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孤独|十二· 名为男宠,实为男奴

长安城,羽林军全方位巡视着铁桶般牢固的皇宫,但总会有一些角落被人忽略,那里发生着的苟且事,几个世纪以来都依然如此。但凡自以为无人问津的黑暗里,总会有鲜为人知的荒唐。比如太监与宫女寻欢,太监虽不是完整的男人,但这不会完全抹灭他对女人的好奇,不会完全影响他满足女人的能力;又比如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而皇后也不见得就只有皇帝一个男人。

唐中宗李显绝不是唯一戴绿帽子的皇帝,前有古人,后有来者。当他搂着嫔妃上官婉儿逍遥快活时,他的皇后韦氏也没闲着,正在后宫恩宠着太尉武三思。

宫中不少人对此心知肚明,但没一个愿去拔这颗雷,因为武三思的个人恩怨,不少官员都被撤职,取而代之的几乎都是韦氏亲戚及其党羽。李显自历经登基、罢黜流放、复位等大起大落的皇室坎坷后,早已厌倦朝野,不问政事,不听忠言,凡事交由韦氏定夺,民间术士称李显“天生亡国相”。

自古以来,昏君丢的往往不只是江山,还包括他拥有的女人,后者甚至就是祸因。

李显的生性懦弱和韦氏的贪婪野心,造就了武三思平步青云的绝佳官宦之路。武三思能在金銮殿巧舌如簧蛊惑李显,更能在后宫“巧舌如簧”取悦韦氏。

时已入夜,韦氏侧卧在凤床之上,伸直腿搁在武三思手中,他正替韦氏搓揉着经络。自打李显听信上官婉儿的进言后,举国上下便以肥胖为美,短短半月,韦氏已环肥腰圆。武三思摸着韦氏粗圆的大腿,打趣道:“婉儿这一提议甚好,女人胖一些,原来这般美妙。当然,普天之下,任谁也美不过皇后你。”

“你这嘴,留着去哄皇上吧。今日,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韦氏突然妩媚地起身,托起武三思的下巴,绵柔地问,“是你这狗奴才的地位,还是哀家的身体?”

听到“狗奴才”三字,武三思心中虽万般不悦,但仍面露淫笑,回道:“再高的地位,又哪比得了这样的夜晚?!”说完,武三思扑向韦氏,尝尽温柔滋味。

大汗淋漓后,武三思搂着尚未回过神的韦氏,问道:“皇后真以为六空和尚和八门老道会出面自首吗?”

“他们如若不现身,哀家就杀尽两大门派。”

“那样只会挑起两大门派与朝廷的纷争,最终两败俱伤。皇后是否想过,六空和尚和八门老道并非两大门派中人,他们的目的或许正是要我大唐内乱,再坐收渔翁之利。”武三思边说边抚摸着韦氏香肩。

韦氏一副被驯服样,摇头表示从未想过此事,武三思继续说道:“如今,两大门派已有所行动,如果皇上执意不撤旨,恐怕祸乱终要发生。”

韦氏问道:“那你说如何处置?”

“我认为,当务之急,与其囚禁两大门派,不如下令让他们去彻查六空和尚和八门老道,还自身清白。佛教和道家信众无数,他们蒙此羞辱,定然会尽全力洗刷罪名。”

“你说得没错。”

“皇后既然点头,我明日就让婉儿进言皇上,昭告天下。”武三思说此话时,根本没意识到女人嫉妒心的恐怖程度,他的手刚要伸向韦氏胸前,便被其一脚踹下凤床,在地上滚了两个跟头才勉强起身。

韦氏怒斥一声:“狗奴才,你若再提上官婉儿,就别再踏进这后宫半步。没有我,你和上官婉儿还只是武则天余党。”

武三思想要解释,被韦氏一声喝住:“穿上衣服,滚!”

穿戴好扔过来的衣服,武三思走出皇后寝宫,心怀怒火,暗自较劲:肥婆娘,我能扶你上位,自然也能踹你下水!

