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茶被盗秘史:植物学家罗伯特·福钧沦为臭名昭著的茶叶大盗


中国茶被盗秘史:植物学家罗伯特·福钧沦为臭名昭著的茶叶大盗

罗伯特·福钧


1 初入中国,回国后写成见闻录,风靡一时


1848年5月,切尔西药用植物园里,罗伯特·福钧正在照看着他的心爱之物,从世界各地搜罗而来的植物,凭借着自身过硬的植物学和园艺学知识,罗伯特·福钧将这些产于不同环境的植物照顾得异常良好。出身卑微的福钧能够成为英国皇家园林协会下的重要的植物园园长,有着一段广为人知的植物猎人的经历。


1840年,英国的鸦片生意终于在大清帝国中被官方禁止了,林则徐公开收缴了价值不菲的鸦片,并于惠州虎门销毁。这成了第一次鸦片战争的导火索,很快,英国派出了他的现代化海军,一路杀将而来,腐朽的大清帝国显然无力抵挡,不到两年时间,1842年鸦片战争以中国战败终止,并签下了耻辱的《南京条约》。


战争结束不到两个月,1842年秋,英国派出了科考队前往中国,这一次,他们终于有机会深入到中国的腹地了,在科考队中,皇家园林协会派出了一位植物学专家,以收集中国的独特植物,这位植物学专家便是罗伯特·福钧。彼时,福钧刚刚年满30岁,这是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年龄。福钧要开始立业了。


动身前往中国,福钧很快在广袤的中华大地上寻找到了众多未曾见过的珍稀植物,他兢兢业业写下了详尽的植物学报告,对植物的生长环境、外貌特征、繁殖特点等等进行了一系列记录,同时,尽可能地带走了活体植物,装入著名的沃德箱。


中国茶被盗秘史:植物学家罗伯特·福钧沦为臭名昭著的茶叶大盗

晚晴中英贸易,中国大量输入茶叶、丝绸、瓷器,造成顺差


得益于工业革命,英国登上了世界霸主的宝座,对外扩充自身实力,占据了众多殖民地,在对外探索过程中,英国也派出了为数众多的科学考察队,对未知世界进行探索, 比如载着达尔文的贝格尔号,比如以库克为船长的奋进号,这些科考队包含了各个学科的专家,其中,植物学家占据着重要位置。


原因在于工业革命后,英国走上了城镇化进程,环境被破坏殆尽,人们开始怀念曾经的田园山水风光,园艺因此得以诞生,对于景观植物有着天然的需求,搜罗世界各地的独特植物成了重要方向,不仅有实际的利益可图,更重要的是,植物蕴含着无限价值,例如从南美洲移植到印度的金鸡纳树中提取出了奎宁,彻底打败了此地的疟疾。


然而,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出现了,如何将植物成功移植?虽然海上运输已经很成熟,但是长时间的海上航行,植物不仅缺少淡水,还要受到海水的侵蚀,成活率非常低,1840年以前,两地之间的植物贸易异常困难。


这时候,纳西尔·巴格肖·沃德博士出现了,他通过一系列实验,发现植物能够在没有水的情况,能够于密封但明亮的环境中存活多年,基于此,他发明了能够隔离外界,又接受阳光照耀的玻璃箱,这个被命名为沃德箱的玻璃箱彻底改变了植物贸易的现状。


植物猎人开始大行其道,满世界搜罗有用植物成为了暴利行业。福钧正是利用了沃德箱,带走了大量中国特有植物,其中中国蒲葵更是作为殖民地的珍稀物种成为维多利亚女王32岁的生日献礼。源于这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福钧的命运彻底被改变了,他被任命为切尔西药用植物园园长。


也正是利用三年在中国的见闻和详细的植物记录,福钧回国后整理出版了一本见闻录,展现了一个真实的中国,图书出版后广受好评,人们争先购买书籍以一窥大清帝国的真实面貌。福钧功成名就了。


