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為我的第一部短篇小說。月亮可以象徵愛情，正如夜晚中的光芒。我們一生總是要遇見那麼一個遺憾的人，愛卻不能得到。當失去的時候，倍感痛苦，於是再也不敢放心地愛下一個人。從前那個人成了心裡的結，無法解開。但是我們應當更勇敢地面對，愛過很美好，但必須放下，必須勇敢地去全心全意地愛下一個屬於你的人。
1
“我的夜空裡有兩個月亮。”外面的月光經過窗子灑在林月明桌前，他用一支鑲有金邊的黑色鋼筆在他的回憶錄中寫下這第一句話。隨後便停下筆。頓了一頓，他將握著鋼筆的手在空中懸停，思索著什麼。
林月明這時已經是一個八十一歲的老人了。他曾是一個有名的作家、一位詩人，甚至是一位在學術界享有盛譽的學者。即便八十歲的高齡，前來拜訪學習的年輕人依然絡繹不絕。直到去年冬日，他心愛的妻子突然病逝。在處理好妻子的後事之後，他瞞著女兒悄悄返回老家，隨身只帶了一位照料他的傭人，重新租下了年少求學時居住的那間屋子。沒人再知道他的行蹤。他決定在這裡開始，讓他的記憶重新流淌。這也是他寫回憶錄的緣由。
也許夜空裡只有一個月亮，但是一個人生命的天空裡，卻總是有不止一個的月亮。而林月明，正如他寫的，他的夜空裡有兩個月亮——這兩個月亮便是他愛過的兩個女人。
林月明從小就很喜歡看書，而且天資聰穎，一些難以理解的書籍他也能幾乎達到過目不忘的程度。為此，在十四五歲的時候他便患上了一種痛症——承受一種因知識、智慧達到一定程度而導致的痛苦。這導致他與周遭的世界格格不入。一種深邃的憂鬱在他身上不斷地散發著。
而他的第一個月亮就出現在這個時候。
某天在學校的樓梯轉角他遇見了一個女生。女生長髮飄飄，手中拿著筆和演草紙匆匆往樓下走去，而月明此時則停在樓梯的轉角處打算避讓。那女生經過月明附近的時候，抬頭看了看月明，月明也清楚地看著她的臉。目光交集僅片刻後二人分開。女生繼續走路，月明卻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地望著她的背影。他的視線彷彿被女生身上一股莫名的力所吸引而不能自拔。在她邁下最後一步階梯，竟回過頭來。當看見月明在那裡注視她的時候，她不自覺地笑了。隨後他們各自走原來的路，彼此消失在對方的視線。月明在回到班級的路上不自覺地回想那個女生，直到坐在座位上鈴響以後，老師走進班級說了聲上課，他才回過神來。
相遇以後月明總是會不自覺地想到她——尤其是看書遇到一些特別的內容時。在經過一番思考後，他終於決定要對她展開追求。他花了一天一夜寫出了一首青澀的詩來表達自己的情感。那段時間他不再看書，書頁停留在一首叫做"我愛你，與你無關"的詩處，隨後便關上了。那段時間他每到下課便等在那個轉角，渴望把這首詩交到她的手中。然而很長一段時間過去了，他都沒有在那個樓梯轉角再遇到她。可是一天放學，他卻在操場上看見了她。他那時心裡歡喜極了，揹著書包飛快地跑了過去。等到跑到她跟前，月明腦中像短路了似的一片空白。他將詩交給她以後什麼也沒說，轉身便離開了。
那首詩原文如下：
五月的春風吹綠了枝頭，
我疑惑究竟是何種緣由，
讓一顆星星般的未知火苗萌發在我心頭。
春天的細雨牽著灰色的薄雲，
溼潤的空氣混雜著泥土的芬芳，
花雖未開，蟲兒卻已甦醒，憋勁押著春天的悠韻。
一股子壓抑的生機籠罩著眾生芸芸，
只等那一縷耀眼的、灼人的陽光穿過迷雲，使世界沉浸在他的光暈。
是你的笑容給了一個憂鬱少年愛的幻想情愫，
在他眼裡：
世間萬物，都不如你一個回眸，更莫若你一皺眉頭。
“回眸一笑百媚生”，古人的詩句果然沒有寫錯，
試問天下間又有幾個男子不是被那百媚生的笑容勾去了魂魄？
