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瓦喬:籠罩在童年陰影下的天才

提到藝術家,你能想到什麼?是寶馬香車,德高望重?或者理想主義,不切實際?不然就是舉止優雅,才華橫溢?


但是有一位藝術家,他和上述的形容詞完全不搭邊,他是開創了巴洛克藝術先河的現實主義畫家卡拉瓦喬。


讓我們來看看大家對卡拉瓦喬評價:街頭混混,流氓,犯人,魔鬼……天吶這哪裡是一位藝術家,但這的確就是卡拉瓦喬,也註定只能是卡拉瓦喬。


卡拉瓦喬:籠罩在童年陰影下的天才


一、顛沛的童年


意大利的米蘭,卡拉瓦喬祖輩將家安在這裡,他的父親一位管家兼裝潢師,母親是個家庭主婦,1571年,卡拉瓦喬出生,這時候他還不叫卡拉瓦喬,像天底下所有的父母一樣,他的父母歡喜異常,在教堂受洗的時候,父親用文藝復興三傑之一的米開朗琪羅為自己的孩子命名,希望孩子可以成為米開朗琪羅那樣的大藝術家,米開朗琪羅·梅里西就是他最初的名字。


卡拉瓦喬:籠罩在童年陰影下的天才


在他五歲的時候,為了躲避瘟疫,舉家從米蘭逃了出來,來到一個叫卡拉瓦喬的小鎮,這也是卡拉瓦喬後來名字的來由.


儘管他們全家都逃了出來,但是祖父,父親和叔父還是沒能逃過瘟疫,死在了這一年。祖父和父親死後,卡拉瓦喬的家中再也沒有成熟的男性來維持生計,只留下幾個兄弟和無力教化他們的母親,兄弟們沒有辦法只好混跡街頭。


卡拉瓦喬:籠罩在童年陰影下的天才


從5歲到13歲,一個人性格養成最關鍵的時期,卡拉瓦喬孤身一人生活在混亂的街頭,他只能靠最卑劣的手段長大,想得到的東西,要麼靠打架,打贏的人獲得戰利品,要麼靠坑蒙拐騙,陪伴他的是街頭的骯髒醜惡以及詭詐,他只能和酒鬼、妓女、裝卸工這些最低等的人交朋友。


卡拉瓦喬是街頭最獨特的一個混混,他無師自通,畫出了一幅特別漂亮的畫,以至於在他13歲的時候,一個來自於米蘭的朋友告訴他,說:“你應該去米蘭學畫畫,你做了畫家就可以擺脫貧困浪蕩的生活。”


這句話在卡拉瓦喬的心中埋下了種子,他想抓住這次改變命運的機會,他再次回到米蘭,找到了米蘭最著名的畫家彼得扎諾,一點兒沒有寒暄,直愣愣地對他說:“我想跟你學畫畫,我要成為大師。”


卡拉瓦喬:籠罩在童年陰影下的天才

彼得扎諾是色彩大師提香最得意的弟子,卡拉瓦喬追隨彼得扎諾學習四年,系統學習了達芬奇,米開朗琪羅和拉斐爾的畫工和技法,四年後,卡拉瓦喬已經開始展露他的天賦.


彼得扎諾本想留下他做幫工,但是卡拉瓦喬實在是太能惹禍了,他每次連續作畫後,總要大搖大擺的走到街上,揹著他的劍,帶著僕人,隨時準備鬧事。他曾因為出租屋的光線太暗,在天花板上扎出洞來,房東找他理論,卡拉瓦喬反而帶著小弟砸了房東家的玻璃,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這就是卡拉瓦喬在底層社會學到的生命哲學,街頭生活塑造了他的壞脾氣,沒有用打架擺不平的事,如果有,那就再打一架。彼得扎諾不敢留卡拉瓦喬,讓他自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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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往哪裡走呢?卡拉瓦喬現在可以獨立畫畫了,可是沒有人找他畫畫,沒人向他定件,沒人和他籤合同,他只能回到熟悉的街頭,和那群老朋友消磨時間,只是這次他無法心平氣和地浪費生命,他意識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藉著母親去世的契機,他再一次回到卡拉瓦喬小鎮,此時他十二萬分地感受到卡拉瓦喬小鎮和米蘭的差距,他想也許在更大的城市裡有更精彩的生命等待著自己。


