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感悟—婁敬論建都長安(漢高帝五年)

【悟】這則故事記錄了劉邦定都長安的原委,漢高祖五年,劉邦奪取天下之後初定都城於洛陽,三月份婁敬求見,才決定以長安為京城。

在做事情之前,應該充分考慮當時的環境,應該說是為形式所迫,劉邦已定天下,這時候肯定是欲與天公試比高,換了是誰都會心裡有點驕傲,以武力定了天下,又想以德來服天下。但是劉邦遠遠沒達到以德服人的條件。定都長安的好處顯而易見,初定天下,肯定有很多不服氣的,這個時候首要考慮的是能安天下,而安天下需要武力來鎮壓,靠戰爭起家的劉邦還必須依靠物質充足而又有險可守的根據地,即婁敬和張良所說的“四塞以為固”、有戰略縱深、有群眾基礎的長安。凡事都必須首先分析形勢,既要回顧歷史,又要認清現實,把自己最大的優勢發揮出來去駕奴全局,不要盲目的去攀比,從這點看劉邦是非常讓人欽佩的,即便是小人物說的話,只要有道理,劉邦都能虛心接受,這點難能可貴。


《資治通鑑》感悟—婁敬論建都長安(漢高帝五年)


【譯文】故齊國人婁敬去防守隴西,經過洛陽,解下綁在車前牽引的橫木,穿著羊皮襖,通過齊人虞將軍求見高帝劉邦。虞將軍想要給他穿華麗鮮亮的衣服,婁敬說:“我若穿的是絲綢,就身著絲綢去謁見;若穿的是粗毛麻布,就身著粗毛麻布去謁見,終究不敢冒昧地更換衣服。”這時虞將軍便進去向高帝報告。高帝即召見婁敬,並詢問他。婁敬說:“陛下定都洛陽,難道是想與周王朝一比隆盛威勢嗎?”高帝道:“是啊。”婁敬說:“陛下奪取天下的途徑與周朝不同。周朝的祖先,從后稷被唐堯封在邰地起,積累德政善行十多代,以至於到太王、王季、文王、武王時期,諸侯自行歸附,終於滅掉殷商作了天子。到了周成王登位,周公輔佐他,才營建洛邑,因為認為這裡是天下的中心,各地諸侯前往交納土貢和賦稅,所走的道路里程相等。君主有德行就容易靠此統治天下,沒有德行就容易由此而亡國。所以周王朝強盛的時候,天下和睦,諸侯、四方外族沒有不臣服,奉上他們的貢賦的。待到周王朝衰弱時,天下沒有誰前來朝貢,周王朝也已無法駕馭制約了。這不僅是由於它的德行微薄,而且是由於形勢衰弱了的緣故。如今陛下從豐、沛起兵抗秦,席捲蜀郡、漢中郡,平定秦地雍、塞、翟三國,與項羽在滎陽、成皋之間作戰,經過大戰七十次,小戰四十次,使天下百姓肝腦塗地慘遭殺戮,老老少少的屍骨暴露在荒野之中,數都數不過來,哭泣的悲聲還未斷絕,傷殘的人員還不能行走,就想與周成王康王時代的隆盛威勢相比美,我私下裡認為這是很不相稱的。況且秦地依靠華山瀕臨黃河,四面都有險要關隘為屏障,如果突然有緊急情況發生,百萬軍隊可以立即就調動停當。依靠秦地原有的基礎,憑藉那裡富饒肥沃的土地,這即是所謂的天然府庫的優勢啊。陛下入函谷關在那裡建都,崤山以東地區就算是亂了,秦國的舊地也仍然可以完整地據有。同別人爭鬥,不卡住他的咽喉,從後背拍擊他,是不能大獲全勝的。現在陛下如果能佔據秦國的故地,這也即是扼住了天下的咽喉且又攻擊它的後背了。”高帝詢問群臣。群臣都是崤山以東地區的人,便搶著發言:“周朝統治了幾百年,而秦朝經歷兩代就滅亡了。洛陽東有成皋,西有崤山、澠池,背靠黃河,面向伊、洛二河,它的堅固也是足可依賴的了。”高帝又問張良。張良說:“洛陽雖然有這樣穩固的地勢,但它的中心地區狹小,方圓不過幾百里,田地貧瘠,四面受敵,因此這裡不是用武之地。而關中地區東有崤山、函谷關,西有隴山、蜀地的岷山,沃野千里,南有巴、蜀的富饒資源,北有胡地草場畜牧的地利。倚仗三面險要的地形防守,只用東方一面來控制諸侯。倘若諸侯安定,即可通過黃河、渭河水路轉運天下的糧食,西上供給京都;如若諸侯發生變故,也可順流而下,足夠用以轉運物資。這就是所謂的堅固的城牆千里之長,富庶的天然府庫之國啊。婁敬的建議是對的。”高帝當天就起駕動身向西進發,定都長安,並授任婁敬為郎中,崐稱為奉春君,賜姓劉。


【原文】齊人婁敬戍隴西,過洛陽,脫輓輅,衣羊裘,因齊人虞將軍求見上。虞將軍欲與之鮮衣,婁敬曰:“臣衣帛,衣帛見;衣褐,衣褐見,終不敢易衣。”於是虞將軍入言上,上召見,問之。婁敬曰:“陛下都洛陽,豈欲與周室比隆哉?”上曰:“然。”婁敬曰:“陛下取天下與周異。周之先,自後稷封邰,積德累善,十有餘世,至於太王、王季、文王、武王而諸侯自歸之,遂滅殷為天子。及成王即位,周公相焉,乃營洛邑,以為此天下之中也,諸侯四方納貢職,道里均矣。有德則易以王,無德則易以亡。故周之盛時,天下和洽,諸侯、四夷莫不賓服,效其貢職。及其衰也,天下莫朝,周不能制也;非唯其德薄也,形勢弱也。今陛下起豐、沛,卷蜀、漢,定三秦,與項羽戰滎陽、成皋之間,大戰七十,小戰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腦塗地,父子暴骨中野,不可勝數,哭泣之聲未絕,傷夷者未起;而欲比隆於成、康之時,臣竊以為不侔也。且夫秦地被山帶河,四塞以為固,卒然有急,百萬之眾可立具也。因秦之故,資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謂天府者也。陛下入關而都之,山東雖亂,秦之故地可全而有也。夫與人鬥,不搤其亢,拊其背,未能全其勝也。今陛下案秦之故地,此亦扼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帝問群臣,群臣皆山東人,爭言:“周王數百年,秦二世即亡。洛陽東有成皋,西有殽、澠,倍河,鄉伊、洛,其固亦足恃也。”上問張良。良曰:“洛陽雖有此固,其中小不過數百里,田地薄,四面受敵,此非用武之國也。關中左殽、函,右隴、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饒,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獨以一面東制諸侯;諸侯安定,河、渭漕輓天下,西給京師;諸侯有變,順流而下,足以委輸。此所謂金城千里,天府之國也。婁敬說是也。”上即日車駕西,都長安。拜婁敬為郎中,號曰奉春君,賜姓劉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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