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追憶

父親的生日。兄弟姐妹三個商量,決定在病房裡,給老人舉辦一個小小的生日聚會。

沒有外人,除了三兄妹,幾個孫子輩,還有就是同病房的病友和醫生護士。因為老人病重,不能回家。尤其是,這個生日有可能是老人的最後一個生日,也許將會是大家和他的最後一個團圓日。

​ 父親得的是肺癌。這個不是秘密的秘密,只對老人一個人隱瞞。

在老人面前,所有的人,都會立即化身為職業演員,不需要彩排,不需要對臺詞,都是秒秒入戲。對此,不明真相的外人,那是一絲一毫都不會看穿。

大姐的家離醫院比較近。大姐在醫院的時間 就遠遠多於弟弟妹妹。

中午,大姐照例做好醫院要求的飯食去給父親送飯。

離病房很遠,就聽到了父親在和病友說話的聲音。

父親是個大嗓門,脾氣直爽。無論在哪裡,父親都愛給人講道理。

進到病房裡,大姐笑著假意批評父親:

“你怎麼又不聽話了?醫生說了不讓大聲說話,怕引起咳嗽,你就是不聽話。再說了,別人想休息,你這麼大聲人家也休息不好。​”

父親像個犯錯的孩子似的,趕快點頭:

“記住了,記住了,下次不犯了。大妞啊,你好批評我,不如二妞。二妞不批評我。”

“就你家二妞好,我不好,行了吧。你就偏心吧。”

同病房的病友聽了都哈哈大笑。

這樣的場景,這樣的對話,幾乎每天都要上演一遍。

我離家比較遠,不能常守著父親。常年在外地,我更想親近父親。父親也時常和我通電話,說一些心裡想法。父親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三個孩子,就你一個人在外地,夠不著撈不著你,擔心你啊。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不走啊。”每每聽到這句話,都是他在電話那頭哽咽,我在電話這頭流淚。於是邊流淚,邊撒個嬌,逗他開心。

大姐是刀子嘴豆腐心,覺得自己是老大,要負起一切責任。父親,那也是既心疼又“嚴厲”。

看似父親不滿大姐的批評,其實背地裡見到誰都要誇一番:“老大辛苦啊,得聽老大的話,早點看好病早點出院,早點讓她省心。”

大姐喂完父親吃飯,開始收拾凌亂的一攤子。

“大妞啊,來,坐下來,爸問你幾句話,”父親拉住大姐忙碌的衣襟。

大姐明白父親要問什麼話。這幾句話,幾乎是隔幾天就要問一遍,流程是問過大姐,再打電話問我,接著再問弟弟。

大姐每次都裝著不知道的:“爸,想問什麼啊,是不是讓我催一下你家二妞快回來。”

“大妞,這到底是啥病啊,是不是快好了?都住了這麼久的醫院了,我想回家去。”

“都給你說了多少遍了,是肺炎,要一直打消炎針。回家不方便,醫生說了,再有幾個療程就完全好了,咱們堅持一下。”

父親若有所思,聽話的點了點頭。

病情不會理解一個老人留戀生命的心情,也不會因為親情而妥協,它好像加快了腳步。

父親越來越虛弱。

父親的生日,過的極其簡單。自始至終,父親都是滿臉笑意,我看著他追逐我們的眼神,那裡面滿是濃濃的愛意和滿足。

“我們在鬧,他在笑。”

——父愛,遠沒有母愛那麼直白,但就是父愛那寵溺的笑,會讓你永遠覺得,任自己跨越千山萬水都會有無窮的力量。

清明的追憶

隨著病情加重,來探望的親戚朋友也多了,都想著能在父親的有生之日再見一面。

父親總是樂呵呵的,對來看他的人說:“沒事的,就是炎症,多消炎就行,很快就能出院了。”

一次,父親的多年好友過來探視時,父親支開了我們,說想和老朋友嘮幾句心裡話。

我們沒有走開,就在病房外的門口。此時此刻,父親身邊已經離不開人了。

隱隱約約,父親在說:“………我知道自己是啥病,也知道病重的程度,孩子們在瞞著我,我也裝著不知道。我是怕孩子們過度擔心,他們已經夠累了……”

大姐,弟弟,還有我,當時就站在門外。任眼淚盡情的流。

劇情大翻轉啊。

我們一直瞞著父親,原來父親也始終在瞞著我們呀……

父親始終是父親,孩子始終是孩子。

父親啊,您到生命的最後,還依舊不忘給我們上演一場“父愛”。

又是一年清明雨,絲絲又濛濛。

多少次夢中,您依舊站在門口等我們回家。多少次以為,您只是去了遠方,不久就會回到我們身旁。多少次喊了爸爸,才知道再也沒有人回答。

您,永遠的離開了我們,可是您把愛都留給了我們,有您的愛,我們一輩子不孤單。

掬一捧泥土,奉三杯酒水,願您在那個世界一切安好,我們永遠——愛您。

清明的追憶

作者簡介:筆名,伶俐,自由職業者。喜歡閱讀。文學愛好者,在文字裡尋找快樂,抒發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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