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良:从青楼里走出来的一代画魂,她才是真正的中国女性的传奇

潘玉良:从青楼里走出来的一代画魂,她才是真正的中国女性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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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潘玉良,是因为看了李嘉欣主演的《画魂》,那里面的李美人照例木木的,也照例美得石破天惊。在此之前,扮演过潘玉良的也有巩俐这种大美人。于是形成了对潘玉良的初步印象:一个长得很美却命运多舛的女画家。


潘玉良:从青楼里走出来的一代画魂,她才是真正的中国女性的传奇

1993年电影《画魂》,巩俐饰演潘玉良

直到看到潘玉良的自画像,不禁大吃了一惊,画中的她身材壮硕、五官粗放,恕我直言:不仅不美,还有点儿丑。


出于好奇,去查了些资料,结果资料上显示,不少见过潘玉良本人的人都说她长得一点儿都不好看。据熟识她的人说,潘玉良是个又矮又胖、嘴唇很厚、长着狮子鼻的丑女人。


其实,真实的潘玉良远比影视剧里那个美得惊人的潘玉良更震撼。不能否认,外貌是女人天生的通行证,长得不好看的人,人生相对来说总是要艰难一点儿。这更增加了我对潘玉良的好奇,一个完全不漂亮的女人,究竟是怎样完成了从妓到妾再到画家的三级跳呢?


潘玉良的人生,写出来就是一部现成的电影剧本,难怪导演们如此钟情拍她的故事。


她本来姓陈,自幼父母双亡,只好跟着好赌的舅舅生活。后来舅舅赌输了,便把年仅 13 岁的她卖到了安徽芜湖的一家妓院。无奈入风尘,这完全不是她的错,后来却被心存不良的人当成了攻击她的理由。


由于长得不出挑,她在妓院做烧火丫头,干的是又粗又累的活。鸨母还逼她接客,她誓死不从,一次次从妓院中逃跑出来,又一次次被捉回去毒打,其间她还试图跳水、上吊,均因看管过严而未遂。


17岁时,走投无路的她在妓院里唱歌,歌声如泣如诉,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那就是芜湖盐督潘赞化。潘赞化在日本早稻田大学留过洋,是个新派人物,他被眼前这个可怜而又刚烈的女子打动,决定为她赎身。用现在的眼光来看,潘赞化也是一个胸襟开阔、有情有义的好男人。


从古至今,救风尘女子的英雄豪杰并不少,可是救的都是清一色的美人儿,只有潘赞化,救助的是一个长得一丁点儿也不漂亮脾气还挺大的女子。世俗将潘玉良塑造成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无疑削弱了潘赞化的人格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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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赞化


潘赞化帮助她主要是出于同情,纯属义举,并无一分一毫的私心。他本来想将她送回亲戚家,但她主动提出,想留在他身旁,哪怕做一个贴身小丫头。


以他的襟怀,自然不会让她做个小丫头,于是收了她做妾室。他待她是很珍重的,虽然是娶妾,也办了正式的结婚仪式,证婚人正是他的莫逆之交、大名鼎鼎的陈独秀。


02


在娶她之前,他没有想过要她报答;在娶她之后,他则竭尽全力地呵护她。他亲自教她识字,还请来老师教她画画。他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看轻,知道她受过太多的苦,所以加倍地怜惜她。


正是因为这份恩义,潘玉良始终对潘赞化感念不已,她毅然将自己的姓改成了“潘”,冠以他的姓氏,因为他不仅给了她婚姻,更给了她重生的机会。一个没念过什么书、十几岁才开始学画画的人,居然在老师的调教下展现出了惊人的绘画天赋。


如果按照旧式小说的发展,嫁给潘赞化的潘玉良应该温良恭谨,夫唱妇随。可是她偏偏不愿只做个温顺的小妾,她要画画 ! 不是在家里画几笔自娱,而是外出求学,先是考上了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后来索性远渡重洋跑到了巴黎。


说到画画,陆小曼也画,潘素也画,连宋美龄都要画几笔国画呢。她们画画,只是当成怡情养性的手段,画的也大多是清雅的花鸟山水。潘玉良呢,不画则已,一画就画起了人体,而且还是裸女,这在当时,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在那个年代,政府是不允许人们画裸体的,而她竟趁去浴室洗澡时偷偷地画,有次差点儿被打出来。回到家里,她对着镜子,忽然想到:我自己不就是很好的模特吗?想到这里,她就脱掉衣服,对着镜子开始画镜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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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边裸女


除了画人体外,她在言行中也不拘小节。一次和同学外出写生,潘玉良到雷峰塔墙圈里小便,这时一伙男同学过来了,同学喊潘玉良快出来。潘玉良蹲在里面说:“谁怕他们!他们管得着我撒尿吗?”


