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田小甜對我說:“媽媽,妮妮討厭我”。
“為什麼?”
“是小雨姐姐告訴我的。她說妮妮嫌我年齡小,幼稚,說話聲音太細。”
妮妮和小雨都12歲左右,比小甜大3歲多。不同年齡段的孩子玩不到一起很正常,小雨喜歡和小甜玩我還挺納悶呢。至於聲音嘛,小甜是有點甜軟的綿羊音。不過小甜是校合唱團的,如果嗓音難聽到讓人討厭,大概是不能被老師選上的。
說因為小甜聲音細而討厭她,是藉口。
我不是憑空懷疑別人。我第一次見到妮妮時,她正和小雨在小區裡玩耍,濃眉大眼,胖乎乎的,挺可愛的一個女孩。小甜當時還不認識妮妮,但和小雨很熟,兩個人很快玩到一起,妮妮被冷落到一邊。
她叫過小雨幾次,小雨和小甜玩得正開心,沒回應她,她便百無聊賴地回家了。
小朋友的友情是排他的。小甜大約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了小雨和妮妮之間的友誼。
小甜告訴我,妮妮警告過小雨,如果約了小甜就不要再約她。在小廣場遇到妮妮和一大群小朋友,小雨和小甜不能參加。
或者,只能由小雨參加,小甜不能參加。
光聽聽這關係就叫我一頭亂麻。
(2)
我向來痛恨女生之間東拉西扯的小九九,不管在學校還是宿舍我都很遊離,絕不交什麼所謂的閨蜜,就是要避開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不想無謂地消耗自己。
小甜交朋友的事我一般不會插手。即便她在外面受委屈,我也只站在一邊看著,回家後幫她梳理梳理發生了什麼,應該注意什麼。
這件事我同樣不打算管。
我告訴小甜:“如果你沒傷害過別人,別人不喜歡你不是你的錯,你不用為此負責,尤其不能覺得是自己不好想要改變。她不喜歡你是她自己的問題,應該讓她自己克服。”
“媽媽,我和小雨玩算不算傷害妮妮?”
“不算。是她們倆的友誼出了問題。”想了想,我又補充到:“等你們長大成年後,如果一個女生和一個男生正在談戀愛,或者已經結了婚,那別人就不能再說喜歡什麼的,也不能和他們中的某一個交往太密切。這個時候就算傷害了。”
天,說這個是不是太早了?
小甜煞有介事地點頭:“嗯,我懂了。”
真的懂了?
我摸摸她的臉蛋說:“那就好。妮妮這種行為已經算得上霸凌了,不過好在她不怎麼出來,你和小雨她們幾個玩得也很開心,不用管她。”
(3)
下午陽光很好。
小雨和天天三點鐘準時在我家單元樓門口等小甜,倆人一碰面小雨便對小甜說:“我們有一個秘密基地,你要不要來看?”
“什麼秘密基地?”
“前一段時間我和妮妮還有天天在垃圾桶邊撿了很多海洋球,藏在你們樓後面的冬青樹裡。”
三人繞到樓後面去看冬青樹裡的海洋球,看完後結伴去小廣場。
妮妮也在,一幫人在小廣場匯合了。
妮妮身邊有幾個朋友,正在廣場一角佈置一個秘密基地。妮妮看到她們過來,馬上告誡身邊的小夥伴禁止小甜參加。
天天跑過去告訴妮妮,小雨把藏海洋球的地方告訴小甜了。
妮妮當場衝小雨發飆:“我們約定好的,這個地方只有你、我和天天知道,你為什麼告訴小甜?”
小雨理虧,張張嘴不知道說什麼。小甜無措地站在一邊。妮妮氣勢十足地指責小雨不遵守約定,說了一大通,成功地把小雨說哭了。
五年級女生嘴巴真凌厲啊,切中要害,一擊而中,不依不饒。
小甜在旁邊慌的不行,試圖安慰小雨。
我一直在旁邊遠遠地看著。情況失控,必須得出面了。
(4)
我走過去直接問妮妮:“你為什麼討厭小甜?”
