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變上的唐朝——從一個軍功集團的形成開始講起

追述李唐王朝的發家史,就不得不從一個兩晉時期比較厲害的郡望開始說起,所謂“郡望”,古稱郡中為眾人所仰望的顯貴家族。而從西漢開始,帝國的政治賴於察舉制的人才選拔制度,使得地方大族崛起,形成了以郡望為核心的政治勢力,到了兩晉九品中正制,更是將這種郡望的門閥政治推向了頂峰。

李唐皇室,自稱出自隴西李氏,而隴西李氏的始祖是秦國司徒李曇之子隴西郡守李崇,而李崇的孫子即秦始皇時第一次伐楚失敗的隴西侯李信,及至漢朝,這一支裡出過的名人,當屬飛將軍李廣。

政變上的唐朝——從一個軍功集團的形成開始講起

自李廣的孫子李陵投降匈奴之後,李氏似乎開始走向了衰落,隴西李氏在兩漢時期幾乎默默無聞,但畢竟顯赫一時的大家族,到了魏晉時期,隴西李氏在亂世中興,北邊的十六國之一的西涼政權,即隴西李氏李暠所建立。

盛唐時期的大詩人李白,在《上安州裴長史書》一文中自述其身世:“白家本金陵,世為右姓,遭沮渠蒙遜難,奔流鹹秦,因官寓家,少長江漢。

這裡講的便是李白的祖上就是出自西涼王李暠,雖然西涼政權十分短暫,但在李暠五世之後,出了個厲害的人物,這個人就是李暠的五世孫李虎。

政變上的唐朝——從一個軍功集團的形成開始講起

李虎是隴西成紀人,出身北魏六鎮之一的武川鎮。說起這個軍鎮那就十分厲害了,影響後世百餘年的軍事強人幾乎都來自這個內蒙古的小鎮。比如奠定北周政權的宇文泰,生了三個女兒,做了周、隋、唐三代外戚的獨孤信,隋王朝的開創者楊堅的父親楊忠。

在不久的將來,這個本已經快要被邊緣化的鮮卑和漢人集合體的邊鎮,將在中國歷史的舞臺上大放異彩。

與東晉的門閥政治架空司馬家後來發展成南朝宋齊梁陳相繼交替的情形不同,決定北魏命運的,在當時,並不是山東(函谷關以東)的門閥士族,而是胡漢相間的軍頭。

北魏是怎麼滅亡的?或許北魏孝文帝從平城遷都洛陽,以及一系列的漢化改革,就已經給這個鮮卑王朝埋下了滅亡的隱患。

起先,北魏取代因淝水一戰而四分五裂的前秦一統北方,在北方他唯一的敵人,就是柔然,為了防備柔然,相繼建立了六個軍事重鎮,這些軍鎮的軍事主官,都源自鮮卑軍事貴族,他們世襲一切的政治軍事特權,然而這一切,因為漢化改革而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政變上的唐朝——從一個軍功集團的形成開始講起

鮮卑貴族們的政治、軍事影響力,隨著從平城(大同)遷都洛陽,大不如前,遠離政治中心不說,軍事上的作用也降至最低,而誰也沒有想到,這些軍頭們,最終給了北魏致命的一擊,使得北魏朝廷不得已借兵柔然,最終亂了自家江山。

在各地民亂與六鎮叛亂,以及柔然入侵的亂局之中,草莽梟雄趁勢崛起,而第一個崛起的是契胡族的酋長,這位酋長的崛起過程,有點像漢末曹操早期經歷。一樣是靠鎮壓亂軍進入了北魏王朝的權力中樞。

這位亂世梟雄,最厲害的地方在於,他的陣營之中,有好幾個曾經是亂軍的軍事強人,比如北齊的奠基者一代權臣高歡,跟高歡東西對立的宇文泰,以及武川鎮第一代核心人物賀拔嶽。

而我們這裡重點要說的就是賀拔嶽,賀拔嶽是爾朱榮最堅定的支持者,大概只要他沒有篡位的話。

而賀拔嶽在征討叛亂的過程中,所建立起來的武裝力量核心班底,即來自武川鎮,早年追隨父親起義的宇文泰,後來在被爾朱榮鎮壓之後,也成為了賀拔嶽的麾下,此刻,一個閃耀中國歷史的軍事集團正在慢慢形成中。

胡漢相間的軍事集團,或許戰爭能夠取得很大的優勢,但是政治並不一定在行,賀拔嶽依靠武川鎮軍人起家,此後攻破三秦(關中)的亂軍,將自己的軍事集團與關中士人相結合,於是形成了一個士族與軍功相結合的政治集團,即後世在研究這段歷史時,所提出的“關隴集團”。“關”也就是關中門閥世家,“隴”也就是隴西軍事貴族。

然而關隴集團的第一代掌權人賀拔嶽,在爾朱榮死後,北魏權臣高歡挑撥離間,最終為同樣出身武川鎮的侯莫陳悅所暗害,而這個集團最後的大旗落到了當時還是夏州刺史的宇文泰身上。

風雨飄搖的北魏,在推翻爾朱集團的權臣高歡掌權的情況下,變得更加脆弱,看起來瞬間就要崩塌。而立足關隴的宇文泰,經營長安,迎來了先是高歡所立,後來又被其逼走的孝武帝,而高歡改立元善見為帝,是為孝靜帝。

政變上的唐朝——從一個軍功集團的形成開始講起

自此,北魏分裂為高歡掌權下,都城在鄴城的東魏,以及宇文泰掌控下的以長安為都城的西魏,兩魏互相攻伐,然後到了這兩大集團的第二代掌權人時代,東魏轉變成了高家的北齊,而西魏變成了宇文家的北周。

可以說,宇文泰的成功,是建立在進一步發展關隴集團的基礎上,在賀拔嶽時代,關隴集團還只是一個雛形,正是宇文泰在長安的經營,使得這個士人與軍事貴族,漢人與鮮卑人相結合的政治集團一步步壯大,最終將宇文家推向了皇帝的寶座,但也是這個集團,最終覆滅了北周的江山,讓他們新一代領導人楊堅輕鬆成為了隋朝的建立者,而同樣是這個集團,讓四處漏風的隋王朝,被李唐所取代。

政變上的唐朝——從一個軍功集團的形成開始講起

關隴集團,在李唐王朝的建立史上起到了極其重要的作用,對於李唐王朝那特殊的士人與軍事氣質塑造也大有關聯,它是皇帝建立帝國的最大依仗,但反過來說,也是皇權加強集權最大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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