次日早朝过后,李显便去了御书房。御书房里生着炉火,一根排烟管从屋内伸到窗外,就像房子长出的瘤,功能和现代房屋挂着的空调大抵相同。虽然奏折都交给了韦氏处理,但李显还是喜欢在御书房待着,享受片刻清闲——纵使拥有万里江山、三千佳丽,但帝皇的心注定孤独。

韦氏就在这里找到了李显,他正躺在软塌上眯着眼,暖着身子,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起身看到是皇后,便招呼她前来同坐。

韦氏挨着李显,从袖中取出一卷圣旨,展开呈于李显,圣旨上写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查明反文一案确有蹊跷,佛教道家两派或蒙受冤情,特此释放牢中信众,解除两派禁令。

佛教道家两派当念皇恩浩荡,务必在两月内彻查六空和尚与八门老道两名贼人,还自身清白。

钦此!

李显翻阅圣旨的工夫,韦氏已陈述完事态利弊,但李显似乎并没太过留意,只是放下圣旨,习惯性地回道:“这件事就交由皇后你去办吧。”

李显的回答并未出乎韦氏意料,她叫来太监,将圣旨递上,命令一声:“传旨刑部,即刻执行。”

此时,武三思正在上官婉儿的寝宫等待探子消息,宫女在门外把风。武三思抱着上官婉儿坐到腿上,问道:“婉儿,你有没有想过做第二个武则天?”

“武郎何出此言?”上官婉儿慌忙从他腿上下来。

“你就心甘情愿屈为昭容?任由他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上官婉儿虽然讨得李显欢喜,但武三思替她不值——所谓昭容,不过嫔妃里最低的等级,只是解决皇帝生理需求罢了。

上官婉儿并未觉得委屈,她告诉武三思:“只要跟你一起,其他的一切算不了什么!”

“可是婉儿,你满腹才华,堪比京城第一才女,你就没想过争取更多吗?你就愿意一辈子低人一等?前有武则天,今有韦皇后,她们哪个都不如你,可偏偏能对你耀武扬威……”武三思语气越发激动。

上官婉儿抓起武三思的手,说着:“武郎,正因为我没去争,才能与你相伴至今。如今,我们应该继续辅佐韦氏,哪怕有天她和武则天同样的下场,但我们并不会牵连其中。这个道理,武郎不会不知道?”

“婉儿,韦氏对你嫉妒已久,我担心她会对你不利。”

“武郎多虑了。”

武三思见劝说未果,也就不再多言,只是心头暗自揣摩:或许上官婉儿胆小谨慎,但即便她不愿对韦氏下手,我也绝不能任由韦氏势力无限壮大。

而上官婉儿其实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武三思似乎与韦氏走得太近,甚至二人提携的近亲已拧成一股势力,此时表明二心实非明智之举。

尽管各怀鬼胎,但丝毫不影响二人偷欢的雅兴,一番鱼水之乐后,探子来报:韦氏已传令刑部,圣旨内容正如武三思所拟。

武三思得知后,辞别上官婉儿,正值未时,太阳偏西,他藏进马车便出了皇宫,直奔一处隐蔽私宅,宅中一人此时正候着,那人正是武三思派去打探马明空的细作。

细作见武三思入宅,连忙上前禀报:“太尉,关于马明空,我已查探清楚。此人关系清白,商人世家,他自幼生活在塞北,直到父母离世才迁至义乌,凭借马氏丝绸庄发家,而且查无劣迹。马明空与江湖上一些门派有所交情,却少有走动,一直以来也未生出祸事。此人有着典型的商人头脑,行事谨慎,严苛自律,就连妻妾也没一个,跟他走得最近的人是马府管家。”

“嗯。这人没那么简单,你还得继续盯着。另外,你现在差一人,前去华清园,告知马明空‘事已办妥’,他自然明白。”

细作听罢,便领命离去,武三思自言自语一句“马明空,或许日后能为我所用”。

是日申时,即将西下的残阳照着华清园凤凰池,池面霞彩波澜,池底金光四溢,每日如斯,一遍遍重复着。

马明空守在休憩的厢房中,同在的还有王明志,一脸慌张,脑袋低垂。

马明空语气冰冷地问他:“王明志,你的官衔是我给的,如今这区区小事,你却办不好。我是生意人,我一定要确保花出去的钱能换来回报。”

“马大掌柜,我已经竭力在查了,事情才过去一天,我想,朝廷应该……不会这么快有消息。”

“你如果尽力了,怎么会坐在这里?”