2 贸易逆差,输入鸦片,继而觊觎中国茶


19世纪的中英贸易,是茶叶对鸦片的贸易,英国人痴迷的茶叶被中国垄断,在交易中处处受制于人,不仅买办层层克扣,一些奸商还在茶叶中掺入石头等重物以增加重量,这让心高气傲的英国人大为不满。


在印度拥几乎等同于政府机构权力的东印度公司开始考虑,与中国接壤的喜马拉雅山南麓,与中国的部分产茶区有着相似的地理环境,是否存在着茶叶,或者说,是否可以种植茶树。想法一旦打开,利益的驱使让付诸行动顺理成章。


很快,在印度的阿萨姆地区,英国的植物学家发现了茶树的踪迹,然而,他们发现,这种茶叶味道极为苦涩,不适合饮用。显然,利用当地的茶树进行培育的路子走不通,只剩下去盗取这一条路了。


然而,即便是在《南京条约》签订后,中国开放了五个通商口岸,理论上英国人在中国享有贸易自由,但是,外国人所能自由涉足的领域极为有限,盗取茶树困难重重。东印度公司利用各种手段,在广州得到了第一批茶树苗和茶种,并且在阿萨姆地区移植成功。


中国茶被盗秘史:植物学家罗伯特·福钧沦为臭名昭著的茶叶大盗

林则徐禁烟,英国发动了鸦片战争


加工后的第一批茶叶在1846年被送往了分销商、品茶师,很快得到反馈,茶叶口感尚可,但与中国茶相比,还是差距甚远。显然,东印度公司从广州地区获得茶树,与中国其他的优质产茶区的茶叶有着云泥之别。东印度公司的在华贸易中,茶叶贸易超过了其他所有商品贸易总和,这也正是东印度公司不放弃自行种植茶树的原因。


在东印度公司的设想中,一旦能够在印度培育出优质茶叶,将彻底改变贸易中的劣势,缩短运输距离,极大提升利润。现在所面临的事实是,印度本地茶叶不适宜饮用,而盗取而来的广州茶质量不达标,只有冒险派人到中国最好的产茶区盗取茶种,并且或许中国人制茶的秘密,获取制茶工具,同时雇佣最好的制茶师,才能真正做出最好的茶。


19世纪的英国人常喝的茶叶有绿茶和红茶两种,在饮用绿茶时,英国人喜欢加入牛奶和糖,而红茶则不需要添加其他佐料。当初,不只是英国人,西方大多数植物学家都认为绿茶和红茶是产自不同的茶树,而非加工方式的区别。


这其中,最著名的便是瑞典植物学家林奈,林奈的最伟大贡献在于生物学命名规则的制定,如今我们看到一种植物,会想到其学名是什么,所谓学名,即科学名称,动植物的学名均有拉丁文命名,林奈在研究中将生物划分了单位,首先是界,划分动物还是植物,界底下的层级有门、纲、目、科、属,通过这一系列层级,可以将某种生物准确填充到其归类中,编目完成后,往后发现任何一种新的生物,都可以通过观察其特征,分属到相应的类别中去,并用命名规则加以命名。如今的自然领域,全世界都在遵循着这样的命名规则,一旦有科学家依照规则对新发现生物命名后,这个名称也将被全世界接受,避免了命名混乱。


然而,因为缺少实地考察,林奈将中国茶归属到错误的分类里,福钧在往后的中国之行中,将这个错误进行了纠正。


3 深入安徽、福建,盗走中国茶,移植印度培育成功


对中国茶的渴望已经让东印度公司愿意付出更大的代价,1948年,公司董事会将目光投向了福钧,这位三年前深入中国腹地长达三年的植物猎人,在其出版的游记里不仅记载了大量植物学知识,显示专业程度,更重要的是,书中所记录了大量生活场景、各类人物,让福钧成为了盗取中国茶的不二人选。


东印度公司派在英国植物学界鼎鼎大名的罗伊尔前往说服福钧再次前往中国,并且带去了一份让福钧难以拒绝的报价,这份报价中,不仅包含了高昂的年薪,福钧在旅途中的一切开销均由公司买单,福钧要做的就是寻找到最好的茶种。


