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貓小姐
2003年4月1日，張國榮哥哥在香港東方文化酒店縱身一躍，帶著解脫永遠離開了我們。
今年是哥哥已故的第十七年，說來奇怪，時光並沒有淡化他的印記，反而隨著時間的沉澱，大家對他的愛越來越深沉。
也許，有些人雖然離開了，卻永遠留在我們心中。
哥哥這一生給我們留下了太多精彩的作品，《霸王別姬》《阿飛正傳》《金枝玉葉》《夜半歌聲》......每一部都能被稱之為經典中的經典。
然而至今為止，我最愛的一部，並不是以上那些耳熟能詳的作品，而是一部在國內偏冷門的電影——
《春光乍洩》。
電影拍攝於1997年，導演王家衛加上主角梁朝偉和張國榮，配角是還很青澀的張震，這樣的演員陣容怎麼能讓人不愛。
如果說梁朝偉和張國榮的搭檔是完美的，那麼加上王家衛的鏡頭故事和美感構圖，簡直就是絕配。
都說王家衛很會講愛情，不管是《花樣年華》裡愛而不得的婚外情、《重慶森林》裡迷人浪漫的愛情、還是《阿飛正傳》裡放蕩不羈的多情種，王家衛總能用他的鏡頭細膩地傳遞出世間的各種情意。
《春光乍洩》也不例外，王家衛這次想講一個認真你就輸的悲情故事，張國榮飾演放蕩的多情浪子何寶榮，而梁朝偉則是愛的執著的黎耀輝。
“不如我們從頭來過”，這是何寶榮對黎耀輝的口頭禪。
何寶榮的性格並不討喜，生性愛玩，不甘寂寞，浪裡浪蕩，就像是沒有腳的鳥兒，不會為誰而長久停留；他行事只考慮自己開心就好，像個被慣壞的孩子，喜歡就來，不開心就走。
在和黎耀輝去阿根廷旅遊的途中，他提了分手，頭也不回就走了，理由是這樣的日子很無聊。
他們帶去旅遊的錢已經所剩無幾，他卻連問一句黎耀輝的接下來去向也沒有，瀟灑地坐上出租車離去，留下黎耀輝和一輛車，想來真是任性。
後來在阿根廷舞廳偶遇黎耀輝，他是和男友去舞廳找樂子的客人，黎耀輝是在門口迎賓說“你好，謝謝”的門童，他視而不見，彷佛他們本就是不認識的路人。
何寶榮本就是這樣自私又自在的一個人，在他快樂瀟灑的時候，獨自快樂著；只有在他被男友打，被欺負的時候，才會想到了黎耀輝。“不如我們從頭再來過”，這句話好像是魔法，每次在他低谷受傷的時候總能讓他回到黎耀輝溫暖的懷抱中。
好像是吃定了黎耀輝對他的愛，他才敢這般肆無忌憚，對黎耀輝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這種篤定也源於他對黎耀輝的瞭解與信任，瞭解其一舉一動、內心情感、以及深情所付，更相信黎耀輝是情人又是家人，不會棄他於不顧。
何寶榮顯然就是一個情場老手，在別處被別人打，掛著傷回來的時候知道要先示弱。
他看到黎耀輝還留著當初一起買的那種瀑布燈，就已經知道黎耀輝還沒有放下他們的感情。
所以他敢開口，“等我好了，我們一起去看瀑布”，想來，這又是一句不能兌現的承諾。
他故意在日常相處中做出一些曖昧的舉動，在睡覺的時候過去撩黎耀輝，用受傷的手抱住他來威脅他不要亂動。在他身上蹭來蹭去，以表示自己想要。
雖然黎耀輝表面上沒有任何表示，內心卻因為何寶榮回來而開心。人開心的時候，聲音是不會騙人的。黎耀輝心情愉悅時，就連上班給人拍照，嘴上說的都是“非常好”。
何寶榮喜歡跳舞，跳舞代表著自由，浪漫。他教黎耀輝跳舞，手搭著腰，臉貼著臉，兩人一起忘情的跳舞，那一刻，他們是互相深愛，痴情纏綿的愛侶。
何寶榮喜歡的正是這種浪漫與放蕩，他不想沉浸在無聊的柴米油鹽生活中，只希望生活裡充滿這種隨意與浪漫。
可是生活偏偏就是柴米油鹽過日子，黎耀輝不像何寶榮一樣浪漫，他是真真正正在過日子的人，每天去舞廳當門童，後來去中餐廳打工，再後來去搬運生豬肉。
一個不收心，一個求安穩，這樣的愛情註定是不能維持長久的，所以每次和黎耀輝在一起一段時間後，何寶榮總會用悶做藉口離開，去尋求他看來十分絢爛自由的生活。
可是絢爛的生活就意味著冒險，受傷害。何寶榮都會在玩過傷過後，又回頭去找黎耀輝。
