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疫》:生活就是一座奧蘭城,我們每一個人都患上了鼠疫


上個世紀四十年代的某一天,在一座叫做奧蘭的小城上空,一場叫做鼠疫的災難無聲無息的降臨了,《鼠疫》講述了瘟疫降臨奧蘭城之後,從最初顯示徵兆到大規模爆發最後迅速消亡的故事。

初看書名,我和大多數人一樣,認為這是一本描寫災難、瘟疫的書,但其實不然,儘管鼠疫一直是貫穿於全做的主線與框架,但在主線之上,框架以內,作者其實一直在描寫人,面對瘟疫時的形形色色的人。

鼠疫剛來到奧蘭城的時候,老鼠成群的死去,但是沒有人去關注,人們都忙著經營自己的生活。後來鼠疫開始蔓延,開始有人死去,本書主人公里厄醫生開始呼籲政府採取預防措施,但官員們,以及官僚做派的醫生們,他們考慮的當務之急是要不要確認這是一場瘟疫,對他們而言,如何表態才是第一位的。死去的人越來越多,事情的真相越來越明瞭,這時候政府才被迫承認這是一場瘟疫,開始進行封鎖城市。 被與外界隔離起來的人們,陪伴著生死,有著不同的思想和行為,影響著自己,也影響著他人。

阿爾貝﹒加繆

阿爾貝﹒加繆出生於阿爾及利亞的一個貧民窟中,在他幼年的時候,父親就戰死在了戰場上,孤獨、貧窮與疾病伴隨著阿爾貝﹒加繆長大成人。

阿爾貝﹒加繆本來要輟學去補貼拮据的家庭,但是他的一位老師發現了這個特別的學生,並竭力勸說阿爾貝﹒加繆的母親讓兒子繼續上學,幸虧有了這個老師的堅持,在阿爾貝﹒加繆44歲的時候,他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得獎之後,阿爾貝﹒加繆並沒有忘了這位老師,他給老師寫了一封信:"我剛剛被授予了一項榮譽。當我得知這個消息時候,我第一個想到的除了我的母親就是您。沒有你向這個可憐的孩子伸出慈愛之手,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鼠疫》:生活就是一座奧蘭城,我們每一個人都患上了鼠疫

阿爾貝﹒加繆


裡厄醫生

裡厄醫生是本書的主人公,這部作品是以一個醫生的手記形式陳述的,因此到了作品的最後,裡厄醫生自己也承認了他就是敘述者。

裡厄醫生的關注點始終放在鼠疫這件事的本身上,他關心城中人們的生死,切實有效地努力尋找解決辦法,不依靠任何沒有依據的幻想。他拋開一切將自己投身於解決這一場災難的事業中,為此他甚至不顧及自己在遠方養病的妻子,他想的只是怎樣能挽救人們的性命,哪怕他自己也明白他的力量其實只是杯水車薪,甚至有可能毫無結果。

裡厄醫生是一個很理性的科學工作者。書中將裡厄醫生的理性與宗教的"福音"放在一起,做了強烈對比的描寫。在鼠疫發生的時候,帕納魯神甫在佈道的時候告訴人們,他們之所以在鼠疫中死去是"罪有應得"的,因為人們的愚蠢和貪婪等惡習觸怒了上帝,上帝憤怒了,於是用恐怖的鼠疫來對人間實施懲罰,這鼠疫恰恰是上帝的武器,懲戒凡人的工具,每一個人要做的就是懺悔,因為躲是躲不過的。

人們在不斷死去,但是神甫只是告訴人們你們是有罪的,死亡是你們罪有應得,而將死亡降臨人間的上帝卻依然是偉大的。

後來裡厄醫生與帕納魯神甫共同目睹了一個可憐的小男孩因為罹患鼠疫而受到痛苦折磨,年輕的小生命在臨終前奄奄一息時,裡厄醫生終於對這個以上帝名義欺世盜名的神甫以及他所服務的上帝表達了自己的憤怒:"我到死都不會去愛這個連孩子都要遭受折磨的世界。"

書裡這段強烈對比的描寫其實表達了作者阿爾貝﹒加繆對宗教的態度,他曾經說過"宗教是一種自我欺騙和消遣形式"。

《鼠疫》:生活就是一座奧蘭城,我們每一個人都患上了鼠疫


裡厄醫生不但是個理性的人,還是一個謙虛的人。在書中,人們不止一次的用"英雄"來稱呼裡厄醫生,但每一次裡厄醫生都拒絕了人們為他加冕的這頂桂冠。裡厄醫生認為這一切都是自己作為一個醫生的本職所在,是理所應當的。他拋下重病的妻子,不顧自己的安危來與這場鼠疫做搏鬥,努力拯救每一個痛苦中的人,並不是為了這所謂的"英雄"的虛名,而且,他並不認為自己的行為足以被稱為英雄。

這其實也表達了作者阿爾貝﹒加繆的謙虛一面,阿爾貝﹒加繆曾經提到過,他認為自己的一生沒有任何優越感可言,相反兒童時期的貧困經歷讓他學會了謙虛和溫和。

西緒弗斯

裡厄醫生的形象讓我想到了阿爾貝﹒加繆的另一部作品《西緒弗斯神話》裡的西緒弗斯。

西緒弗斯因為對人類的憐憫而觸怒了諸神,諸神為了懲罰西緒弗斯想了一個狠毒的主意。他們讓西緒弗斯將一塊巨石推到山頂上去,但這塊巨石太大太沉重,每次還沒有到達山頂,西緒弗斯就承受不住,巨石重新滾落到山底,西緒弗斯又要重新從山底將巨石往山頂推,但巨石又會再一次滾回到山底去,於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西緒弗斯就在那裡推巨石,承受著這份苦役。

