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才是真正的愛情?《被光抓走的人》給出了答案

《被光抓走的人》是近年來國產愛情片中的一個驚喜,在一片人心浮躁、價值虛無的社會氣氛中討論“抽象的愛情”似乎有點不合時宜,但正是這份膽識以及作品的最終呈現讓我覺得它的存在彌足可貴。面對難以捉摸的電影市場,從一個超現實的設定出發,圍繞現實生活中的愛情展開詳細深刻地論述並不是一件得心應手的事情,而無論是影片的敘事架構還是主題呈現都體現出編導在調和個人表達與商業追求時偏重前者的冒險嘗試。

什麼才是真正的愛情?《被光抓走的人》給出了答案

孫紹振在《經典小說解讀》中提出了一種"打出常軌"的創作方法,意思是將人物打出生活的正常軌道,使其進入一種陌生的境遇,從而卸下生活的偽裝面具,暴露出深層的心理結構。在這部電影中,那束神秘之光將“倖存”之人從極其乏味甚至令人厭煩的枯燥生活打入一種沒有愛情的恐慌氛圍中,一時之間,所有人都開始關注愛情、尋找愛情、發現愛情甚至是偽造愛情。影片核心看點就在於人們的愛情觀念從模糊到確立的轉化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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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佈置了四條敘事線,從多個人物的視角來建構愛情言說的多種可能性。顯而易見地是,由黃渤飾演的武文學的情感經歷在銀幕時間中的佔比要大於另外三個關鍵的角色(分別是王珞丹飾演的李楠、白客飾演的筷子和李嘉琪飾演的劉佳一)。這是一種極為明智的選擇,拋開時長限制和明星策略等商業運作手段不談,在短短130分鐘之內採取一種宏觀的社會心理學視野來“科學”地研究整個人類群體的愛情問題明顯不切電影之實際,而詳盡與精簡結合的敘述方式既能顧及全面、又不至於分散核心主題的意義張力,以便讓影片所傳達的理想價值觀落入到一個易被接受範圍之內,所以最後武文學和妻子兩人在廚房一起做飯的長鏡頭比另外幾個故事的結局更具有現實意義,或者說,那是編導就愛情給出的較為理想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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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那道把人抓走的光讓影片帶有些許科幻色彩,但觀眾會發現影片中並沒有出現任何科學事實或原理,甚至連最基本的調查研究也被簡單粗暴的“官方”闢謠所替代,所以它不能算是一部嚴格意義上的科幻片。當然恐怕也不能因為很多人在地球上消失就認為它是一部災難片,畢竟影片沒有以標誌性的恐慌情節或災難奇觀來營造緊張刺激的觀賞效果。我更願意把它看作是一部幻想情節劇,雖然有點幻想的意味,但關鍵是在設定的劇情發展中體現編導的電影觀念。以上對本片的類型作出初步的界定可以避免一些無意義的批判,這有助於更加合理有效地對影片作出評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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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由於科學的缺席(科學無法定義愛情),沒有人可以肯定那道光抓走的一定是真心相愛的兩個人。但影片中的人們幾乎都相信或漸漸相信了這種傳聞,比如最初武文學聽到學生們討論這件事的時候也不相信,但當身邊的人或新聞報道中都傳遞這樣的信息時,他的內心發生動搖,於是他收集了那些消失的人的名單以及他們的婚戀情況,結果證實了大家的傳聞,但此時他並未懷疑自己和夫妻兩人之間有沒有愛情,或者說他選擇迴避這個可能有損尊嚴的問題,直到當這件事情影響到他在學校評職稱時,他才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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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對於武文學來說,那道光到底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個人生活已經受到影響,因此,我們可以說那道光確實把人打出了常軌,大部分人的愛情觀、婚姻觀乃至道德觀都發生了變化,他們可以僅憑武文學夫婦都沒被抓走這一事實去斷定她們倆的婚姻出現了問題,武文學只好去打印假車票堵住他們的口舌,但不曾想被人識破還落得個死要面子的壞名聲。夫妻兩人的感情正是在這場酒桌戲之後漸生裂隙,武文學察覺到這一點時不得不相信被光抓走的人就是沒有愛情的人,這表明他的清醒和理智經過數次抵抗之後還是敗給了強大的社會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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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正是通過武文學這條線展現了一個人的觀念如何被一道光引起的社會心理變化所影響,可以說編導對人情人性有著足夠深刻的理解,所以才能在十分緊湊的劇情中把人物的心理變化表現得無微不至。從這一角度來看,影片讓四條線索在某一時刻的同一地點兩兩交匯,點明瞭這些人共處輿論的同一片屋簷之下,從而省去多餘的鋪墊,使得另外三組人物的故事展開可以更加靈活自由,這種主次分明的情節安排技巧非常高明而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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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人物心理的第一次轉變只是影片要做的第一步,更重要的是接下來這些失落了愛情的人要如何重新樹立自己的愛情觀、如何在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繼續生活下去。武文學在調查妻子是否出軌的過程中逐漸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並坦白了內心的秘密;李楠終於明白愛情對每個人而言都有著不止一個標準,與其毫無意義地尋找為什麼“他不愛我”的答案,不如讓自己儘快從一段失敗的婚姻中徹底走出來;劉佳一的男朋友迫不得已用性和自己的生命向她證明那道光並不能裁定兩人之沒有愛情;秦山的消失讓筷子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內心深處原來藏著一個這麼重要的人,他可以豁出一切去為他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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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的國產愛情片總是在懷舊與失戀的狹窄格局中追求自我感動,很難上升到生命意義的高度來嚴肅地討論愛情的標準與意義。僅憑這一點,《被光抓走的人》就已經走在了大多數同類題材作品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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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影片對後半段的處理的確不如前面那樣流暢妥帖,比如焦俊豔飾演的小韓表明自己對武文學的愛意是不是太晚了,以至於突然過渡到旅館開房這場戲會有一種荒唐擰巴的感覺,與之前以人物心理刻畫為主的劇情推進方式產生敘事基調上的分裂,武文學固然可以憑藉教師的職業良心這把隱形的降落傘平穩著地,但若是讓一個無辜的有情人充當喚醒他人良心的工具未免也太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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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光抓走的人》打破傳統愛情片的常規,用一種探索實驗的敘事模式使愛情成為鏡頭中的客體,極大豐富了銀幕愛情片的規格和樣式,同時能夠促使觀眾對愛情或生活進行或多或少、或深或淺的思考,無論如何,這都是一部非常獨特的且不應被忽視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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