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湃 攝）
為什麼要走出去？
因為只有看見了外面的天高海闊，才會明白我們生活裡的糾結煩惱有多麼渺小。
有時候我會想，很多事都是冥冥中自有註定。
九月底的時候，因為一篇公眾號文章，我決定報名參加梅里轉山節活動，那是我第一次聽到“梅里雪山”這個名字。
這是一個突然又偶然的決定，但這個決定讓我整個十月，每一天都充滿期待。
當飛機從首都機場起飛，我坐在目前人類最快速便捷的出行工具中，奔赴一場最原始的徒步行動，這感覺有種說不出的玄妙。
當我真正揹著不到20斤重的揹包，穿著衝鋒衣徒步鞋，走在山林之間，我內心為之震盪。
我有預感，此行定會改變些什麼。
【1】同頻才能同行，徒步如此，人生亦如此。
徒步第一天，從海拔2700米的西當，爬升到3900米南宗埡口，再降到3200米上雨崩村。
領隊早早就告訴我們，高山徒步最重要的是頻率，不能長時間停下休息，也不能忽然爆發加速，因為身體會有不良反應。這就導致了很難有人能夠和你一直同行。
我在路上遇見很多人，大家的速度有快有慢，很快的相遇，微笑招呼，出聲鼓勵，然後各自按照自己的頻率繼續前進，沒有刻意的等待，也沒有奮力的追趕。
我們一群人在各自走一個人的路。對於我自己而言，世界只剩下我和腳下的路。
最累的時候，前後目光所及，只有我一個人。
我告訴自己，向前邁進一步，就離目標更進一步。
那一刻的我，像極了曾經奮顧不身的自己，一腔孤勇，壯志未酬。
我看著遠處的雪山，伸手輕輕撫摸樹幹，感受它的溫度和蓬勃的生命力。耳邊是水聲鳥鳴，內心一片平靜。
我以為我會感覺到孤獨，但是並沒有。
天地為伴，山水同行。人間四季，皆目光所及，季節更替，也不過就是兩個山頭的距離。
那一刻，我想，人們經常說，人生就是一段旅程，如果人生的旅程像是這一次徒步，那麼真實太美妙了。
這段旅程中，身後有人和你走相同的路，前方有人在終點等你，若再談孤獨，不免對這世間美景有些辜負。
【2】“咱們是出來玩的，不是出來玩命的！”
徒步的第二天，是從上雨崩村去冰湖。
路線比第一天長，但因為是輕裝，所以並不難。
但是這一天，我撞了頭，摔了跟頭，手機差點給掉下山崖。
也正是這一天，讓我第一次近距離的體會到了雪崩發出的聲音帶來的震撼。
去冰湖的路，並不好走，一路泥濘。
隨著太陽昇起，雪在融化，我們踩在雪水中，走下坡路的時候尤其危險。
走過中日登山大本營，被告知雪山裡面發生了雪崩，我們在山腳下聽著山那邊偶爾傳來的轟隆隆的聲音，如果不是看見山間忽然騰起的雪霧，我根本不會因為這聲音聯想到雪崩。
雪給人的感覺是飄飄灑灑的輕柔，是被狂風裹挾的鋒利，但雪本身是安靜的。
難以想象，安靜的雪，在沒有風的情況下，會忽然從山間跌落，發出氣勢磅礴的聲音，讓你心生懼意。
然而聲音很遠，彷彿雪崩也離我們很遠。內心還是想要賭一把，想去看一看冰湖。
一路跋涉，因為幾聲雪崩發出的轟鳴就放棄前進，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
一個領隊說“咱們是出來玩的，不是出來玩命的。雪崩是意外狀況，你不知道它下一刻會在哪裡發生。”
我放棄了繼續前進，因為危險，也因為不想給領隊找麻煩。
所有人間美景，都美不過活著這件事本身。
人只有活著，才可能閱盡人間美景，遇見美好的事，和有趣的人相逢。
有人會說，沒看到冰湖，總歸是有些遺憾。可是換個角度想，此行已經盡興，若是為了看冰湖強行上山，最初的興致就變了味道。所以，看不看到冰湖其實也沒那麼重要。
就像當年王徽之雪夜行舟去見戴安道，行至門前轉身而返。
“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我們呢，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冰湖。這樣想，是不是也有了些魏晉名士的不羈與豁達。
【3】轉山拜佛，是有所得，或只是儀式？
第三天去神瀑，沿路遇見非常多的瑪尼堆，都是路邊藏民祈福時留下的。
領隊曾經非常認真的告訴我們，路邊的瑪尼堆不能隨便碰，千萬不能去推倒它。（以至於對那些由大小不同的石頭堆砌的瑪尼堆，我連張特寫照片都沒有拍。）
