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援漢護士:戰疫五十多天,我們互相支撐堅持住了

回憶起在武漢市第七醫院重症病房的那段日子,申康康說他印象最深的有兩件事:一是新冠病毒的猛烈程度,“我在ICU工作十幾年了,處理過各種病人,但這次新冠肺炎重症患者的惡化速度是最讓我驚訝的,常讓醫護人員措手不及。”

另一件事是一線重症醫護人員的辛苦與付出,“大家都在拼命,互相鼓勵互相支撐堅持過了這段時期,同生死共患難”。

申康康是河北醫科大學第四醫院重症醫學科副護士長,1月26日,他隨河北省第一批援漢醫療隊啟程前往武漢參加“戰疫”。

在武漢,申康康擔任重症護理組組長,率領一支48人的護理隊伍進駐武漢市第七醫院ICU,負責該院新冠肺炎危重症病人的護理工作。所在病區病患清零後,3月20日,他從武漢回到了石家莊,結束了五十餘天的醫療援助任務。

河北援漢護士:戰疫五十多天,我們互相支撐堅持住了

申康康在武漢工作照片 本文圖均為 受訪者 供圖高風險的護理

“ICU裡的護士和普通病房裡的護士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在新冠肺炎ICU做護士更辛苦忙碌。”申康康如是告訴澎湃新聞。

一天24小時,必須保證每時每刻都有護理人員守在病人床邊。“武漢七院ICU一共能接收15名病人,我們一共48名護士,6小時一班,一天四班輪轉。”申康康介紹,護士是與患者接觸最密切的人,尤其是重症病區,患者的日常幾乎全部依賴護士,包括飲食、大小便等基礎護理,疫情暴發後,武漢七院清潔人員和護工全部離崗,因此垃圾處理、病區消毒等工作也落在了護士身上。

“每天都好幾箱垃圾,還要給病人收拾床、收拾頭髮、擦地等等。” 申康康說。

除了這些基礎工作,更重要的是醫療護理,很多治療的實施都需要護士來操作完成,護士需要將醫生開具的藥物給患者使用,要隨時監控各種監護設備的情況,要為患者進行補液等專業操作。

很多工作往往伴隨著被感染病毒的風險,“吸痰、插管、做咽拭子這些,都是與患者密切接觸的”,有時醫護人員進行對病人搶救等近距離操作時,病人會有大量飛沫。申康康介紹,在ICU中每一項任務都是挑戰,比如為患者調整俯臥位通氣時,看似簡單的動作至少需要5至6名人員協作,需要保護人工氣道和其他管路以及病人的容易受壓部位,將病人移到床的一側,再合力讓患者趴在床上,給病人做肺復張,調整呼吸機參數,觀察氧合情況,調整最佳呼氣末正壓……

“我感激重症護理組每一位的付出,他們真的很辛苦。”申康康告訴澎湃新聞,當一名護士完成6小時值班後,都近乎精疲力竭,全身衣服溼透,手被泡白,“出來後護士手都不敢使勁,指甲被泡軟了,一用力怕指甲會劈”。起初,為保障病房層流達標,病房內需要一直開窗通風,夜裡寒風凜冽,一身汗的醫護人員們被凍得打寒顫。

申康康回憶,抗疫初期醫療資源緊缺,隊伍中有一名身高一米九的男護士,因身材魁梧導致沒有合身的防護服,但因人員問題他又必須上崗,那名護士就用膠帶把防護服密封不住的地方封住。另外,為了最大限度節省防護裝備,醫護人員6個小時不吃不喝不去廁所。“我們不知道穿了多少包紙尿褲”,申康康曾開玩笑說,“挺好的,像回到了童年,還可以體會一下紙尿褲的感覺”。

“每一位重症護士都是在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值得敬佩。”申康康向澎湃新聞介紹,其團隊接管的武漢七院重症病人清零後,休整期內幾名護士踢毽子放鬆,申康康發現一名護士總是用手接毽子,腿腳行動不便。詢問之下才得知,那名護士在前往武漢前一個月,才做過腿部手術,術後時常感疼痛。“天天上班、俯臥位、心肺復甦、蹲下起來各種操作,他都從來沒說過這些,也沒抱怨過疼痛。”除此之外,有的護士推掉了原定的婚期,有的護士錯過了家中長輩老人的葬禮……“大家都在拼命,互相鼓勵互相支撐堅持過了這段時期,我們叫‘同生死共患難’。”