人一特立独行,就容易成为众矢之的。有人挖掘出潘玉良曾为雏妓的“艳史”,一名女同学甚至要求退学,称“誓不与妓女同校”。而潘赞化仍然一如既往地支持她、包容她,在获悉她的困境后,拿出钱来资助她去法国留学。


03


潘玉良在法国考上了里昂国立美术专科学校,与徐悲鸿同校,专攻油画。她在留学近 9 个年头后回国,一度确实也在老师刘海粟及同学徐悲鸿执办的美院当过教授,并且出版画册,举办展览。


即便如此,人们并没有停止对她的攻击和诋毁。在她举办的一次画展上,展出了一幅优秀人体习作《人力壮士》,某一天被人贴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妓女对嫖客的颂歌。”


我总觉得,对于曾经有过所谓“污点”的人,人们表面上再尊敬,骨子里仍然很有优越感,仿佛是因为他们的包容,那些人才能摆脱身上的污点获得重生。


可是潘玉良这个人呢,好像完全不把在妓院待过当成“污点”,她理直气壮地画人体,理直气壮地当教授,理直气壮地办画展,毫不瑟缩,毫不收敛,这就惹怒了当时的社会主流。


连潘赞化的大夫人也看不过,跑到上海来将她叫回家,无比威严地宣布:“不要以为你在外面当了教授就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了。在这个家里,我永远是大的,你永远是小的!”


既然险恶逼仄的环境容不下她,那就走吧,去一个更远更大、没有流言的地方。1937 年,42 岁的潘玉良再次去国离乡,潘赞化依旧送她到黄浦江码头,他将蔡锷送给他的怀表送给爱人作为临别纪念。这一去就是 40 年,直至老死,她再也没有回过中国。


这 40 年间,她和潘赞化一直隔岸相望,从来没有中断过联系。潘赞化常常给她寄宣纸,还托人给她带去国内的物品,有一段时期,潘玉良特别想回国,潘赞化去信暗示国内风雨交加,不宜归来。如果她执意回国,估计躲不开那个年代的风风雨雨。


“遐路思难行,异域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这是多年后,潘玉良给潘赞化写下的一首相思之诗。当时中法尚未建交,潘赞化过世 2 年后,潘玉良才从大使馆得知消息,悲痛欲绝。


潘玉良:从青楼里走出来的一代画魂,她才是真正的中国女性的传奇

张大千送给潘玉良的画册


既然如此,为何潘玉良不回国呢?我觉得不是她不爱潘赞化,而是她更爱绘画。她不是那种可以用生命去恋爱的女人,却是可以用生命去画画的女人。


她坚持留在巴黎,是因为这里开放包容的环境更适合她创作,有传闻称她和徐悲鸿创作理念不同,而当时徐悲鸿在国内是权威人物,她不愿意回国去听他的那一套。


04


在巴黎时,潘玉良自称“三不女人”:不谈恋爱,不入外国籍,不依附画廊拍卖作品。她终日待在一个窄小的阁楼里,全心投入画画。由于不善经营,她日子过得很苦,身体又不好,以至于老年靠一点救济金过日子。


晚年,她贫病交困,样貌更加不好看了,有人说她唱京剧中的黑头连妆都不用化。一个女友人去探访她,她披着大衣站在窗口迎接,看在人眼里活像一只大猩猩。


这时,她的生命中出现了第二个男人。他叫王守义,是早年去法国勤工俭学的留学生,开了一家中餐馆。文化水平不高的王守义,却立誓要将所挣的钱财来资助留学生中的艺术家们。他一直资助潘玉良,潘玉良有空的时候会去他的餐馆坐坐,唱一段京剧。


正是这个男人,给在异国他乡的潘玉良唯一的一点温暖。他不仅仅是在生活上照顾她,还帮她接洽画商、保管画作,如今人们见到的几千件潘玉良画作,都是他不惜重金、费尽千辛万苦从法国运回国内的。为了这份恩情,潘玉良为王守义做了一个雕塑,至死都摆放在她的卧室里。


对潘玉良来说,一个潘赞化,一个王守义,都是渡她的人。潘赞化成就了她,王守义则守护着她。身为女子,潘玉良不幸生得不好看,又不幸生于恶浊之世。滔天浊浪中,幸而有他们用温情撑起的一叶小舟,送她一程又一程。


潘玉良终身都以潘赞化的妾室自居,虽然晚期和王守义同居过也是如此。在异乡漂泊了 40 年后,潘玉良在贫病交加中死去,临终前向守在她旁边的王守义交代了三个遗言:


第一,死后为她换上一套旗袍,因为她是中国人;

第二,将她一直带在身边的镶有她跟潘赞化结婚照的项链,以及潘赞化送给她的临别礼物怀表交给潘家后代;

第三,一定要把她的作品带回祖国。


王守义不负所托,倾力完成了她的遗愿。就在她去世之后不久,他也因恶疾去世,朋友们把他葬进了潘玉良所在的墓穴,这两个异乡人,总算在去世后可以相伴,抵御漂泊在外的孤寂。


潘玉良:从青楼里走出来的一代画魂,她才是真正的中国女性的传奇

潘玉良自画像

与电影中的浪漫故事相比,潘玉良的真实人生,总是透露着一股凄凉和苦涩。很多人提起这位民国最知名的女画家来,不免为她唏嘘。以世俗的观念来看,她生前是一个典型的失败者,没有美貌,没什么朋友,没有钱,最后连健康都失去了。


而这一切,只不过缘于她热爱画画。如果她不选择画画,或者画风不那么大胆的话,她原本可以留在国内,生活在爱人的羽翼之下,过着安稳的生活。


被梦想击中的人其实是没得选择的,潘玉良想,她唯有迎着梦想一步步走上去,哪怕厄运与之相随,哪怕通往的只是虚无。


作为一个女人,潘玉良经历了太多的不幸;作为一个艺术家,她却是幸运的——她发掘了自己的天赋,并将其发挥到了极致。任她如何颠沛流离,贫病交加,那都是她甘愿承受的一部分,在一生追求的事业上,她始终走在一条向上的路上。


(文中图片均取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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