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康有為《廣藝舟雙楫》第二卷


這篇章文章講述了《廣藝舟雙楫》第一卷內容以及整體思想,下面談談第二卷:《體變第四》、《分變第五》、《說分第六》、《本漢第七》。


解讀康有為《廣藝舟雙楫》第二卷

康有為


《體變第四》

《體變第四》中的核心內容是介紹漢字書法風格特徵的演變史。

這裡我們不去細講康有為如何論述書體的演變,大體舉出三例:

1、書法發展到漢代末期,篆隸楷行草皆有,同時,漢代的碑刻風格最多。

2、唐朝書法風格有三次變化:

唐初,延續北方的廋硬的特點,如歐陽詢;

唐中,多為肥厚,如顏真卿;

唐末,中和了廋硬與肥厚的特點,如柳公權。

3、清代也有四次書法風氣變化:

第一次:康雍之世,專仿香光(香光指董其昌);

第二次:乾隆之代,競講子昂(子昂指趙孟頫);

第三次:率更貴盛於嘉、道之間(率更指歐陽詢);

第四次:鹹、同以後,碑學大盛。

漢朝、唐朝、清朝剛好是書法發展最鼎盛的時期,至於其他朝代,變化則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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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其昌


《分變第五》

這一部分內容主要講訴篆書、隸書、八分、楷書等書體的詳細轉變過程,“分變”中的“分”指“八分書”。

開篇“文字之變流,皆因自然,非有人造之也”,強調“變”的“自然”屬性,書體的演變過程是自然而然發生的,因“減省”而出現“方折(篆書沒有方折,隸書有),新書體的出現不是某個人單獨創造的。

蓋自秦篆變漢隸,減省方折,出於風氣遷變之自然

而後,康有為列舉了很多秦、漢、魏晉南北朝時期的許多碑帖,以說明各個時期書體的特徵變化過程,書體大體上是由篆書變為隸書,再變為楷書。

但是這個轉變過程中出現一個有爭議的名詞——八分,不同學者給出的定義都不太一樣。

而康有為贊同劉熙載的說法:“漢隸可當小篆之八分,是小篆亦大篆之八分,正書亦漢隸之八分。”即把八分當指書體轉變的過程,不特指某一種書體,這就可以很好的理解古人的不同表述,眾說紛紜。

秦篆變《石鼓》體而得其八分,西漢人變秦篆長體為扁體,亦得秦篆之八分。東漢又變西漢而為增挑法,且極扁,又得西漢之八分。正書變東漢隸體而為方形圓筆,又得東漢之八分。八分以度言,本是活稱,伸縮無施不可。

“八分”的“八”是一個程度量詞,指“多”,為活稱,書體的每一次創新演變都是在已有的書體之上進行變化,但有“八分”是取至原有字體的風格特徵。古文經過多次“八分”後,成就了漢朝五體兼備的時代。

這裡我們不要太去糾結到底什麼是八分書,康有為說的是否準確,而是重在理解其論書體之演變的過程,也就是說,書體演變是一個不斷八分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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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瑛碑

《說分第六》

這一部分主要講述秦漢之篆書、隸書的風格特徵及其碑刻優劣。(“說分”意為論述秦漢之八分書)

其中提到兩位重要人物——李陽冰和鄧如石,讚揚鄧如石,貶抑李陽冰。

康有為在這一部分的論述比較雜亂,可能不是一氣呵成之作,姑且總結其概要。

文中先後講述了秦漢篆隸碑刻、瓦當文、鐘鼎文等各種書跡特徵優劣,言《石鼓文》為第一取法對象。李陽冰篆書以瘦勁取勝,不如漢人。鄧如石以隸意寫篆書,宣揚與孟子齊名,後又列舉多種秦漢之刻碑,論其風格特徵。

這裡我們不詳細列舉康有為推薦說明的碑刻,因為很多現在已經很難看到了,而且現在很多學者都不太同意康有為推薦的碑刻,如果你真正喜歡碑學,想學碑學,可以參考康有為的論述。我這裡只是點明康有為的基本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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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鼓文

《本漢第七》

《本漢第七》,主要講述了後世優秀書法的取法都來自漢代多變多樣的書法風格,並且詳細介紹了漢代隸書的風格特徵分類,強調學習漢隸碑刻的重要性,至少不會講書法學死,不會學向館閣體。

這裡,康有為非常強調漢代書法的重要性,如“自唐以後,尊二王者至矣。然二王之不可及,非徒其筆法之雄奇也,蓋所取資,皆漢、魏間瑰奇偉麗之書,故體質古樸,意態奇變”,意思就說,後人學不到二王筆法的雄奇,是因為沒有取法漢、魏之書。後世的楊凝式、顏真卿、南北朝之碑都取法了漢、魏書法。