勾去了魂魄，勾去了魂魄……
你的笑容就是那五月的陽光，
驅散了種種的陰雲，
帶來愛情的詩韻。
而我，就這樣沉浸在你的光暈！
慢慢交往沒多久，那女孩竟也喜歡上了月明。可這個時候月明卻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因為喜歡這個女生所以追求她，但是一旦追到，他卻不懂接下來應該做什麼了。他對男女之間的事根本一竅不通。懷著那種陌生的情感，他開始不自覺地躲著女生。那女生大他一屆，而那時又正是畢業之際，在示好多次無望以後，她便主動地慢慢淡出了月明的視線。
後來月明聽人說，她唸完初中就結束了學業，在縣城一家店鋪做半學半工的職員。兩個人還斷斷續續地有所聯繫著，說是朋友，但那女孩卻又總是表達出對月明如此堅定的喜歡；說是戀人，月明卻總是刻意保持著距離。月明那時究竟喜不喜歡她，他自己也不知道。不過月明曾偷偷去過那家店鋪，但是像個影子一樣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2
月明交往過許多女人，不過大多他已經忘記了。可是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接吻或者第一次做愛的女人他都記得很清楚。這些女人像夜空中的星，存在於月明的夜空中。
第一次牽手的女生是一個小個子的姑娘，她瘦瘦的、長相十分可愛。在電影院裡，兩個人的座位緊挨著。月明坐在座位上，面向她俏皮地微笑著，將左手手心朝上伸在她的面前，隨後移到椅子把手上。那是想要她把手牽過來的意思。但她沒有任何行動。月明等了一會，開始主動起來，用手摸索著她的手。她的眼睛直直地看著電影屏幕，而手就老實地待在那兒，彷彿就是在等月明的手靠近。最後兩個人兩手合併在一起，月明用大拇指來回撫摸著她手掌的一側。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除母親外的異性如此真切的體溫。一會兒，兩個人的手心裡互相滲出了汗液，但是手依然緊密地貼在一起。隨著電影情節的起伏，女生的手不知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地突然用力緊握月明的手。那時月明並不理解該如何去做。那是以後，他才知道這個時候也應該用力去握緊她的手。
月明第一次接吻與做愛的對象是同一個女人。那過程並不愉悅，甚至枯燥乏味。儘管當初月明對她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情，但是由於這是月明第一次的交合，也還是產生了一種類似於愛——但那絕非愛的微妙感覺。
月明生命中的許多許多女人不過只是曇花一現罷了，並未給月明留下什麼特別深刻的印象。等到他與第一個月亮真正在一起的時候，他才知道愛情是一種什麼樣的東西。與之相比，那些其他女人不過是夜空中的點點繁星，一旦月光降臨，她們都變得暗淡無光。
3
從她畢業之時算起，在已經時隔三年的一個冬日傍晚，大雪像吹散的棉花紛紛揚揚地下個不停。世界為了保暖，戴上了一個厚厚的巨大白色口罩。那時在縣城裡能看到的一切幾乎都是白色。
