侯,可見他原只想做列國中最強的一國。但是事勢所趨,人自然會做出不被思想所拘束的事情來的。

不數年間,而韓信、彭越都以漢朝的詭謀被滅。張敖以罪見廢。韓王信、英布、臧荼,都以反而敗。臧荼之後,立了一個盧綰,是漢高祖生平第一個親信人,亦因被讒而亡入匈奴。到前195年漢高祖死時,只剩得一個地小而且偏僻的長沙國了。天下至此,才真正可以算是姓劉的天下。其成功之速,可以說和漢高祖的滅楚,同是一個奇蹟。這亦並不是漢高祖所能為,不過封建政體,到這時候業已自趨於沒落罷了。

以一個政府之力統治全國,秦始皇是有此魄力的,或亦可以說是有此公心,替天下廢除封建,漢高祖卻無有了。既猜忌異姓,就要大封同姓以自輔,於是隨著異姓諸侯的滅亡,而同姓諸國次第建立。其中尤以高祖的長子齊王肥,封地既大,人民又多,且居東方形勝之地,為當時所重視(又有淮南王長,燕王建,趙王如意,梁王恢,代王恆,淮陽王友,皆高帝子。楚王交,高帝弟。吳王濞,高帝兄子)。

宗法社會中,所信任的,不是同姓,便是外戚。漢初功臣韓信、彭越等,不過因其封地大,所以特別被猜忌,其餘無封地,或者僅有小封土的,亦安能“與官同心”?漢高祖東征西討,頻年在外,中央政府所委任的,卻是何人呢?

幸而他的皇后呂氏是很有能力的。她的母家,大約亦是當時所謂豪傑之流;她的哥哥呂澤和呂釋之,都跟隨高祖帶兵;妹夫樊噲,尤其是功臣中的佼佼者;所以在當時,亦自成為一種勢力。高祖頻年在外,京城裡的事情,把持著的便是她,這隻要看韓信、彭越都死在她手裡,便可知道。所以高祖死後,嗣子惠帝雖然懦弱,倒也安安穩穩地做了七年皇帝。

惠帝死後,嗣子少帝,又做了四年。不知何故,為呂后所廢而立其弟(呂后女魯元公主下嫁張敖,敖女為惠帝后。《史記》說她無子,佯為有身,取美人子,殺其母,名為己子。惠帝崩,立,既長,聞其事,口出怨言,為呂后所廢。此非事實。張皇后之立,據《漢書》本紀,事在惠帝四年十月,至少帝四年僅七年,少帝至多不過七歲,安有知怨呂后之理)。呂后臨朝稱制,又四年而死。呂后活著的時候,雖然封了幾個母家的人為王,卻都沒有到國。

呂后,其實並無推翻劉氏、重用呂氏的意思,所任用的,還是漢初的幾個功臣,這班人究竟未免有些可怕,所以臨死的時候,吩咐帶北軍的呂祿、南軍的呂產(祿,釋之之子。產,澤子),“據兵衛宮”,不要出去送喪,以防有人在京城裡乘虛作亂。此時齊王肥已經死了,子襄繼為齊王。其弟朱虛侯章在京城裡,暗中派人去叫他起兵。漢朝派功臣灌嬰去打他。灌嬰到滎陽,和齊王連和,於是前敵形成了僵局。

丞相陳平、太尉周勃等,乃派人運動呂祿,交出兵權。呂祿猶豫未決,周勃用詐術突入北軍,運動軍人,反對呂氏,把呂祿、呂產和其餘呂氏的人都殺掉。於是陰謀說惠帝的兒子都不是惠帝所生的,就高帝現存的兒子中,擇其最長的,迎立了代王恆,是為文帝。齊王一支人,自然是不服的。文帝乃運用手腕,即分齊地,封朱虛侯為城陽王,朱虛侯之弟東牟侯興居為濟北王(城陽治莒,今山東莒縣。濟北治盧,今山東長清縣)。城陽王不久就死了。濟北王以反被誅。漢初宗室、外戚、功臣的三角鬥爭,至此才告結束。

當時的功臣,所以不敢推翻劉氏,和漢朝同姓分封之多,確實是有關係的,所以封建不能說沒有一時之用。然而異姓功臣都滅亡後,所患的,卻又在於同姓了。要剷除同姓諸侯尾大不掉之患,自不外乎賈誼“眾建諸侯而少其力”一語。這話,當文帝時,其實是已經實行了的。齊王襄傳子則,則死後沒有兒子,文帝就把他的地方,分為齊、濟北、濟南、菑川、膠西、膠東六國(濟南治東平陵,今山東歷城縣。菑川治劇,今山東壽光縣。膠西治高苑,今山東桓臺縣。膠東治即墨,今山東即墨縣),立了齊王肥的庶子六人。又把淮南之地,分成三國。但吳、楚仍是大國,吳王濞尤積有反心。晁錯力勸文帝以法繩諸侯,文帝是個因循的人,沒有能徹底實行。

前157年,文帝死,子景帝立。晁錯做了御史大夫,即實行其所主張。前154年,吳王聯合楚、趙、膠西、膠東、菑川、濟南造反,聲勢很盛。幸而吳王不懂得兵謀,“屯聚而西,無他奇道”,為周亞夫所敗。於是景帝改定製度,諸侯王不得治民,令相代治其國。到武帝,又用主父偃之計,令諸侯得以其地分封自己的子弟,在平和的手腕中,把“眾建諸侯而少其力”一語,徹底實行了。封建政體反動的餘波,至此才算解決。從秦二世元年六國復立起,到吳、楚之亂平定,共五十六年。

汉学||吕思勉:秦汉世变:封建制的余晖与大一统观念的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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