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一秒和一万年其实毫无分别



​我们看到的,都只是过去,只是这个过去,离我们很近很近而已。




01 时间是永恒投下的影子


人生是什么?

你看,富足、贫穷、勤奋、愉悦手拉手跟着时间的节拍翩翩起舞,四人始终旋转不息,正是他们交织了我们人生的贫、富、苦、乐。

但,人生的节奏却并非他们决定,而是弹奏着竖琴的时间老人。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一秒和一万年其实毫无分别

《The dance to the music of time》 尼古拉斯·普桑 1640


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时间,才是芸芸众生们命运的操纵者,无意间随风飘荡的音符决定了每个人的一生。你再看,玩弄着沙漏和肥皂泡的两个顽皮小天使,刻刻与时间老人形影不离。

随沙流逝的人生,不过就是个泡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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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起舞四人的头顶是一片乌云,云上却光芒四射万丈,那是神的世界。阿波罗驾驶的太阳车在黎明女神引领下疾驰。

最引人瞩目的是太阳神手中的巨大圆环——象征的正是永恒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一秒和一万年其实毫无分别


柏拉图在《蒂迈欧篇》里说:“时间是永恒投下的影子”。原来,永恒根本没有握在决定生死的时间老人手里,而是高踞于云霄之上的另一世界。

永恒,不是在无尽的时间长河中永存,更不是什么长生不老、万寿无疆,永恒是超出时间体系之外的某种东西。

问题来了,云霄之上的神或上帝,是否也会受制于时间呢?

既然世界由上帝所创,那“创世之前”上帝在哪,在做什么?



02 过去,现在,未来


被奉为最伟大神学家的圣奥古斯丁给出了一个非常严谨的回答:上帝创造了一切,那包括时间也是上帝的造物。上帝创世的一刻既是空间的起点,亦是时间的起点。而所谓之前或之后,都是在有了时间之后才有的概念,所以

“创世之前”在时间上根本不存在。

很显然,上帝不在时间概念约束之内,而是超越时间。

看起来,超越时间的那种东西,或许就是永恒的意味。

所以圣奥古斯丁又为永恒写下了定义:时间,会在世界末日的那一刻随着空间的终结而终结,进入天堂获得永生的人既不在空间之中,也不在时间之内。

以此,我们再回头重看法国古典主义画家尼古拉斯·普桑的《随时间起舞》,就会别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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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时间起舞》 尼古拉斯·普桑 1640


画面最左边的石像雕塑是古罗马门神Janus,他生来便有正反两张面孔,一张望向过去,一张望向未来。也因此,一年之初的一月即以他命名。

过去,现在,未来,是我们常人所理解的时间观念,被称作线性时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在线性时间的概念下,一切不可逆,好比我们永远无法让打碎的鸡蛋复原。时间就像一条无休止的直线,朝着一个方向不停地地狂奔,人的一生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小小一段,任何人,穷尽毕生也没办法回到上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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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顿为线性时间写下了这样的定义:时间是一条无头无尾、始终如一的河流,没有源头,也没有涨落和波涛。时间除了均匀流逝的属性外,没有其他属性。


但,人类对时间的理解并不是只有线性一种。

古代埃及语中就不存在过去、现在、未来这三种时态,他们把时间分为未完成与完成。“现在”也不是区分时间前后的分水岭,而是乐观地的认为时间就像阿波罗手中的那个圆环,是一遍遍往复轮回的环形。

如同四季更迭,花开花落,生生死死。

所以古埃及人把时间画成诺基亚手机的贪吃蛇模样,首尾相衔,既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但吞噬一切。

同样,一位无限接近佛陀境界的印度哲学家克里希那穆论述的时间则更强调“窥见本质”见真理:

现在包含所有的时间,现在就是过去,未来就是现在。

如果你仔细观察,会发现事实上时间只是幻觉。

在克里希那穆的哲学里,时间是一个虚拟的点,不过是人类为形容事物变化而推断出的虚拟概念,是找不到根由的负担。

相反,在基督徒的观念中时间是一条线段:始于创世,终于末日审判。当那一天来临,信仰上帝之人将会跳脱时间,归于天国的永恒。


无论时间是一个环,一条线段,或是一个点,笃信之人总算有了希望。不再去计较碌碌一辈子的贫苦艰难,而是抱着虔诚之心去忍耐,稍稍忍耐便可走完一生,因为永恒的天堂就在路的尽头。

就像小孩子相信童话里王子和公主的结局,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一秒和一万年其实毫无分别

《Diana and Endymion》Jean honore Fragonard


在信仰的名义下,死后世界将有别于现实,有人进入天堂,有人堕入地狱。无论是永生或永罚,都会是一种永恒状态。

可惜,并非所有人都对死后的世界充满信心,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每天嚷嚷着“活在当下”。

活在当下,真的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吗?