卡拉瓦喬:籠罩在童年陰影下的天才


二、光輝的頂峰


21歲這年,卡拉瓦喬來到了基督教世界的中心——羅馬,羅馬不屬於米開朗琪羅,也不屬於提香,但他一定屬於卡拉瓦喬,在這座大都市裡有著和卡拉瓦喬完全匹配的兩面,一面是輝煌的藝術,一面是骯髒的街頭。


卡拉瓦喬為了解決生存的問題,來到街頭給人畫像,在這過程中,被一個叫切薩里的畫家發現,切薩里在羅馬是很當紅的畫家,手裡有很多定件畫不過來,邀請卡拉瓦喬做他的助手。卡拉瓦喬給切薩里做助手,主要任務是畫整幅作品的邊邊角角和擺設裝飾,像是水果花籃之類。


《水果籃》是他這一時期的代表作品,遠看莊嚴華麗,仔細一瞧,蘋果上的蟲洞,葉子的枯黃,都表明了卡拉瓦喬堅信這世間沒有完美,他從來是個悲觀主義者,他只相信真實。可真實是什麼?是小鎮暗處的械鬥?還是酒館深處的詭計?


卡拉瓦喬:籠罩在童年陰影下的天才


後來切薩里看出卡拉瓦喬天賦超人,本想讓他單獨完成定件,把他培養成自己的搖錢樹,可是卡拉瓦喬和切薩里的各個發生了口角並大打出手,雙雙重傷住院.卡拉瓦喬脫離切薩里對他而言其實是件好事,不久後,他就以震動世人的代表作《老千》打動了紅衣主教。


我們可以來看這幅畫,著黑衣的賭場新手面露微笑,似乎對自己手中的撲克牌頗為滿意,絲毫沒有察覺到身旁兩人的軌跡,穿黑白條紋的猥瑣大叔比出手勢,像是在告訴對面的人這小夥子手裡有四個二!而對面的穿黃馬甲的少年思考著對策,從容地從衣服後面拿出事先藏好的牌。多麼像一齣戲劇,看畫的你是否也在為這個賭場新手揪心呢?


卡拉瓦喬:籠罩在童年陰影下的天才


19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基督教,正處於宗教改革運動,天主教和新教的明爭暗鬥,天主教的教會代表們急於把羅馬建造成絕對的宗教聖地,讓普羅大眾感受到天主教的力量和神的偉大,從而吸引粉絲.


可是此時的教民對文藝復興時期畫作中朦朧的柔美和明顯的距離感不再感興趣,但新建的教堂需要大量的繪畫來裝飾,紅衣主教看中卡拉瓦喬畫作中的戲劇性,分配給卡拉瓦喬定件讓他給一個小禮拜堂畫壁畫,正是憑藉這兩幅壁畫,卡拉瓦喬一戰封神。


《聖馬太蒙召》和《聖馬太殉難》,這兩幅畫沿襲了卡拉瓦喬一貫的黑暗主義風格,跟前輩以及同時期的畫家相比還是過分大膽,蒙召的場景一般畫在聖地,可是卡拉瓦喬把它選在一個小酒館,和他曾經去過無數次的那些沒有區別,殉難的聖馬太在以往畫家的畫筆下無比神聖無比莊嚴,在卡拉瓦喬的畫裡,聖馬太迴歸成一個凡人,會疼痛也會害怕。


前來看畫的人全都被畫中代表博愛的普世箴言震驚了,原來茫茫人世,不論是酒鬼還是混混,所有人都可以得到救贖,原來聖人也是凡人,犧牲如此震撼。


卡拉瓦喬:籠罩在童年陰影下的天才


卡拉瓦喬呢,他的內心獨白是什麼?這世界真的有神嗎?他從來不相信,畫酒館是因為這是他最熟悉的場景,馬太之死畫得震撼,也只是由於他擅長打架而已.他的內心總是住著那個浪蕩在卡拉瓦喬鎮的小鬼,每當生活稍許平靜,這個小鬼就叫囂起來,說著,你看到的不是真實的世界,真正的人世間充斥著黑暗和血腥。


卡拉瓦喬:籠罩在童年陰影下的天才

三、死亡的懺悔

他於是暴怒。喝酒打架,武鬥,私藏危險器械,關於他的違法記錄有十幾頁。


1606年,卡拉瓦喬35歲,他和一個著名的劍客在網球場打賭時發生了衝突,並約定了決鬥,懦弱的劍客當天如約前來時沒有帶武器,按照規則,這次決鬥應該取消,可是卡拉瓦喬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狂暴,還是殺死了劍客。法庭宣判卡拉瓦喬死刑。


依據街頭混混的處事哲學,此刻就逃命去吧,卡拉瓦喬選定了那不勒斯,被稱為殺人犯天堂的地方,這裡還有他重要的藝術贊助人——科隆納家族.


