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後都在聽什麼樂隊?打開他們的歌單,我大吃一驚

本文刊載於《三聯生活週刊》2019年第32期,原文標題《“90後”在聽什麼?》

<code>這屆年輕人的聽歌喜好,實習生同學們拉了一個長長的清單,其中有三分之二的樂隊我連聽都沒聽過,這種感覺如當頭棒喝。想起刺蝟樂隊唱得讓人扎心的歌詞:“一代人終將老去,但總有人正年輕。”/<code>

記者/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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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萊卡的現場是“90後”樂隊裡最“躁”的,成立不到三年的時間裡已經有140場演出經驗

作為一名“80後”的搖滾樂迷,我在“90後樂迷在聽什麼樂隊”的問題上,大腦一片空白。他們愛聽的東西會非常不一樣嗎?能否分析出在這些不同的背後透露出的時代秘密呢?

帶著這些問題我開始了尋找“90後”樂迷之旅。北大中文系資深搖滾樂迷徐博詣出生於1997年,今年開學後將升至“大四”。在答應我的採訪後,她連夜整理了一個網易雲歌單給我。打開的瞬間,一種熟悉而陌生的感覺襲來。最久遠的單曲有來自黑豹的《Don't break my heart》和腦濁的《Ambulance of love》;也有陪伴“80後”成長的Joyside、Snapeline、哪吒、惘聞、刺蝟、寵物同謀、腰樂隊……剩下的樂隊則進入了我的搖滾盲區:丟萊卡、缺省、梅卡德爾、City Flanker、落日飛車和臥軌的火車……時間跨度之大,讓我開始審視起這篇文章是否是一個偽命題。

徐博詣是四川姑娘,離開家鄉到北大求學之前,一直生活在小城瀘州。她坦言,她的家庭並沒有人聽搖滾樂,父母秉承著“棍棒底下出人才”的教育理念對她嚴苛要求,希望有朝一日女兒能出人頭地,通過高考改變命運。父母眼中品學兼優的徐博詣內心中滋生出“中國式青少年叛逆”——一方面做個乖乖女,在學業上維持著父母的期望,另一方面開始產生自我質疑的獨立意識。

徐博詣在高中聽到的第一個國內樂隊是好朋友推薦的萬能青年旅店,那時的她喜歡蘇打綠和張懸(介乎在大眾流行和民謠的邊緣),她當時的好朋友會“安利”她好的音樂,還和她在操場一圈一圈散步,談論王小波和李銀河,談論自由、權利以及理想與未來的婚姻。她形容第一次聽萬能青年旅店的感受:“當時感到類似小行星撞擊一般‘炸裂’,原來音樂可以以這樣的形式呈現,在一個商場裡循環播放《夜空中最亮的星》的年代,聽到《在這顆行星所有的酒館》後半部分漩渦般襲來的轟鳴與噪聲,產生一種近乎自戀的驕傲和滿足。儘管當時並不能完全理解這種對聽覺的破壞與挑釁,卻在各類金屬般的音色中獲取了‘小眾的’‘另類的’價值感與存在感。”徐博詣心裡暗暗想,“這麼牛×的音樂只有我這樣的人才會聽”。這種被搖滾樂突然“喚醒”的經歷,我感同身受,這是搖滾樂的意義所在,不一定是萬能青年旅店,或許是別的樂隊,它產生於青春期,一旦產生質疑、思考、與眾不同的想法去對抗日常生活中的平庸,就彷彿推倒一個多米諾骨牌,開啟全新的生活。

徐博詣以654的高分考入北大中文系,這讓父母鬆了口氣,女兒果然眾望所歸。對於遠離家鄉的徐博詣來說,她在內心裡完成了對父母的交代,大學生活開始走向對自我的探索。她上“大一”的時間是2016年,讓我們看看此時的音樂播放載體都是什麼。以網易雲音樂和蝦米音樂為例,這時候的音樂分享和歌單推送已稀鬆平常,“90後”(確切地說是“95後”)聽音樂的媒介已經徹底數字化和虛擬化。相比“80後”聽搖滾樂的曲折過程,“90後”接受搖滾樂“洗禮”的方式顯得輕而易舉得多。

“80後”獲取搖滾樂途徑的歷史,伴隨著打口磁帶(90年代初)、打口CD(90年代末)、刻錄VCD、MP3、MP4、蘋果iPod、電驢下載、博客電臺、付費下載到免流量共享,歷經多年。我記得每一次有聽音樂的新產品出現,都得厚顏無恥地向父母伸出雙手要錢買裝備,就跟打遊戲升級一樣有門檻,購買不同媒介的播放器一直是我青少年時期最大的開支。而徐博詣說第一次接觸到平克·弗洛伊德(Pink Floyd)的專輯《月之暗面》是因為網易雲當時做了一個專題,推出“搖滾史上最偉大的100張專輯封面”的歌單。一旦他們被某個樂隊的歌曲或歌詞觸發情緒,順藤摸瓜便能將這個樂隊“一網打盡”。

如果你是一名“盯鞋”又名“自賞”(Shoegaze)音樂風格的愛好者,一旦聽了一首Slowdive,那麼你的歌曲推薦一覽將被相關風格佔領。源源不絕的相似音樂,像一股河流發了洪水,年輕人可以上下求索,發掘自己的“最愛”,動動手指點個贊,那麼私人電臺將全部是這個路數的音樂推送。

“90後”這一代人無門檻地和國外的互聯網青年達成了一致,在“音樂系統性教育”上佔盡優勢。所以在此前,徐博詣發過來的歌單,在時間上跨度如此之大就不奇怪了,因為他們聽音樂的形式是“連鎖式推薦”,音樂發行的時間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眾多風格中,數字化推送出來的結果就像他們在“網絡外賣平臺”裡挑選自己最喜歡的相關產品一樣容易。很快,這一代年輕人的聆聽方式開始顯露出異常“成熟”,甚至可以自成一體總結出極像樂評的聆聽結論。徐博詣說:“後來,根據推送聽完了平克·弗洛伊德的所有專輯,他們的音樂被納入了思想領域,這種另類性、自我主義的情緒化內核成為隨時可能引爆主流文化謊言的炸彈。”

我已經開始理解一個事情,曾經風靡一時的樂評人言論在“90後”樂迷之中已經起不到太多作用。他們相信自己的耳朵以及對音樂審美的獨立性。那些曾經讓“80後”樂迷翹首企盼的點評,已被他們獨立的“耳朵”消滅。當問及《樂隊的夏天》眾人你們“90後”是否喜歡盤尼西林樂隊時,我獲得的答案出乎我的意料——“那是你們‘80後’喜歡的樂隊!”老鐵又被扎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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