在悲觀主義者看來,西緒弗斯所做的行為是徒勞沒有任何意義的,承受苦役的西緒弗斯則是看不到任何希望的人物形象,就好像《鼠疫》中奧蘭城裡的人們,在瘟疫的死亡侵襲下,人們看不到任何活下去的希望,而裡厄醫生努力所做的一切只是杯水車薪,看上去是那樣的徒勞,沒有意義。

但是加繆卻說西緒弗斯並非那麼絕望,相反,西緒弗斯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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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石頭上山頂的西緒弗斯


"登上頂峰的鬥爭本身足以充實人的心靈",在加繆看來,結果並不重要,重要的反倒是過程。

西緒弗斯雖然從來沒有將巨石推到山頂,但每一次為了推動巨石所付出的努力和汗水恰恰是充實心靈的食糧。裡厄醫生就好比是西緒弗斯,儘管他所做的很可能到頭來也改變不了死亡的結局,但是作為一個醫生,裡厄醫生做了自己該做的一切,他對的起自己的信念,對的起奧蘭城中的人們。

裡厄醫生做這一切不為了名利,恰恰是為了充實自己的內心,履行自己的信念。

1957年,44歲的阿爾貝﹒加繆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當時的評委們認為阿爾貝﹒加繆的作品透徹且認真地闡明瞭當代人的良心所面臨的問題。一直以來,都有很多人認為阿爾貝﹒加繆的作品基於基本的人道主義,評委們的這句話恰好印證了這一點:阿爾貝﹒加繆是一位人道主義的作家。

阿爾貝﹒加繆一生經歷了形形色色各式各樣的運動,面對各種潮流,阿爾貝﹒加繆始終保持了冷靜和理性,他生前拒絕別人給他貼上任何形式主義的標籤,拒絕人們將他劃分到某一個派別當中。但是阿爾貝﹒加繆並不是一個明哲保身的中立者,他是一個鬥士,當羅曼羅蘭發起反法西斯運動時,年僅20歲的加繆毫不猶豫的加入其中。在困難和危險面前,阿爾貝﹒加繆從來不曾屈服和退卻。

阿爾貝﹒加繆說自己是捍衛人類最基本的道德和尊嚴的鬥士,他有一個強烈的願望,那就是能夠看到人類苦難的減少。

書中與瘟疫展開鬥爭,毫不退卻的裡厄醫生其實是作者阿爾貝﹒加繆自身形象的縮影。


寓意

一部好的作品的意義不可能侷限於作品本身,《鼠疫》本身就是一部寓言式的作品,在瘟疫之外,作品至少指向了兩個方面。

一方面:

作者在文中說過,鼠疫桿菌絕對不會死亡或者消亡,它們會潛伏著,等待著被再次喚醒,去某座幸福的城市撒播死亡。

這是作者寫在文中的一段結語性文字,誠然如作者所言,鼠疫桿菌不會消亡,人性中的惡與人類社會的頑疾也同樣不會消亡。人類因為貪婪與慾望,週而復始地爆發戰爭衝突,人性的自私使人類不斷地對賴以生存的環境進行破壞,人們只關注自己居住的小空間的乾淨舒適,卻罔顧整個地球空間的環境惡化。慾望、腐敗、戰爭、貧困、飢餓這些都是人性與人類社會的"鼠疫桿菌",如果不加以抑制和防範,隨時都有可能毀滅人類與這個社會。

奧蘭城的鼠疫最後是消亡了,但是沒有人知道下一次的瘟疫規模有多大,也許,到時候整個地球成為了奧蘭城,而人類自身行為製造的"瘟疫"下一次卻沒有消亡。

《鼠疫》:生活就是一座奧蘭城,我們每一個人都患上了鼠疫


另一方面:

阿爾貝﹒加繆完成《鼠疫》正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法國被納粹德國佔領的時期,因此奧蘭城的鼠疫也代表了以納粹德國為首的法西斯勢力,法西斯勢力給全世界帶來了死亡、痛苦和離別,而阿爾貝﹒加繆就像書中的裡厄醫生一樣,在這一時期投入到了反抗法西斯的行動當中,《鼠疫》正是阿爾貝﹒加繆其中一件反抗法西斯勢力的武器。

美國作家蘇珊·桑塔格曾經說過只有阿爾貝﹒加繆的作品是喚起愛的作品,今天,我們生活在人類社會的鼎盛時期,享受著先進的科技,優越的環境,但是我們忘卻了理想,只顧埋頭於現實。

人們忙忙碌碌,只盤算著如何掙錢,如何為自己謀利,卻忘卻了人類最可貴的是表達愛的感情,向親人表達我們的親情,向愛人表達我們的愛情,但這一切都在被漸漸的忽略和遺忘。更不要忘了在我們和平美好的生活之外,這個世界上每一天依然有國家和地區在爆發戰爭,依然有人在暴力中失去生命。

現代社會又何嘗不是一座"奧蘭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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