年輕的林月明在一間屋子裡翻書查找著什麼——那間屋子正是年老的他重返的地方。林月明一本又一本地快速翻閱，但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坐在椅子上深長地嘆了口氣。他仰頭看著白色的牆，突然一句詩在腦海裡毫無預兆地跳了出來“我愛你，與你無關”。彷彿觸電一般，心中某些積滿灰塵的情感重新暴露出來。他坐在那裡沒有動，但是腦子卻在繼續運行著。他重複地想著這個句子，品味著，可是最後也沒弄懂這其中的意思。不過他的思緒飄啊飄，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他想起有一個笑起來很好看的女孩子，自己曾徹夜未眠給她寫了一首青澀的詩。他能回想起那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情。可是當他用力回憶她時，卻始終記不清她的臉。連那笑容，他也記不起來，只知道那是很美麗的微笑。
林月明起身撕了一張紙條，用一支鑲有金邊的黑色鋼筆寫下了漂亮的幾個字“我愛你，與你無關”，隨後用透明膠帶連同字跡都死死地固定在了牆上。他不再翻閱書籍，而是拿起電話撥打了一串電話號碼。在短暫的提示音過後，電話那邊傳來一個姑娘清脆的聲音——自己曾給其寫過一首青澀的詩。
林月明與她約好她下班後去店裡接她。
4
時針剛剛指向數字七，距離約定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實際上還用不到半小時就已經足夠月明從住處走到她工作的店鋪了，但是月明耐不住心中的急切，早早便出發了。
月明將永遠記得，那段路他是如何走過的。路上的景色，與走過那段路懷有的心境，永遠刻在了他的記憶中，不可磨滅。
林月明繫好右腳棕色靴子長長的鞋帶，站起來走到門口將深綠色的大衣穿好。他又回身走進屋子裡，對著鏡子整理了下儀表。確認好以後，他出到了外面。
一抬頭，他的眼中突然多了許多雪白的顏色，也多了一絲醉意與溫柔。多美的雪啊！在空中靈動地飄舞著它們優美的身姿。多美的雪，在路燈下彷彿自身在閃耀著光芒。它們在空間中密密麻麻排列著。林月明身處其中，產生了一種時空交錯的奇幻感覺。他沉醉了。
他將大衣的帽子戴在頭上，雙手插進了大衣的口袋，心底有一種無比的欣喜。密密麻麻的雪閃著光芒，他彷彿置身在星辰的海洋中。即便是地上的那些，也在不停地閃爍。聽說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雪花。林月明想著，覺得自己是無比幸運能夠看見這樣的景色。
雪花繼續飄著，他放慢腳步走著。路上行人不多，匆匆往來。他的心底獲得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一切感覺都淡化了。
他在想，這麼奇幻的景色與其所帶來的感覺該如何形容。“大雪翻轉整片星空”，他的腦裡突然出現這個絕佳的句子。可是他品味了一會兒以後，卻搖了搖頭。他繼續在腦中靜靜搜索著字句，卻發現除非親眼所見，否則無論多麼精妙的語言都無法恰到好處地描述出來。
在走過兩個十字路口以後，他已經能看見她所在的那家店鋪。
十分惹人注意的是店鋪旁的那家學習用品商店，其店面的大牌子上右邊的地方有一個巨大的月亮。那是一個月亮模樣的燈，發出極為明亮的光，甚至有些刺眼。月旁飄灑的雪花白的快要看不見了。月明不自覺地望了過去。他看了下時間，還有二十分鐘左右，就決定去那家店裡逛一逛。
進門的那時候，他看向她的店鋪。透過玻璃門，一個像她的身影在來回走動。月明感到心裡癢癢的，而後便推門進去了。