03 时间在摧毁一切


其实越是看重此刻的人,越容易在时间的流逝中生出悲戚之心,越容易看到时间身上无法被忽视的悲剧属性——一种挥之不去的无可奈何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一秒和一万年其实毫无分别

Romanelli Chronos and his child


在古希腊神话里时间老人名为Chronos克洛诺斯,是一位和死神一样手握镰刀的神。收割人的性命和收割时间,工作性质的确是差不离。

不过,在凡人眼中时间之神远比死神恐怖的多。

殊不知,时间可以压垮负重前行的人,可以凋零青春的容颜,可以冲淡一切激情和欲望,可以让任何坚固的墙倒塌,让庄严显得可笑。

时间,可以摧毁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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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Garden of Adonis—Amoretta and Time》John Dickson Batten 1887


英国画家约翰·巴滕有一幅《阿多尼斯之园》,取材自文艺复兴伟大诗人爱德蒙·斯宾塞的长诗《仙后》第三册。

爱茉莉塔是美神维纳斯之女,被细心呵护在阳光与雨露永存的阿多尼斯之园,幸福至极。

但有一天,她忽然发现即便在独一无二的天堂花园之中,花儿也会凋零,枯萎,瞬间道尽了花季少女对时间的第一次觉醒。

Great enimy to it, and to all the rest

That in the Gardin of Adonis springs,

Is wicked Tyme; who with his scyth addrest

Does mow the flowring herbes and goodly things,

And all their glory to the ground downe flings,

Where they do wither, and are fowly mard:

He flyes about, and with his flaggy winges

Beates downe both leaves and buds withourt regard,

Ne ever pitty may relent his malice hard.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一秒和一万年其实毫无分别


他的镰刀,横扫一切美好之物。

他硕大的羽翼,极速掠过,毫无一丝怜香惜玉的柔情。

花儿还有重开日,人生没有再少年。就算最为娇艳盛放的年纪,在时间老人的镰刀下也逃脱不了凋零的结局,油然悲从中来。也正因如此,时间老人被塑造成了众神中最为沧桑忧郁的面目。

布满皱纹的脸是他悲悯众生的情绪凝结。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一秒和一万年其实毫无分别

《Time Clipping Cupid's Wings》Pierre Mignard 1694


时间老人手握镰刀如死神可以理解,为何却又背生双翼如天使?



04 两点间直线最短 却不一定最快


因为人们总是相信,有一些力量可以对抗,甚至战胜时间的残忍。

斯特拉德威克笔下的时间老人,就一改沧桑之态。被描绘得俊朗、安静,沉醉于小爱神吹奏的靡靡之音当中,痴痴地望着对面的少女,爱意盎然,惹得花儿都开了。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一秒和一万年其实毫无分别

《love and time》john melhuish strudwick 1888


在爱情面前,时间之神浑然不觉时间竟然慢了下来,停了下来。

在希腊语中,时间其实是两兄弟,分别用Chronoskairos两个词语来表示时间,Chronos指顺序的时间,而kairos表达的是某一时刻。

时间最小尺度是普朗克时间,限定了物质与物质最快的变化速率。物质不停变化的相对位置就像一张张照片,排列在一起就会组成动态的视频。

时间,不过是在形容这个排列组合。

一个普朗克时间内,事物毫无变化,那一秒和一万年实际上没有分别,这就是kairos所谓时刻的奥妙。


逝者如斯夫,抵御时间之河的办法,也许就藏在时间老人的兄弟身上:

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寻找爱情,只是去爱;你不再渴望成功,只是去做;你不再追求成长,只是去修;

那一刻,时间才真正开始。


- End -


有趣的注释: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但不一定最快。1696年,约翰·伯努利在写给哥哥的信中提出了一个问题:设A和B是铅直平面上不在同一铅直线上的两点,在所有连接A和B的平面曲线中,求出一条曲线,使仅受重力作用且初速度为零的质点从A点到B点沿这条曲线运动时所需时间最短。这个问题被称为Brachistochrone Problem捷线问题,即希腊语中的“最短”(brochistos)和“时间”(chronos)。


重要的注释:本文内容参考自苏缨著《少有人看见的美》之“上帝的时间视角”章节;图片均来自wikimedia;特此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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