中国茶被盗秘史:植物学家罗伯特·福钧沦为臭名昭著的茶叶大盗

罗伯特·福钧深入中国优质茶叶产区,盗取茶苗和茶种,同时窃取制茶秘密


1948年6月,福钧上路了,乘坐着东印度公司的船只先抵达印度加尔各答,随后到了刚被划为租借的香港,一路北上最终抵达上海。这次旅程,将让他成为臭名昭著的茶叶大盗,也将让他在植物学史册上留名。


一开始,福钧就知道他将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语言不通是最大问题,尽管他会一些汉语,然而此次他将去中国最好的绿茶产区安徽和最好的红茶产区福建武夷山,这些地区有着复杂的方言,这将让他寸步难行。


因此,他需要组建一支队伍,队伍里有翻译、有苦力,还要有仆人,在上海,福钧很快搭建了这样的队伍,通过买办寻找到了一位合适的翻译,这名翻译家就在安徽著名的茶叶产区松萝山。


第一趟旅程在10月就开始了,福钧从上海一路向西抵达杭州,再从杭州北上安徽,最终抵达松萝山,一路上,福钧沿途搜罗珍稀植物,小心翼翼地装入沃德箱。抵达松萝山后,在翻译的帮助下,每日观察茶树,记录生长信息,最重要的是大量收集茶树苗和茶种。据福钧计算,此行收集了一万三千多株树苗和一万多颗茶种,这些茶树和茶种将在半年后抵达印度种植区。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福钧精心收集而来茶树,在运输中并未被船夫当成特殊物品,运送途中还绕道了斯里兰卡,导致时间上延迟了三个月,更重要是,抵达加尔各答时被接收人打开了沃德箱,空气进入导致大量茶树苗死亡,最终仅存活80多株,而茶种则全军覆没。这一切,福钧要在数月后得到信息。


而这期间,福钧开始了第二段旅程,这一趟,他将行程几百公里去往福建武夷山,这注定是一段不寻常的旅途,彼时太平天国运动如火如荼,队伍已经开到了福建,而新组建的队伍面临着与上一段旅程中一样的问题,欺骗和争斗始终伴随。经过艰苦跋涉,福钧总算是抵达了风光秀丽的武夷山,在福钧的笔下,武夷山成了仙山般存在,此后余生都让他回味无穷。


无论如何,福钧得到了大红袍的茶树苗和茶种(并非母树,而是经母树无性繁殖的大红袍)。得到了最优质的茶树和茶种,福钧欣喜若狂地回到了上海,这时,他收到了前一批茶树几近覆灭的坏消息,令他悲痛不已。


茶种的全军覆没让他开始思考,能否让种子在沃德箱里生长,在运输过程中就开始发芽,如此一来,漫长的运输旅途就再也不会出现腐烂的情况,经过一番改良,福钧真的做到了,改良后的沃德箱能够让植物种子自由生长。


中国茶被盗秘史:植物学家罗伯特·福钧沦为臭名昭著的茶叶大盗

罗伯特·福钧坐姿照


这也为大红袍茶种顺利运抵印度提供了最重要基础,正是在这些茶种的基础上,印度培育出日后扬名天下的大吉岭红茶。但此时,福钧还有一个任务没有完成,在旅途中他深入了产茶区,观察了茶树的生长环境,获取了培育经验,对于制茶过程和工具同样记录详实。


东印度公司的产茶蓝图中,只剩下技艺高超制茶师这一拼盘。通过买办的牵线搭桥,福钧为东印度公司物色了一批制茶师,与其签署了合同,送往印度制茶。优质的茶叶在印度被培育出来了,此后没多久,就一艘一艘地运往了欧洲,运往了世界各地。


至此,中国茶开始了世界的流浪之旅,而中国的茶叶贸易垄断地位被彻底打破了。罗伯特·福钧,这位窃贼,带着满身荣誉和财富回到了他的故乡,他知道,中国茶一旦出了中国,就可以在任何一个适宜的地方生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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