學習用品店只有一個男店員在門口守著收銀臺坐在那裡。林月明一進去男店員立馬微笑問他想買些什麼。月明只說隨便看看，便徑自走到了賣書的區域。這裡幾乎都是學校要用的學習資料，其它的書並不多，月明在一個書架上隨手拿了一本村上春樹的書，那書名叫做《1Q84》，是第一本書。書沒有包裝，所以不需要買就可以簡單翻閱一下。二十分鐘過得很快，林月明還不懂那書裡所說的世界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可是時間已經到了。林月明趕快翻到後面的部分，偶然間看到了一個詞“lunatic”，上邊的解釋是因月亮而精神錯亂。他第一想到的是商店牌子上的那個大月亮，然後便在想，為什麼月亮會使人精神錯亂呢？他沒有細想，而是買下了這本書，打算好好看一下。結賬的時候他微笑著問店員，為什麼月亮會使人精神錯亂呢？店員思索了一下，回道：“或許這與月亮無關，那本書裡的月亮是一種月亮，我們店門外牌子上的那個月亮也是月亮，天空上邊的月亮依舊是月亮，人的精神錯亂，或許與月亮並沒有什麼關係。”林月明想了一下：“我的名字裡倒也有一個月亮。”店員微笑沒有說話。林月明拿好書走了出去。
出了店門，林月明回頭望了一眼那個大牌子上的巨大月亮。光芒依舊，沒有什麼變化。
5
此時她身穿紫色外衣，頭戴粉色棉帽，走出了自己店鋪的玻璃門。她的臉上是脂粉，兩腮也顯出微紅，像是精心打扮過的。兩個人互相看見了彼此。月明站在那裡對她微笑，她與朋友告了別以後朝月明走了過去。
那場景很是唯美，兩個人在月亮形狀的燈光下，周圍滿是飄舞的雪花，個子的高度差讓人覺得他們彷彿天生一對。
"等好久了吧，這麼冷的天。"說完她呼出了一口氣。月明離她很近，能感到她的呼吸。由於天氣寒冷，再加上燈光，月明清楚地看見那氣扭了扭身子，然後消失。
月明看著她沒有說話。她在看著他。那一刻，安靜得世界彷彿陷入了沉寂。
短暫的幾秒過去了。林月明慢慢俯身將自己的臉向她的臉移動，將自己的唇向她的唇移動。她看著他，沒有躲閃，彷彿這是她期待已久，在腦中回放了多次的情節。只是她沒意料到她的臉更紅了。不知是天氣的寒冷導致，或是她的腮紅經燈光映照所導致......她感到他唇上的溫度，涼涼的、溼溼的，與她夢寐已久的感覺好像並不一樣。兩個人合上了雙眼，彼此的唇在彼此的唇上輕撫，兩個人的氣息混合交換。突然。“月光”消失了，“月亮”熄滅了。兩個人站在黑暗中。學習用品商店的門打開了，店員走出來剛好看見他們在親吻。店員先是呆了一下，隨後趕忙低下頭，什麼聲音也沒出，匆匆離開了。她看到店員，突然停止了動作。她的內心此時好像很複雜，比接吻被人看見了要複雜得多，她的臉變了表情，眼中也變了。不過天黑，月明並沒有發現。
林月明牽起她的手，兩個人邊往她家的方向走邊交談。
“今天怎麼想著來找我呀？”雪飛著，她在微笑但卻好像並不是很開心。
又是一段沉寂。林月明用大拇指撫摸她手掌的一側。然後把握著她的手抬起給她看：“那麼你覺得呢。”
她心領神會，又笑了。這次顯得很開心。
路上這段時間好像很長，漫天的雪彷彿永恆不變地飄著。兩個人三言兩語，談話間總是隔著很長的沉默，不過手卻始終緊握在一起。從她的店到她家的路並不長，一會便到了她家的樓下。
將要分別之際。林月明想起了什麼似的說：“多謝你送的鋼筆。”
她安靜了，什麼也沒說，毫無預兆的，她踮起腳去吻他。雪沒有先前那麼大了，樹枝上的雪被風一吹，就散開像雪瀑一樣直直向下去。
林月明被領到了她家裡。房子裡沒有人，只有他們倆。“你自己住嗎？”月明問。父母有事今天不回來了，她答。隨後她把月明領到自己的臥室。那是一間粉色的屋子。臥室中間是一張大床，一張粉色的床，床單是粉色的，被子是粉色的，枕頭也是粉色的。林月明進去以後坐在床上透過窗子望著飄揚的雪。
窗外的雪依舊很美。她關了燈，藉著窗外的光，脫下了裙子，仰身躺在了床上。林月明沒有動作，而是看著她的臉。在窗外的某片不知名的雪花落地的那一剎那，月明開始伸出右手溫柔地用食指撩撥梳理她的頭髮。他俯下身來，親吻她。
