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英紅的前半生:一代俠女掙扎與自我救贖的血淚史

在最黑暗的那段人生,是我自己把自己拉出深淵。沒有那個人,我就做那個人。——中島美嘉



惠英紅的前半生:一代俠女掙扎與自我救贖的血淚史

《霸王別姬》中有這樣一段讓人印象深刻臺詞,程蝶衣在戲院後臺,對段小樓說:”說好的一輩子,少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是一輩子。“

有情人終成眷屬,一生一世一雙人,是大部分人對愛情最基本的念想。

然而,總有那麼一些人,因為一個眼神,一次轉身,一句告白就輕許了終身。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十四歲左右的惠英紅第一次收到告白,那是一個陌生的美國大兵,用蹩腳的廣東話說的一句:我愛你。

簡簡單單三個字,讓那個十八九歲的身影從此烙印在少女的心中。

直到事過境遷,物是人非的幾十年後,已是年邁阿婆的當年少女,還在孤身一人,苦苦地找尋那道身影。


惠英紅的前半生:一代俠女掙扎與自我救贖的血淚史


六十年代初,惠英紅的家庭因為滿族正黃旗的出身,被清算到不得不離開大陸,到香港避難。

大環境惡劣,家庭生活也同樣不如人意。

出身世家貴族的父親並不懂得如何管理錢財,很快就在賭局中輸光從大陸帶到香港的積蓄。

不得已之下,惠英紅的父母將相對年長的孩子送到梨園學唱戲,原本熱熱鬧鬧的家一下子就散了。

多年以後,惠英紅在採訪中回憶道:“我在鐵絲網的裡面,姐姐她們在外面,我在哭,(說)不要走。這個畫面在我的心裡面永久都沒辦法消失。

看過《霸王別姬》的觀眾都知道,那個年代角兒腕兒的風光,是十年如一日辛苦訓練出來的,也是梨園老師傅一鞭子一鞭子抽出來的。

如果實在不是真的養不起了,如果不是因為梨園裡至少有有得吃,有得穿,誰會將孩子送到那麼苦的地方?

梨園裡的孩子熬著苦痛而無望的日子,梨園外的孩子的生活也是同樣黑暗無光。


惠英紅三歲那年,一場席捲香港的颱風,吹散了她們一家人棲身的小木屋,全家人被迫搬到銅鑼灣,住在人家大樓旁邊的樓梯底下。

就這樣住了幾個月,一個路過的乞丐覺得她們太可憐,就勸惠英紅一家和她一起到灣仔要飯。

這飯一要,就是十年。

這十年裡,她在灣仔的街道要過飯,賣過糖,甚至和街頭小孩打架,打出了乞丐王的名頭。

這十年裡,她稚嫩的雙眼看遍了人情世故,單薄的身子裡堆滿的是命運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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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有那麼一個人小心翼翼的接近自己,日復一日的來買自己的糖,故作自然的說出一句我愛你時,少女內心的感動是顯而易見的。

這句告白,是一束光,照亮她自卑而敏感的內心。

可惜的是,王子拯救灰姑娘的戲碼,在開始之前,就已經結束了。

年輕男孩說出我愛你的第二天,就走了,去越南打仗了,生死不知。

這句告白,也是他的告別。

童話故事美好的結局,一如既往的與惠英紅擦身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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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離開後,公主高舉利劍,開始了她的征程。

1974年,14歲的惠英紅知道邵氏電影公司招聘女演員的消息,便辭去幹了兩年的夜總會舞女工作。

當時夜總會給的工資是1500,而邵氏籤長約後的工資只有500。

但拮据的生活困不住她的志氣,惠英紅自信能闖出一番名堂,毅然決然地簽約了。

後來的故事竟真如她所料,芝麻開花節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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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約後,惠英紅很快就得到了演戲的機會。

原本邵氏定下出演《射鵰英雄傳》中穆念慈一角的女演員,在開機前臨時決定不演了。

於是導演張徹給了惠英紅試戲的機會,金庸先生拍板決定讓她出演這個角色。

電影播出之後,惠英紅飾演的溫柔而不失氣度的俠女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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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幸運的是,她不怕苦不怕累的個性得到張徹導演的賞識,從此有了相對穩定的演戲機會。

1982年,第一屆香港電影金像獎隆重舉行,憑藉在電影《長輩》中拳拳到肉,乾淨利落的打戲,惠英紅得到得到了第一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獎。