“马大掌柜,您再等等。”王明志急得手心已出汗,接着说出自己的担忧,“今日进宫,我留意了,事情好像有了一些进展,但我实在不便细查,太尉似乎在怀疑我的身份。”

王明志刚说完,敲门声便急促传来,门外一人传信:“大掌柜,太尉派人来传信!”

“你到卧房回避下。”马明空小声支开王明志,这才沉稳应道,“让他进来吧。”

进来的人行一礼,按照武三思的吩咐告知马明空“事已办妥”,马明空点了点头,来人便匆匆离去。

王明志从卧房走出,勉强地笑道:“大掌柜,这不有消息了吗?”

“我需要的是快人一步,而这才是你的价值。”

面对马明空的的训斥,王明志不敢反驳,并不只是因为马明空给了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更重要的原因是马明空有能力轻易毁掉他的一切。王明志如果背叛,那他将承受无法想象的代价。

马明空送走王明志前,吩咐道:“你继续潜伏在宫中,行事一定要谨慎,有需要我会通知你。关于这次任务,虽然不完全如我心意,但奖赏还是会有人送到你的府邸。”

接下来几天,马明空就留在长安城,除了偶尔去马氏丝绸庄的分店,其他时间大多待在华清园,直到探子来信“各地县府已释放信众,两大门派也开始调查反文之事”,他才放心地折回义乌。

回到马府后,马明空便开始了更惊人的行动——全国筹资,高利回报。一时,全国的马氏丝绸庄大小分店均榜文告示:马氏丝绸庄计划进入海上丝绸之路,开拓东瀛贸易市场,现面向全国筹资,高回报,零风险,多投多得。

榜文一经示众,举国轰动,上至富贾,下至贫民,想投机捞大钱的人无不蠢蠢欲动。袋中空空然的人借了钱也要投进马氏丝绸庄,因为马家资金雄厚、口碑极佳,仅此两点便足以能让怀揣发财梦的人义无反顾。

平日里生意惨淡的那少数分店,突然变得门庭若市;平日里买不起马氏丝绸的人,竟然也能捧出银两,吩咐一声“请帮我投海上丝绸,这是我全部家当了”。就连一些杂牌丝绸行的掌柜也忍不住搬出身家,投资马氏丝绸,他们称之为“未雨绸缪”——马家已几乎垄断西域丝绸之路,若再控制海上丝绸之路,那小丝绸行迟早得倒闭,若不趁机提早赚点,日后恐怕血本无归。

马明空堪称完美的商业计划,让他在短短两周内便筹集到往常经营一个月的银两,而且始终源源不断。与此同时,马明空更是私下召集各大分店的掌柜,对账变现,除去店铺日常运行的开销,其他利润几乎全归总于马府。

马府内,全天候戒备森严,家丁看护巡逻,而在事态形势上,马明空始终全力控制着一切,唯恐无限蔓延到混乱失控。

在解围两大门派的众人中,马明空如果胜在斗利,那金锥、胡野则是斗名,黄一笑是斗智,虎鲨是斗勇,而红袖是斗权。事成之后,他们都各奔东西:黄一笑顺道拜会逍遥散人后,返回鸣鸿山庄;虎鲨坐镇鲸鲨帮,盘算着日后与马明空的海上运输合作;红袖回到金陵,疗养身心;金锥、胡野本相约共赴鸣鸿山庄,但胡野计划生变,改道金陵。