林月明脫去了上衣，騎在她的身上含情脈脈地看著她的臉。她用生疏的動作脫去了自己下身的衣物。林月明吻著她，順著嘴唇，再到脖頸，吮吸著乳頭。他用嘴丈量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用手輕輕撫摸她的一切。她是那樣的柔軟，她的溫度令林月明感到溫暖。心中好像有某種不知名的東西正在產生。這是一個大雪之夜。林月明褪下褲子，雙手把著她的臀部，隨後把胯部向下移了移，她突然把住。“怎麼了，第一次嗎？”月明開口問道。短暫的時間間隔後她說：“如果你再早一點找我多好。”她沉默了。月明回答：“現在就很好。”她把手縮了回去，兩隻手握住林月明的兩隻手。他們的手緊扣在一起。
他們在大雪之夜做愛，藉著那點微弱的光，水乳交融，結合在一起。
6
那夜的雪在林月明腦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他生出這樣的感慨：那個大雪之夜與我共眠的人必將成為我終生所愛。
兩個人戀情期間確實膩歪了好一陣子。他們聊天、談論未來——是彼此在一起的遙遠未來、擁抱、親吻......不過這段戀情不過是個夢，一個奇幻的、記憶模糊的夢。月明以後回憶，只記得心中有一種微妙的感覺，但其它和她在一起的具體事情卻記憶模糊了，只記得平平常常地度過了一段看起來並不那麼平常的時光。他甚至記不清她的臉。
戀情只持續了不到三週的時間。當林月明沉浸在女性的美好之中時，是萬萬沒有料到這突如其來的事情的。
一早，林月明收到一條信息，是她發過來的。主要意思是想兩個人分開。林月明不解，兩個人的生活一切如常沒有波動，為什麼分開呢？不！是自己的生活如常。月明發了一條長文，表示希望繼續在一起，不過也尊重她最後的選擇。晚間她回覆了，堅定地分開了。
其實那個漫長的夜晚，月明雖沒有睡，但是他並沒有傷心的感覺。傷心的痛苦是後幾天才開始的，並且隨著時間愈演愈烈。看著那支鑲有金邊的黑色鋼筆，他想起了她。寫字的時候，握著鋼筆，他彷彿回想起了握著她的手的感覺。他靜躺在床上，回想著。他想到的東西不多，他們的戀情畢竟不是很長，可是心中那種痛苦的感覺卻越來越明顯。當一種精神感覺上升到能夠明確確定它存在時，那程度說明很深——而當時，說是有一種生理上的痛苦在林月明體內胸口的地方也不為過。心臟是悶悶的，彷彿被什麼堵住了似的，胸口裡則彷彿像有火燃燒一樣。可是這些情感究竟是在什麼時候發生的呢？當他回憶，卻只記得很少很少，甚至這三週的回憶像個空白。可是那種痛苦的感覺又那樣真切。還有，他也不明白為什麼分開。
距離那個早上沒幾天，他沒有忍住，打了通電話過去。在林月明再三請求下，兩個人約好在週日出去見上一面。於是痛苦與思念併發，在那個週日前的等待中翻湧著。
一段戀情的結束並不是一方提出分開的那一刻，而是雙方的心都放棄在一起的時候。
林月明再次見到她時，沒有月亮、沒有雪，是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是一個好像夢幻夜晚的白天。他清楚地看著她的外觀，一切之前內心所迸發的情感瞬間消失了，甚至忘記了什麼緣由所引起。她的現實感反而令他的內心變得平靜，緩解了他的痛苦。
“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她先開口。
剛剛平靜卻又翻湧起來。飯館隔壁座位的客人不小心把杯子碰到了地上摔碎了，發出清脆的聲音。月明在心裡彷彿也聽見了這種聲音。他感覺遭到了背叛。可是卻沒有想挽回她的念頭了——從見面那一刻就已經消失了。
“這就是分開的原因嗎？”林月明問。