妮妮一愣:“我沒有討厭小甜。是小雨破壞了我們的約定。我們說好不告訴別人的,但她告訴了小甜。”
不得不說現在的小朋友很厲害,邏輯清楚,思維敏捷。
“既然不是討厭小甜,為什麼不讓小甜參加遊戲?如果你不喜歡和小甜玩,那你退出吧。或許小雨沒有想得那麼周全,她覺得小甜是她的好朋友,想要跟她分享秘密,忘了你們的約定,這是小雨的不對。反過來,既然你這麼在意秘密被洩露,就不應該和別人保有秘密。”
妮妮呆呆地看著我。
我繼續說:“小雨沒有反駁你,她已經知道自己錯了。她都哭了你還不依不饒的,也算不上小雨的好朋友吧?”
唉,我其實不喜歡這樣。
這是我的盲點。我和妹妹小時候有三個哥哥和一群堂兄護著,男生女生都沒人敢欺負我們。初中後開始住校,妹妹一直在身邊。妹妹性格開朗活潑,人緣很好,誰如果想打我的主意,她第一個上去給人家滅了——這些經歷養成了我冷清的性格,對身邊女生的糾紛渾不在意。
也許我也經歷過友誼危機?但我真的不記得了。
(5)
遠遠看見小雨媽媽牽著狗拉著買菜的小車走過來。我眼前一亮,救兵來了!
小雨媽媽走近看到自己女兒哭得梨花帶雨的,吃驚地問:“怎麼啦?怎麼哭啦?”
小雨看見媽媽更覺得委屈,趴在媽媽肩頭抽泣。
我笑了笑:“她們遇到點女生友誼上的小煩惱”。
她媽媽說:“哦,沒事,一會兒就好了!閨女我把狗給你留這兒,你遛遛狗,我去買點菜。”說完衝我擺擺手,拉著小車走了。
就……這樣?
狗狗很治癒,搖著小尾巴歡快活潑地圍著它的小主人打轉,兩隻前爪巴著小雨的衣服站起來舔她的手。小雨破涕為笑,和小甜就牽著狗嘻嘻哈哈地跑掉了。
我站在桃樹下,打算拍些美麗的桃花。
(6)
妮妮磨磨蹭蹭地走到我身邊:“阿姨,我沒有討厭小甜。我說討厭小甜,是因為小雨跟小甜玩得比跟我玩得好,我覺得小雨背叛了我。”
我看著妮妮。大大的口罩遮住了她的臉,一雙黑黑的眼睛很漂亮。
“你要把真實想法告訴小雨才行啊,小雨到現在都認為你是真的不喜歡小甜呢!”
“小甜知道秘密基地也沒什麼。我就是生小雨的氣,上次我告訴毛頭我們的秘密基地在哪兒,小雨就說我是大嘴巴叉!”
“……既然你們約好了,最好誰也不破壞約定。阿姨希望你別再說你討厭小甜,不讓她參加遊戲什麼的,好嗎?這明明不是你的本意,對吧?”
“好的阿姨。其實我和小雨也算不上很好的朋友,我們兩個玩不到一起,她喜歡跳芭蕾舞,騎滑板車的時候也擺舞蹈動作,特得瑟。我喜歡建秘密基地,她說我幼稚。”
哦,原來小甜是背鍋的。
“那就去找自己玩得來的朋友。小廣場的小夥伴也是幾個一群在一起玩的,讓大家都聚在一起玩同一個遊戲很難。不管跟誰玩,只要玩得開心就好,是不是?”
妮妮點點頭,繼續去搭她的秘密基地。
我一直觀察三個孩子。
小雨和小甜一直找機會靠近妮妮,但妮妮最終也沒有和她們再說過話。
小雨和小甜坐在桃樹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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