同時,他還指出,現今的館閣體都來源於二王書風的蔓延,其中有一個觀點我很贊同,“今人日習院體,平生見聞習熟,皆近世人所為,暗移漸轉,不復自知,且目既見之,心必染之”,就是當代學書者無論你怎麼學習古人,都會有當代的影子,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獨有的特徵,你會受到時代風氣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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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閣體


《廣藝舟雙楫》第二卷解讀:

第二卷總體介紹了書體、書風的變化,強調學習漢代碑刻的必要性,學習這些可以讓學書者走向正道。

1、只講變化之果,未講變化之因

康有為在體變中論述各個時代書法的變化,僅僅論述變化之結果,並且僅僅只知道變化之結果是不夠的,還不能深刻另外體變之要義。這裡列舉如下:

在漢末,由於書寫工具的改進,東漢蔡倫改進了造紙術,紙張的發展,讓書寫有了自由揮灑的空間,漢代人的毛筆多用毫毛書寫,相較周秦,有了書寫上的巨大提升,為書法提供了簡易之便。再加上漢代以書取仕制度的初步確立,書法的普及和教育都有了巨大提升,書法藝術的自覺,草書的發展,書體的變都是這樣跟隨而來。所以,漢代五體兼備的成型與當時書寫工具和政治、文化背景有很大關係。

唐代之所以名家輩出分格多樣,與皇帝的開明治理有密切關係,大唐盛世之下,書法豈不能盛,風格趨於肥厚,與唐代以肥為美的審美有關。具體可以看看這篇文章:

而清代,總體上是由帖學轉入碑學,貼學則一直被帝王左右時代風氣,畢竟清朝的專制制度已經達到歷史頂峰,皇帝的作用實現了最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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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方保墓誌


2、觀點新奇

康有為在《廣藝舟雙楫》中的論點很多較為新穎,讀之有大跌眼鏡之感,這裡以《說分第六》為例。

少溫生後千年,舊跡日湮,古文不復見於世,徒以瘦健一新耳目,如昌黎之古文,陽明之心學,首開家法,斯世無人,驟獲盛名,豈真能過出漢人,空前絕後哉!

康有為質疑李陽冰所獲得的盛名,“豈真能過出漢人,空前絕後哉”,意思是李陽冰真能超過漢碑?真能空前絕後?然而放眼整個中國書法史,李陽冰的瘦勁是唐朝的時代書風,唐代書法幾乎多瘦勁,特別是唐初。他的篆書是繼秦李斯之後又一位大師級人物。況且書法在不同時代之間相互比價是沒有太大意義的,秦篆、唐篆、清篆這幾個時代都有所不同,風格不一,以高下論之,過於牽強。只是不同學書者學習不同時代的篆書會有不同的效果,這要看個人喜好。

吾嘗謂篆法之有鄧石如,猶儒家之有孟子,禪家之有大鑒禪師,皆直指本心,使人自證自悟,皆具廣大神力功德,以為教化主,天下有識者,當自知之也。

康有為將鄧如石與孟子比較,可見鄧如石在康有為心中的地位是多麼的崇高。但是反過來想想,孟子是思想教育家,是中國思想、哲學的代表人物,鄧如石是書法家,確實算的上是大家,以篆書聞名,但康有為置書聖王羲之何地,顏真卿何地?其觀點未免有些過頭了。

我們承認鄧如石將隸書筆意融入篆書的實踐是非常了不起的,也要包容康有為的新奇論述,畢竟書法是一個多元的藝術,不同書家有不同觀點很正常。

3、院體之成,非王字之過

《本漢第七》中有這樣一句話:“後人取法二王,僅成院體,雖欲稍變,其與幾何,豈能復追蹤古人哉?”。意思是後世的館閣體、臺閣體,甚至某些端正勻稱唐楷都是因為取法王羲之、王獻之等人之類的書法的後果,水平不如古人。言外之意還是康有為的尊碑的思想。

書法經過漫長曆史的發展,有一條主線就是端正勻稱,從普通大眾的審美來看,宋代的宋體就是它的成熟期,清朝氾濫,近現代打印字趨於完美,為閱讀和工作帶來極大便利。這是歷史發展的必然結果,具有進步意義,是“二王”之功。後人將二王寫的更加勻稱漂亮,這是一種進步,沒有二王書法,也會有其他類似二王書法,院體的成型是必然現象,不能拿二王當替罪羊。


解讀康有為《廣藝舟雙楫》第二卷

元暉墓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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