她為她的行為辯解著。不過在林月明眼中，這都是徒勞。她為什麼要辯解，林月明內心產生一種反感的感覺。總之無論如何，自己遭到了某種形式的背叛，是心靈上的背叛，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林月明在這次見面中瞭解到：所謂新男友，是學習用品商店的店員，而兩個人在自己之前就已經在了一起，只不過因某些原因分開了，而這個時候林月明找到了她。他慢慢推出了一些東西，便越發覺得厭惡。
時間走著，林月明內心的情感也不停息。那種痛苦包圍著他，儘管他知道，自己已經對她死心了。那是他的一段低谷期。“我愛你，與你無關”他彷彿突然理解了。偶爾這段時間他會接到她的電話，接的時候內心還算有些東西在悅動著。他了解到不長時間他們兩個又分開了，她也曾提出過和林月明和好，不過被月明拒絕了。為什麼拒絕？月明也不明確，只是他在心底有所感覺兩個人永遠不能在一起了。隨著時間流逝，心中的那種痛苦逐漸減弱，反而出現了一種溫和的感覺在他心中醞釀。他把那種感覺叫做愛。是的，為什麼會產生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這種愛在心底延續了好久好久，每每溫暖他的心。
7
可此時年老的林月明所想的，卻不是他的第一個月亮。他想的是他的妻子——這是他的第二個月亮。
妻子名字叫李夢，身材高挑，五官端正，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美人。他總是想起這樣的畫面：他駕車，妻子坐在副駕駛，女兒坐在後座，車子在公路行駛，車前是將要落下的紅日，道兩邊的樹密得看不見裡面。這景象像一張圖在他的腦海裡，每每回憶起來，他總是有一種很懷念、很舒服的感覺。
記得他們剛墜入愛河的時候，兩個人的對話十分有意思——其實不只是那段時光，以後兩個人的對話也充滿趣味。
他說：“你美得像天上的月亮。”
“月亮？我可不是月亮，不過聽說為愛痴狂的男人會為所愛的女子上山下海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那你想要什麼呢？”
她笑了：“那就月亮吧。”
林月明遲疑了一會兒說：“既然你想要月亮，那我便送你月亮。”
她迷惑起來了。
林月明接著說，“今夜的月亮就是我送給你的，其他人都只是借你的光。”
她笑了起來。
“不愧是林大作家，真是生得了一張討女人喜歡的嘴。”
只是這晚的月亮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已經晚上十點了，月亮還是沒有出現。兩個人在外面等著沒有進屋。她開玩笑諷刺：“你送給我的月亮呢？你不會想說在你心裡呢吧。”林月明微笑著，這可難不倒他：“我呀，我難道不是你的月亮嗎？”"不，這回答可沒有過關。"林月明岔開了話題。月亮久久不出現，兩個人回到了屋子裡，開始親吻彼此。
她躺在林月明的懷裡，林月明摟著她。這個時候他倆沒有注意到，月亮不知什麼時候出來了，月光透過窗子與白色窗簾灑在他們的身上，不過他們並沒發覺，因為那並不重要。
李夢的一切他都記得，儘管大多是一些瑣事。他記得她的臉，記得她的身體，記得和她發生過的所有事情，記得他愛她，一直如此。他的第二個月亮是他來寫的。這與我無關。
當林月明寫下第一句，“我的天空有兩個月亮”，筆頓了一頓繼續寫到“儘管第一個那麼明亮，但第二個卻永遠是我的最愛。”隨後，他那滿篇的回憶錄中，遍佈了月光，第二個月亮前所未有的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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