黎耀輝確實被何寶榮吃得死死的，他們的愛情正是印證了那句話，認真你就輸了。
也許他這輩子最不該的，就是讓何寶榮看出他的感情有多深，才讓何寶榮有機會抓住他的死穴，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他的情感，想要走的時候輕飄飄一句“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回來的時候只需要一句“不如我們從頭來過”。
他生氣，討厭這樣玩弄自己的何寶榮，他更氣毫無原則的自己，所以聽到他的電話之後，喝得醉醺醺的，衝去他的房間一陣怒罵，發了瘋的廝打，然後離開。
可還是在看到何寶榮被打得頭破血流時候，忍不住收留他，照顧他。
他甚至害怕何寶榮又一聲不吭地離開，偷偷扣下何寶榮的護照，作為他們之間的牽連。也許他扣下的那一刻，就已經有預感，不久之後何寶榮又會離他而去。
果然不要指望浪子能回頭，一個浪蕩慣的人，又怎麼肯放棄外面的精彩世界，與形形色色相互眉來眼去的人說再見呢。
何寶榮的傷好了之後，開始不滿意留在家裡被黎耀輝限制住的生活，又恢復本性，打扮得帥氣頹媚出去尋覓情人，然後又故技重施地甩身離開。
他繼續做一隻沒有腳的鳥兒，任天空湛藍廣闊自由翱翔，徒留黎耀輝在老巢中傷心等待。
沒錯，感情中認真的那一方是受傷最多的，愛得越深傷得越深，黎耀輝就是這段關係中總被拋下的那一個。
但是決定一段感情的結束，也是取決於感情認真的那一方。
這一次，黎耀輝真的死心了，他留下那本唯一和何寶榮有牽連的護照離開了阿根廷，離開前，他一個人去看了當初何寶榮允諾會一起去看的瀑布，他真的要和何寶榮的全部說再見了。
曾經何寶榮就是仗著黎耀輝對他深厚的愛，在外面有恃無恐，因為他知道，無論他玩得怎樣的瘋，都還會有一個人在等著他。
現在黎耀輝親手斬斷了這份情誼，他還愛著的時候，親手給予何寶榮傷害他的機會，可在他決定結束這段疲憊戀情之後，他比誰都決絕。
“黎耀輝，不如我們從頭來過吧”。何寶榮再回頭，卻發現找不到黎耀輝了。
他租了黎耀輝原本租的房子，修好了那盞瀑布燈，當他想要珍惜這段感情時，黎耀輝已經轉身走了，他只能抱著被子掩面痛苦。
要知道感情是有額度的，永遠不要仗著一個人對你的愛就肆無忌憚，一旦感情被揮霍一空後，想要再收回就很難了。
這段感情黎耀輝終是想通了，傷心難過也好過又經歷一次從頭再來。
和何寶榮分手的那段日子裡，他愛上了同事小張（張震飾），那個喜歡到處聽聲音積極樂觀的臺灣大男孩。
他沒有將這份心意告訴小張，而是在小張離開前和他深情一抱，那時候他沒有聽到任何聲音，除了自己的心跳聲。
他給小張錄了一段聲音，小張說要帶去天涯海角，那是他偷偷哭泣的聲音，他是為了何寶榮而哭，還是為了小張而哭，不得而知，兩者都有吧。
其實那個夏天，黎耀輝失了兩次戀。
最後黎耀輝回到了世界的另一頭香港，坐在雙層叮叮車上，看著路上車水馬龍，時間正在往前走，車輛正在前進，行人正在前進，正如黎耀輝的人生，也在前進。
結尾配上一曲Happy Together，前面的陰鬱都被掃蕩一空，一切都過去了，再痛的傷最後也都會過去的。
這不是一部大製作的電影，卻是王家衛情感電影裡，最讓人心痛的一段愛情故事。
王家衛用獨特的鏡頭感，倒立的城市，斑駁的西班牙特色，陰鬱的環境，訴說了一場互相傷害又依存的愛戀。
痞氣風流，舉足間都是頹靡之感的哥哥張國榮，加上青春硬朗，髒話連篇的悶騷男梁朝偉，再加上青澀憨勁十足的張震，這樣的陣容如今已經無法複製了。
這是哥哥為數不多的一部同性電影，在電影裡他放蕩不羈，喜新厭舊，最終親手弄丟了愛情。
現實中他有一個非常相愛的愛人，並且在他離世後的每一年裡，為他寫下一段真摯的文字，這也算是另一種Happy Together吧。
-END-
閱讀更多 鶴立獨行的貓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