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文化人物系列:酒仙榜|酒盜 · 畢卓

鬼叔 編撰

酒文化人物系列:酒仙榜|酒盜 · 畢卓


酒雖人造,卻是集合了天地精華之物,融日之烈、納月之柔、取糧之精、隨水之形,山川風土、人文情懷共同成就其特質。酒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是一種特殊的存在,它不只是餐桌上的飲料,常常具備了一種難以名狀的象徵意義。所以幾千年來,好酒者如過江之鯽,真正懂酒的人大喝特喝,不懂裝懂的人也大喝特喝。把這種象徵意義發揮到了極致的,便是立國時間不太長、八卦故事超級多的晉朝。晉代是一個名士滿地亂跑、真君子與假把式魚龍混雜的時代,晉人尚酒尚名士,風氣至盛。正所謂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於是乎形形色色的各路人物、奇奇怪怪的諸般事情應有盡有。斷片公館今日為諸位看官介紹一位因好飲而偷酒的人。這位爺名叫畢卓,字茂世,做過吏部郎,一輩子幾乎都是在醉醺醺中度過的,因飲酒誤了公事更是家常便飯。

畢卓的父親是三國時期曹魏的別駕畢湛,張邈背叛曹操,劫持了畢湛的家人,曹操對畢湛說:“你的親人都在張邈那裡,你可以去他那邊。”畢湛伏地叩頭,發誓絕不背主從逆,讓曹操感動得淚流不止。諷刺的是,畢湛終竟沒能履行諾言,還是悄悄去了張邈那裡。後來畢湛又跟隨張邈歸附了呂布,曹操打敗呂布,畢湛被俘虜,眾人都認為畢湛必死無疑,哪知道曹操卻說:“夫人孝於其親者,豈不亦忠於君乎!吾所求也。”曹操的意思是,一個人如果能對親人恪守孝道,則也能夠對君主竭盡忠誠,這樣的人正是我所希望的。所以曹操絲毫沒怪罪畢湛,直接把他釋放了。

畢卓少年時就放達不拘,魏晉時期整個社會好名士風氣,畢卓耳濡目染,深受影響。那時有個怪現象,顯達的方式往往不問有無真才實學,而是這個人有無名士風範。而所謂名士的標準,早已不完全是當初嵇康、阮籍他們那樣的了。早期的名士有著強烈的人文情懷和哲學思辨,他們耽於酒、隱於世正是對現實中殘酷政治與虛偽禮教的消極抵抗。而至西晉末期,名士的頭銜已經賤賣到可以擺攤批發了,很多所謂的名士不過是行為舉止怪誕而已,他們沒有對人生的深刻思考,也沒有對世道的悲憫與激憤,甚至於有些名士的怪誕壓根就是刻意模仿出來的,用現在的話講就是追求與眾不同,只為搏出位、吸引眼球而已。

這不,畢卓的與眾不同果然就出了名,還引起了一個大人物的注意,這個人就是西晉末有名的“四友”之一胡毋輔之。胡毋輔之複姓胡毋,名輔之,字彥國,初為繁昌令,有能幹的名聲,後遷任尚書郎,再後來陸續做過司徒左長史、樂安太守、陳留太守、揚州刺史、右司馬等職,渡江之後被晉元帝司馬睿任命為安東將軍諮議祭酒,又遷任揚武將軍、湘州刺史、假節。胡毋輔之很是看重畢卓,並與他交往密切,經常聚會飲酒,清談玄議。當時各種小社團很多,胡毋輔之、畢卓、王尼、阮放、羊曼、桓彝、阮孚、謝鯤八人常在一起,效仿“竹林七賢”雅義,淡看功名,凡事模稜兩可,以避災禍。他們輪流坐莊,飲酒放誕,每宴則大呼小叫,高談闊論,時人稱為“江左八達”。

畢卓算不算得上真名士,不好說。但是這位仁兄對酒的熱愛,想必是真的。像畢卓這樣的人物,在魏晉那個時代太多了,這傢伙文無片言,政無寸功,之所以青史留名,竟然是因為偷酒。書載:“比舍郎釀熟,卓因醉夜至其甕間盜飲之,為掌酒者所縛,明旦視之,乃畢吏部也,遽釋其縛。卓遂引主人宴於甕側,致醉而去。”這段記錄是說,畢卓的鄰居家釀酒,正值酒熟,大概是酒香所吸引吧,那時畢卓也喝得醉眼朦朧,就趁著夜色潛入鄰居家偷酒喝,結果被管事的人抓住綁在柱子上。天亮時仔細一看,竟然是吏部郎畢大人,於是趕緊鬆綁。畢卓並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慚愧,竟招呼主人一起圍在酒甕旁狂喝,直到大醉才離去。

光陰荏苒,朝代更迭,一千六百多年後,國畫大師齊白石繪《盜甕圖》,據說便是取材於畢卓盜酒的典故。齊白石還在畫面上題詞雲:“宰相歸田,囊底無錢,寧肯為盜,不肯傷廉。”當然,此畫並不完全表現的是畢卓的故事,只是借事立意,想表達齊白石的某種觀點:小賊為盜,坑害的是一戶,做官貪腐,戕禍的是百姓。畢卓此人雖然懶於政務公幹,常常延宕誤事,想必還不是貪贓枉法之輩,充其量就是佔著茅坑不拉屎,尸位素餐罷了。畢卓最大的愛好和追求無非是滿足口腹之慾,他曾經對人說:“得酒滿數百斛船,四時甘味置兩頭,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可見是一個實打實的醉鬼加吃貨啊!

南湖野客評曰:畢茂世身在公門,更以名士稱於當時,而以小賊之行,逾鄰盜酒,不以為愧,反引主人共飲盡醉,如此坦然,世所罕見,而時人不以為笑柄,以之名士風情雅事流譽坊間,有晉風氣,可見一斑。竊鄰盜酒固然小惡,惡小亦不可為,此君之舉斷不可效。好酒可也,酒德酒行不可廢。然事有背景,時有不同,理不過苛。茂世好酒,雖行止有虧,究屬真性情;雖不可提倡,固為酒中人,酒仙榜為其列座,號為「酒盜」。

參考文獻:

唐房玄齡等《晉書·卷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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