河北援漢護士:戰疫五十多天,我們互相支撐堅持住了

申康康在武漢工作照片迅速惡化的重症病人

這支拼命的團隊,面對的“對手”也同樣強大。申康康坦言,他從事ICU重症護理工作十多年了,處理過各種病人,但這次新冠肺炎還是讓他吃了一驚,尤其是重症患者的病情惡化速度,“常讓醫護人員措手不及”。

申康康介紹,在他看來,這次新冠肺炎輕症患者和重症患者是“兩個極端”。一些輕症患者,通過吸氧服藥等方式,幾周時間內核酸檢測就可轉陰。但一旦病人呈重症,那麼有的很快就會發展成危重症,“甚至在非常快的時間內發展成多器官衰竭”。

申康康告訴澎湃新聞,經常是某個病人前一天“能說話能吃能喝,帶上高流量吸氧還能正常維持”,但短時間內病人就有可能惡化至生命垂危的危重病人,“多器官功能衰竭,腎功能不行、心臟功能不行、循環衰竭、血壓維持不住……”

“我記得我們病房有一位30多歲的患者,來的時候還能和我們說話打招呼,幾天後人就沒了”,申康康坦言,這是對醫護人員打擊最大的時候。醫生和護士們規範地運用了所有可以使用的醫療手段,卻挽回不了一條年輕的生命。每每這個時候,申康康作為護理組組長就要安撫隊員情緒,“心理關懷很重要,對醫護人員和病人都是如此”。

申康康記得,曾經有一名50多歲的大叔從普通病房轉入ICU,“轉進來時大叔狀態還可以,還能說話,只是一說話就喘得厲害”。此後每天申康康進到病房時都會跟大叔打個招呼:“大叔今天不錯啊,今天好!”可往往得到的總是大叔消極的反饋,“好什麼好,過幾天就沒了。”

申康康說,他可以理解病人的想法,病人每天看著身旁的病友病情惡化、被搶救、甚至離世,心理負擔自然很大。“後來我們就鼓勵大叔,拿著指標報告跟他講,你看你這個指標又上來了,慢慢都在變好……”申康康告訴澎湃新聞,大叔聽到這些話後整個人都不一樣了,最後病情也得以好轉。

3月13-14日兩天,申康康所在團隊接管的武漢七院ICU最後7名患者被陸續轉院,實現清零。最後一天,申康康和所有護士們都再次進到了ICU病房,把幾千平米的區域完整打掃了一遍,寬敞明亮、一塵不染,看不出這裡過去幾十天中進行了怎樣殘酷的戰爭。

河北援漢護士:戰疫五十多天,我們互相支撐堅持住了

重症護理組部分成員合影“回家真好”

武漢七院清零6天后,申康康3月20日回到了河北石家莊。

“回家真好”,申康康告訴澎湃新聞,目前他正在隔離點進行隔離,在武漢時的壓力終於釋放,現在要回歸原本的生活。

在武漢時,作為重症護理組組長,申康康不僅要作為護士每日進病房做臨床工作,還要完成大量管理工作,排班、寫規範、定製度、糾正防護工作,每晚還要開會分析疫情、總結經驗不足。

申康康形容自己是一個“熱血”的人,每天不管忙到多晚,第二天也能爬起來繼續戰鬥,“只是愧對了家裡人”。申康康的父母都已年過六旬,兩個孩子還年幼,疫情期間,同為護士的愛人一直上班、值班。只能讓申康康的父母從老家趕回幫助照顧孩子。

申康康告訴澎湃新聞,在武漢時,每晚家人都會給他打來視頻電話,父母、愛人和孩子擠作一團,都想看看他,但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在工作狀態,“我就跟他們開玩笑說,你們就看著我工作也挺好”,專心於手頭工作的申康康總是隻能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著家人的問候。

申康康說,他很感激家人對他工作的支持。在疫情暴發之初還未接到支援命令時,他就對愛人說自己可能要去武漢支援,“我愛人知道我的性格,如果需要人去我肯定會去”,申康康告訴澎湃新聞,“當時我愛人聽到這話,白了我一眼,說了一句‘到時候別逞能’”。

如今回到老家,申康康也逐漸要回歸自己的生活,對在武漢的日子卻也還念念不忘,尤其是對那群一起戰鬥過的同事們,“每天早上,我們護理組的隊員們都會相互視頻,聊一聊今天早上又吃了什麼,今天打算幹什麼,懷念此前一起工作的時光”。

申康康笑言,等著他乾的事很多。在鄭州大學讀在職研究生的他還有開題報告沒有完成。5月2日還有一場英語考試等著他,“去年考了58分沒過,今年年初去武漢也沒複習。”申康康在隔離點報了個英語網課每日補習……

“一切都會好的,我相信,一切都會好的。”申康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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