听到胡野要往东拜访红袖时,金锥会心一笑,回句“自古书生多风流”后,便自顾西去,只身前往渝州鸣鸿山庄。

胡野走的虽是官道,但匪患猖獗,拿命讨生活的人倒也不在少数,赶路的同时他就顺手干掉了十来个倒霉蛋,就如同举手之劳一般。在剿匪这个问题上,江湖人士和县府衙役见解各不同,素来不容彼此。江湖人视吃官粮的为“酒囊饭袋、碌碌无为”,衙役则看不惯江湖人的“目无法纪、行事鲁莽”,这种因格局和角度而产生的差异,似乎千百年未变。

胡野到达金陵,并没像个书生那样拜帖邀约,而是直接登门造访,手头还提溜着个被五花大绑的汉子。

红袖看到胡野时,又是一副名媛样——笑面生花,她习惯了藏住心事,控制情绪。红袖留意到胡野身旁的汉子,问道:“胡先生,这人怎么得罪你了?”

“红袖姑娘,这是送你的礼物。”见红袖诧异,胡野一把拉过汉子,推到地上,“你自己坦白吧。”

汉子战战兢兢地看着红袖,嘴唇发抖,愣是没敢支吾。听到胡野闷哼一声,汉子立马像狗一样,爬到红袖脚下,接连磕头,一个劲儿喊着“姑娘饶命啊,我财迷心窍,我……”

汉子已不可能头脑清醒了,胡野告诉红袖:“这人前阵子乔装易容,化名欧阳正,红袖姑娘应该记起什么了吧?”

红袖心头一揪,李县令那张狰狞恐怖的面孔又在她脑中闪现而过,她紧张地看着胡野,问道:“胡先生从何得知此事的?”

“此事说来甚巧。离开衡山后,我便想着来金陵拜会你。路遇铜陵时,此人在酒馆喝得酩酊大醉,满口说着‘金陵第一名媛又如何,还不是被我玩了’,我觉得事有蹊跷,便抓他一问,结果他全盘招供。我这才知,此人曾骗了红袖姑娘一盒金条。”胡野见红袖不语,接着说,“这人现在就交给红袖姑娘处置了。”

“来人,将他关起来。”红袖恢复神情,问道,“胡先生怎么突然有雅兴来看红袖?”

“实不相瞒,在下对红袖姑娘仰慕已久,只是始终羞于诉衷情。人生苦短,再不说,恐怕就真没机会了。”

“胡先生错爱了,红袖心里已有他人。”

“只要红袖姑娘能给在下机会,伴您左右,在下愿意等。”

“胡先生既然来了,便是客,不妨在此游玩数日,红袖自会招待。”红袖始终没有作正面回答。

当天,胡野夜宿红袖府中,红袖则早早回了闺房,押着半昏迷的欧阳正进入地下暗室,将他牢牢绑在横放的木板之上,并从袖中掏出把匕首,迅速挑断了欧阳正手筋脚筋。

欧阳正从一阵剧痛中突然惊醒,大声哭嚎着,但除了他自己和红袖,再没人能听到他的悔恨和求救。红袖握着明亮的匕首慢慢靠近他的胸膛,阴冷地流着泪,说着:“李县令对我造成的伤痛,我只能加倍还在你身上。”

“我根本不认识李县令啊,我……我就只是个赌鬼,无意知道有人找李县令,我才一时犯了糊涂。”

“这一切已经晚了,你现在就是李县令,你们都是虚伪的该死的人!”红袖手中的匕首已慢慢划开欧阳正的皮肉,鲜血直流,但又被红袖很快地止住。欧阳正疼得昏过去,红袖就会一盆凉水浇得他提神醒脑,继而又是一刀。

白日里,红袖尽地主之谊,带着胡野游玩金陵城。深夜里,红袖就会躲进暗室,一遍遍地折磨欧阳正,看到他在痛苦里忏悔,她才能逃离梦魇,平静地睡着。

如此七夜,欧阳正生生被折磨致死,身上满是伤口,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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