對於當地藏民的信仰我是心存敬畏的，儘管我根本不懂為什麼人們要轉山要去求佛。
2017年紀錄片《岡仁波齊》上映，看到影片中的人們遇山爬山遇水涉水，一路磕長頭走到岡仁波齊，內心激盪著無法言說的崇敬之情，因為這份信仰，我自己沒有。
那時候我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來到藏傳佛教的四大神山之一的梅里雪山，也不知道自己會遇到轉山的人。更加不知道，坐在神瀑下面，遠遠看著那些轉山祈福的藏民，會心生敬意，竟無端落淚。
我想，強大的信仰，會壓彎無知者的脊樑。
我們受到的教育告訴我們，一切要靠自己努力，現實教會我們求人不如求己，那為什麼還會有人轉山拜佛？
是因為有所得嗎？還是僅僅是個儀式？
也許都是。
但對於沒有宗教信仰的我來說，轉山拜佛可以消除我內心的驕傲，讓我明白自己就是一個普通人，芸芸眾生之一，不必要求自己與眾不同，不強求必須比誰優秀。
神瀑之下，陽光、雪山、風馬旗，風聲、水聲、祈福聲，我像一個意外的入侵者，旁觀一切，在大自然面前，在信仰面前，內心空白，唯有謙卑。
告誡自己，自此以後，
內不欺己，外不欺人，心不妄念，口不妄言。
轉山是朝聖者對宗教虔誠的一種方式，但我的轉山只是一次偽朝聖。
我一路走來，身體疲憊但內心暢快，我把這當做一次修行。
我在路上聽見有人說，“如果不是為了看風景，我幹嘛要走這樣難走的路！”
我不知道我是為了看風景，還是專門來感受一場徒步。
但我明白，既然已經上路，就已經在趕赴了一場又一場的相逢。
遇見風景，遇見人，遇見美好的事情。
【4】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
徒步的第四天，也是最後一天，從雨崩村走尼農大峽谷出村，回香格里拉。
出發前各種不捨，好想在這個世外桃源裡與世隔絕。
早晨伴著日照金山醒來，夜晚守著星空遠望。
（彭湃 攝）
聽客棧老闆拉胡琴，看大家舉杯邀月呼朋引伴，聽大家講故事談人生……
然而所有的旅程都有歸途。
能有此一程，已是難得的幸事，貪戀長久，就成了妄念。
我以為下山的路上會情緒低落，猶如分別的沉重，然而並沒有。（我發現本次旅行有很多的“我以為”被事實打臉）
回程的路上，大家的速度比我想象的快很多，我們不知不覺就走在了最後。
我們一行人回憶曾經看武俠小說時，總是幻想自己是俠女，各種想象的場景都帶著青春綺麗的色彩。
我想起很多年前，我每每走在山間都覺得自己是一個行走江湖的俠女，縱身一躍就是一個山頭。
然而我們沒能成為俠女，遇到的江就是江，湖就是湖，唯獨沒遇到江湖。
現實生活裡沒有那麼多的快意恩仇，但有不少雞毛蒜皮的瑣碎。
可是那又怎樣呢？
同伴用手機播放謝霆鋒的《黃種人》，再聽老歌，感受很不同，除了音樂中的力量還有生活賦予我們的坦然和淡定。
後來聽歌變成唱歌，我在前面悄悄的聽，後面從流行歌曲到懷舊經典，從京劇到黃梅戲到豫劇到壯族的民間小調。
我們輕鬆穿越了尼農大峽谷，看見山下休息亭裡的塗鴉，都是可愛的留言。
到達領獎處，看著人們雖疲憊但滿溢笑容的臉，我想這就是旅程圓滿的樣子吧。
有一句話這樣說，人生沒有白走的路，每一步走算數。
徒步也是如此，沒有白走的路，因為走過之後，成為了更好更新的自己。
這一路山高水長，大家相逢一場，大笑離去，旅行的美妙之處就在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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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篇，寫這次徒步遇見的人。
我一直都認為，在我生命中遇見的每一個人，都是我的老師，他們來給我上了一課，陪我走上一程，讓我擁有了成為更好的自己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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