卡拉瓦喬繪製了《七善行》答謝科隆納家族對他的庇護,經由科隆納介紹,卡拉瓦喬前往馬耳他,接受聖約翰騎士團團長的召見,這是無與倫比的殊榮,團長將騎士勳章授予卡拉瓦喬。如果故事到這裡結束,一個出身赤貧的小男孩,憑藉自己的天才成為真正的騎士,這是童話故事般的結局,多麼美好和勵志。


卡拉瓦喬:籠罩在童年陰影下的天才


可是現實卻不會這麼書寫,現實更像是莎士比亞的悲劇,於意想不到處給人迎頭痛擊,這次,卡拉瓦喬和騎士團的另一位成員動了手,他被髮配到西西里島的監獄終身監禁,卡拉瓦喬奇蹟般的征服了這座號稱無堅不摧的監獄,越獄逃回了那不勒斯,他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他想要懺悔,身體中的天使和魔鬼正在廝殺,天使階段性地擊敗了惡魔。


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卡拉瓦喬迎來了一次特赦,紅衣主教憐惜他的才華,特許他返回羅馬。羅馬,這座成就了他的城市,想到還能回去,卡拉瓦喬心花怒放,著手繪製《大衛與歌利亞的頭顱》向教皇懺悔。藝術史上最驚世駭俗的自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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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中的故事是以色列少年大衛勇敢地奔赴戰場,迎戰兇殘的巨人歌利亞。他用石子擊中巨人的面門,兩米多高的歌利亞轟然倒地,大衛拍馬殺到,割下巨人的頭顱帶回耶路撒冷,從此成為國家英雄。


卡拉瓦喬把歌利亞的頭顱畫成了自己的模樣,畫中的大衛代表真理和正義眉頭緊縮,表情痛苦地審判自己,他用這樣的方式表明自己願意贖罪並誠心悔過。


帶著這幅畫,卡拉瓦喬走上了返回羅馬的航船,不料港口的保衛官還沒有接到赦免卡拉瓦喬的命令,把卡拉瓦喬從船上扣了下來。經過多番解釋,保衛官終於相信卡拉瓦喬得到赦免,釋放了他,可是卡拉瓦喬卻錯過了自己的航船和船上載著的獻給紅衣主教的畫。


卡拉瓦喬:籠罩在童年陰影下的天才


為了能在下個碼頭趕上這艘船,卡拉瓦喬在七月的烈日下穿過瘟疫肆虐的沼澤,步行100多公里,最終體力不支發著高燒被送到了附近的教會醫院,孤獨地死在他鄉。


這一年,卡拉瓦喬39歲。


歷史給人們留下謎團,卡拉瓦喬這次的反省可以持續多久,如果他繼續活下去,他能夠控制體內掙扎的暴戾和狂躁嗎?我們不得而知。


我們只是粗淺的瞭解到,卡拉瓦喬,是巴洛克藝術的開山鼻祖,在繪畫中首次嘗試強烈的明暗對照,作品中的真實感,戲劇性無與倫比,獨步天下。


卡拉瓦喬:籠罩在童年陰影下的天才


他的成就無疑是偉大的,但是我想先把這些放一放,把關注點投射到卡拉瓦喬本身,年幼失怙,混跡街頭,他看過這世上最陰暗血腥的一面,以至於成年後的他堅守著真實的圭臬,從不相信美好的一面.


他創作了數不勝數的上帝救贖世人的宗教畫,傳達基督教博愛的教義,可卡拉瓦喬的內心,依舊還是那個浪跡街頭的混混,每當他將要被仁愛打動,總有個聲音出來提醒他:“愚蠢的人啊,你看到的都是假象!”假象?那什麼是真實,就是小鎮暗處的械鬥,就是酒館深處的詭計。


卡拉瓦喬:籠罩在童年陰影下的天才


米開朗琪羅· 梅里西·達·卡拉瓦喬就是一個被歷史車輪滾滾碾壓的天才,他沒有一段好的人生,也沒有一個好的結局,他的精美畫作就像是一個哀嘆號,以供後人瞻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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