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我们正在经历本时代的最大战争

一月底,国内已经有声音说了:这是一场战争。

三月中,法国的马克龙电视讲话时,不停重复:我们处在战争中。

是的,战争。

其实想想,还真是。

东罗马的利奥,当年在君士坦丁堡守城成功,后世一直传他的守城法。

据说其中一条就是:守城时,控制出入,筛查人群、城内百姓编组。

不是为了全民皆兵——民兵真上前线是很危险的——而是方便物资统筹,方便统计人力,维持基本秩序。

——封城之举,细想来,和围城也无差别。

只是围城是外敌来侵背城借一,封城是自我禁绝灭断病毒。

是的,战争。

而且还是防御战。

因为进攻战,那还不同些。陈寿写诸葛亮北伐,“其用兵也,止如山,进退如风,兵出之日,天下震动,而人心不忧。”军战于外,人心不忧,该干嘛干嘛。防御战,兵临城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大概,我们这次的经历,比历史上大多数战争,还残酷艰难些。

像春秋时节,战争带有礼节性,所以宋襄公还自称仁义为本。直到战国时,才动辄数十万靡费,惨烈起来。保全齐国的田单和赵括他爸爸赵奢就讨论过这个——那是后话了。

像北周后期,韦孝宽平尉迟炯,河北士民还有兴趣跑来看热闹呢。

毕竟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因为早年间动员力度的关系,若非楚汉对决或汉击匈奴这样全民忙运粮的时节,大多数战争,经常是打仗归打仗,务农归务农。冷兵器时代,战损也不算高。

18世纪有段时候,欧洲也有类似礼节性战争。双方各自到前线去扎好营垒对峙;谈判完了,对敌双方还要喝酒对谈,庆祝战争结束。国内老百姓该干嘛干嘛。

那会儿打仗,还比现在轻松些。

是到了19世纪之后,打仗都变成全面战争时,才有如今这级别的动员力度了。顺便,当时拿破仑跟英国打,特拉法尔加海战输掉后,看着跨不过海峡去,只好搞贸易断绝——战争的手段或后果之一,就是打商战,让对方经济机器运转不起来。

所以了,我们现在经历的这个全民级动员、日常生活秩序的改变、部分经济运转停滞,都是按战争待遇来的。

哪位会说了:感觉这段时间,有种无力感,使不上劲?

是的,近现代战争就这样。每个个体都会变化为一个螺丝钉,每个个体都无法改变大局。

一百年前,一战就是大家无休止的阵地战、绞肉机,慢慢磨。二战打法变了,有无数激动人心的传奇,但归根结底,因为巨大的兵力空间比,依然是日常生活的改变和钢铁产能的对决。

哪位会说:病毒是看不见的敌人,战争好歹有个对手——那,其实也不是。

从19世纪之后,大多数战死者已经看不见敌人了。肉搏减少了,射程之外的流弹、硝烟之中的伏击。当然了,潮湿、病菌、蚊子、冷枪,样样都能要命。

无论号称多么写实的虚构作品——小说、电影、游戏——对战争的描写,都是浪漫化的。

战争只有一个优点:

无论多长,它到底会有个结局。

当然,也有比战争更可怕的。

如上所述,近现代战争一旦动员了,人需要编伍统筹。

这样很无聊很无趣,但至少能提高生存率。

众所周知,冷兵器时代,正面对战时的伤亡,远不如溃败时的伤亡巨大。同样的,只要整体秩序还在,伤亡就不会崩。

自发的秩序,是群体的信心与耐心,综合起来看,是理性。

在非常时期,严格的控制,好过崩溃之后的无秩序。

毕竟,战争不会,也不该是生活的常态。

比战争本身更琐碎的,是战后的岁月。

这是将来会被低估的一点:我们可能得花很长一段时间,去适应新的一切。

当然,秩序无论如何改变,都好过无秩序。

还是诸葛亮的事。当时陈寿赞誉他,“及其兵出入如宾,行不寇,刍荛者不猎,如在国中。”

还是秩序。因为有秩序,所以每次回师,都能安然归来,还能顺手回马枪,干掉个把王双张郃之类。

话说,这次事情之前之后,我的几位长辈态度很有趣。之前,当然也有些盲目乐观;但一旦全面进入紧急状态之后,他们处之泰然。

甚至这两个多月过去了,他们还有点苦中作乐的意思。

我很好奇,问他们心态怎么这样,有位长辈这么回答:

“我们是备战备荒那会儿过来的!”

毕竟他们那会儿,是真觉得随时要打仗了。

他们的许多经验,也是那会儿得来的。

如上所述,战争从来不浪漫。战争的浪漫,都是没经历过虚构的,或者经历过后又极具乐观主义精神的勇敢者们塑造的。

而战争过程中的压力,又的确会给人带来实实在在的精神创伤。

所以,在这漫长的时段里,我并不建议去跟进每一个会让我们情绪起伏的细节。

毕竟过于频繁的情绪起伏,对以后的心理并不好。

既然已经是准战争状态,那我们知道,最坚韧的人,才能撑到最后。

尤其是,这一段历程还不短。

对我们普通人而言,最好的做法就是:

不要停止盼望美好未来。

与此同时,宁静地等待。

最后,用最乐观的精神想一想:

经历过这一段多年之后,大概我们也能对长辈和晚辈们平静地说:

“我们也算是经历过战争了。”

杀我们不死者,只会让我们更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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