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四季.百味

看到“无条件写作日 .味“这个主题的时候，巧的是我正站在窗前，看着阴霾绵绵的秋雨，琢磨着这个中秋是不是该吃一顿火锅，在简陋的出租屋，和一家老小。于是，立刻就联想到，写一篇关于火锅的小文吧。

一提起火锅，首先想起来的，就是热滚滚的汤水，蒸腾的热气，鲜嫩的羊肉，醇香的美酒，还有亲人朋友们开心的笑脸。在我住的这座塞外边城，不管是零下二十度的冬季、阴雨连绵的夏秋、踏青的初春，大家最好的聚会方式，照例是一顿火锅。以至于在十年前，这座城市还曾经要和重庆竞争火锅之都的美誉，而且几乎差点成功。

记得第一次吃火锅的情景永生难忘。那是1986年的一个春夜，暖风拂面，桃花盛开。我在一座大楼的楼顶用天文望远镜见证了哈雷彗星的回归，然后就在晚饭时间，第一次的品尝了老北京涮羊肉。那时的涮火锅套路比今天简单的多。首先是一口锃亮的铜锅，里面点着红热的炭火，烟气缭绕。锅里添加的只是普通的白开水，放点虾皮就熬成了汤料。羊肉切得很薄，轻轻一过热汤，就变成了白色。而蘸料也只有韭菜花。可就这么简陋，让我见识了最超级的美味。可至今也再没吃过。也许因为是第一次吃，也许因为是那时候的羊吃着几乎没有污染的牧草，肉比今天的要肥美。还有几个原因：领我吃火锅的人后来离开了家，再也没回来；而观测哈雷彗星的青春岁月也被应试代替，城市的夜空也因为化学和光污染开始变得阴霾、混沌，曾经清澈的夜空带走了天文爱好和宇宙的畅想，再也没有回来。于是，火锅代替了这些，成了少年记忆里温暖、祥和的代名词。

那些漫长的冬季，不管是第一场雪，还是节日假期，不管是凄惶的苦日子里，还是得意的休闲时光，火锅和聚会的笑脸就是生活最美好的瞬间。这座城市的火锅文化，后来因为一家新式火锅的出现而兴盛起来了。精心熬制的汤料代替了白开水，那些香果、草参、鸡肉、棒骨、枸杞、大蒜、姜片、豆豉和各种保密的配方熬成的浓汤弥漫在城市的夜空，整个城市都为之沉醉了，以至于这家店后来发展成了一段时期内中国火锅的龙头企业。还记得那人山人海的长队，热闹非凡。还记得兄弟聚会时候的恶作剧：要一锅底汤，叮嘱服务员不要进来，然后从背包里掏出自己带的肉和菜....不是为了省钱捣乱，就是年轻人的搞怪。其实，那家店的股东之一，就坐在我们中间。

再后来，火锅的袋装汤料出现了，于是，饭馆里的饕餮，变成了家庭里温暖的聚会。外面秋雨凄凉，家里热气腾腾。一家人围坐在火锅的旁边，闻着喷香的味道，涮着各种菜肴。牧区的鲜嫩羊肉、沙地出产的土豆、新鲜的蔬菜....伴随着家人的聊天话题，抵御了寒气，消融了工作的疲累。

偶尔哪个周末，秋雨或初雪中，朋友打来电话：”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于是一帮兄弟聚在一起，伴着火锅的蒸腾热气，喝着美酒，畅所欲言。任落叶飘摇、西风凛冽，只有火锅汤和美酒，让一班平时疲于奔命、不屑于诉苦的汉子抱团取暖。这样的聚会里，作为主角的火锅照例是不能马虎的。超市买来的现成的汤料并不能简单上桌，还要加入大蒜、葱段、姜片、枸杞、干辣椒、锁阳、草果、香叶，再加上冬瓜片和香菜，熬成汤料。兄弟们围坐一起，厨房的锅里烫着十几斤古越龙山或是会稽山，待火锅汤沸，大碗舀酒，大块涮肉，慢慢地，男人的豪气干云凸现，于是天南海北指点江山，哪还有什么领导老板，有什么你长我短，只要有一班脑子长在酒杯里的光膀大汉，好一番热烈，好一番畅快。

待到春季，冰雪消融，万物复苏，踏青的季节来了。于是火锅又来到了户外。择一个阳光明媚，挑一个天空湛蓝，拉家带口，来到草原、树林、沙漠，架起炭火，点起行军灶，安放好火锅，开涮。记得每次带锅的人都有噱头。例如有人携带的是老丈人用战场上带下来的炮弹皮打的火锅， 便起名丈人火锅，让我们好生艳羡。待到热汤滚沸，席地而坐的人们放到锅里的东西五花八门，有切片的午餐肉，有就地采来的苦菜，有老乡家买来的山羊肉......春天的花香里，又多了火锅的香气。

而夏季来临，炎热里似乎火锅受了冷遇。可是能和空调冷气、冰镇啤酒配套的，依然是火锅。一口冰冷，一口麻辣，冰火之间，舌头经受了洗礼，似乎生活的丰富百味也浓缩到了这两重天里。

总之，四季里，不管什么样的天气，不管什么样的心情里，只有火锅最有凝聚力。心里薄凉的，想要温暖。心里奔放的，想要沸腾。可是最大的属性，还是围炉而坐的人们那份热情。

不管是春花烂漫、夏夜恬燥、秋雨凄凉、冬夜峻寒，来，我们围着热热的火锅，抱团取暖。任你江湖风雨，艰辛焦灼，一锅涮了吧。

水开了，还等什么，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