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憑藉打戲得到金像獎影后桂冠的女演員。

手捧獎盃,萬人注目的那一刻,她的笑容燦爛得像是從未經歷過痛苦的大家千金。

只是,她沒有料到這份帶給她無限風光的職業,也會在未來帶給她無限的苦痛。

韌帶斷裂,從高處摔下摔斷整根腿骨,留下後遺症從此長短腳,左膝永久殘廢等等噩夢,都在未來等著她。

那一刻,她只覺得意氣風發,好像看見苦盡甘來的日子在向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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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氣仍存,江湖卻已不再。

28年後,2010年第二十九屆香港金像獎頒獎典禮上,主持人大聲讀出惠英紅的名字,紅姐一時間泣不成聲。

在最佳女主角獎頒獎臺上,她哽咽著說:“我第一次拿獎後風光了十幾年,跟著,不知怎麼會跌落谷底,然後不知道怎麼就沒人來找我(拍戲),然後不知道怎麼自己就把自己逼進一個死衚衕。

我把自己藏起來很久,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我真的試過放棄,這些年,我說出來不怕出醜,我真的試過連自己的生命也放棄,因為我真的不知道我的未來會怎樣。

但是我現在可以說我很有信心,因為我知道我是屬於電影,屬於演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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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現實就是這麼殘酷,二十九年前的哪一座獎盃,並沒有讓她等到最渴望的苦盡甘來的好日子。

那唯一一座打女影后的 獎盃,更像是香港武打電影的末路輓歌。

第一屆香港金像獎結束後的那幾年,香港武打電影迅速沒落,和打戲一起被市場拋棄的,還有那個年輕的影后。

原本風頭無兩的惠英紅,再次被打落深淵。

千辛萬苦地熬,熬出一身苦痛才練就的武藝還沒發揚光大,就失去了用途。

俠女心中壯志不減,江湖卻已然走遠,這是何等可悲可笑的狗血劇情?

就連那座影后桂冠,也成了無情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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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起大落後,惠英紅試過很多方法去挽回觀眾,甚至自費到巴黎拍了一套全裸寫真。

但是,任憑她怎樣掙扎都無濟於事。

她的時代,落幕了。

惠英紅,抑鬱了。

1999年惠英紅患上抑鬱症,從此開始了漫長的在自救與沉淪中掙扎的旅程。

隨後的日子裡,她不再拍戲,不再公開露面。

她把自己藏了起來,不想讓任何人看見的無助。

當情緒戰勝理智的時候,她想過一了百了,也真的試過自殺

所幸,如她自己所說的,有一群很好的朋友,一直陪在她身邊,鼓勵著她,陪伴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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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命運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縱是萬般無奈纏繞心頭,生活還要繼續,生活還在繼續。

2003年,在朋友的鼓勵下,惠英紅開始復出。

這一次,沒有一個像穆念慈那樣的好機會願意等著她。

等著她的,都是隻有幾句臺詞的龍套角色或是不討喜的奸角。

如《搜神記》裡戲份不多的好彩媽姐妹,《宮心計》裡煽陰風,點鬼火的胡司膳,《義海豪情》裡的包租婆楊吳麗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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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切都無所謂了,有戲拍,慢慢也走出了陰影

還能心平氣和地活著,大概是惠英紅所能奢求的最大的幸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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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大概是真的苦盡甘來。

那時候,誰都以為惠英紅會像其他同年紀的女演員一樣從媽媽、婆婆演到外婆、奶奶,越演越邊緣化,越演越沒戲演。

但就是在這樣的死局裡,惠英紅硬生生的逆風翻盤了。

她開始主動去接觸年輕的導演,大力扶持有才華的年輕人,她說只要劇本好,就算片酬是個紅包也沒問題。

親和的姿態加上磨練多年過硬到連章子怡也稱她為神的演技。

屬於惠英紅的時代,再度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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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電影《心魔》讓惠英紅重奪金像獎桂冠。

2014年,憑電影《殭屍》獲第33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配角獎。

2017年,再度以電影《幸運是我》摘得第36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桂冠。

2017年,憑藉《血觀音》惠英紅獲得第54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女主角獎。

可以說,各大演技獎項,只要提名裡有惠英紅,那大獎基本就沒有別的演員什麼事了。

故事講到這裡,愛情已經不再是重點了。那一束無數人渴望著的光,不是惠英紅的光,她就是自己的太陽。

惠英紅是天生的俠女,一切人間的愛恨情仇在她身上被催化得過分濃烈。

她的一生,像是一顆濃到化不開的苦糖,苦的是人生,甜的是那個絕不屈服的自己。


——文章所用圖片均來自網絡,侵聯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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