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恆全同志，我們永遠懷念你！
季恆全，1936年3月生於江蘇泰興，中共黨員，原教育部語言文字應用研究所副所長。1958年9月畢業於北京大學中文系。一生從事應用語言學研究，在漢語拼音、社會語言學研究和辭書編纂領域成果頗豐。因病於2019年7月25日在山西太原逝世，享年83歲。
恆全同志7月25日在太原因突發心肌梗死，搶救無效溘然辭世。他女兒來電告之噩耗，令人震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前不久我還到他住的城郊百望山看望他，雖然相別才三個多月，但大家都十分激動。見他氣色和身體狀況都較好，相約我們過了百歲才去八寶山，願有生之年為“規範詞典”再做點工作。沒想到突然就訣別了，很是悲痛！
1954年我同他在北京大學中文系語言專業同班學習，畢業後他分去山西從事語文教學，後又調入教育廳任辦公室主任，做行政事務工作。上世紀80年代，他調國家語委語言文字應用研究所，先後任所辦公室主任、副所長。我當時在國家語委語文出版社任社長，同在一個樓裡辦公，見面的機會就多了起來。但因大家工作忙，又不在一個具體單位，除外地朋友或同學來語委或出席共同參加的會議見面外，業務上聯繫不多。直到1996年他退休時，我們才有機會在大學時的老師呂叔湘先生領導下，朝夕相處共同為編《現代漢語規範詞典》工作。
正草創階段的編寫組，既沒有國家的經費，也沒有正式的編制，靠自願會聚起來的四十多位退休或兼職的高校教師和專家，吃、住和辦公都是擺在面前的大問題。我知道恆全是一位出色的“後勤部長”，這些都分工讓他承擔。這既減輕了我和其他同志的負擔，可以把精力集中到編寫工作上，同時也發揮了他的特長，大大加快了編寫的進度、保證了編寫質量。原本分散在石家莊、保定、天津和通縣的四個小組，也因住房吃飯的問題解決，逐步集中到國家語委的辦公樓裡來。國家語委併入教育部後，辦公用房就不那麼緊張了。當時教育部副部長、語委主任王湛同志特別批示要妥善解決編寫組的用房問題，這才算安定下來。
“後勤部長”不好當，首先是沒有錢。由於“現代漢語規範詞典編委會”是語委在1992年成立的，語委主任許嘉璐教授還擔任過編委會領導小組的組長。因未及時報經費預算，又正遇機構調整，所以編寫經費未落實。語委領導同出版社商議，借出50萬作為啟動經費，等詞典出版後歸還。僅僅靠這50萬元，要維持編寫工作，一直到詞典出來，是十分艱難的。所以每花一文錢，都要精打細算。中間實在困難時，還向別的出版社借過錢，對方的條件就是希望給他們編一本詞典，形同農村荒年賣“青苗”。自然這也激發了我們奮鬥的意志，大家更努力工作，力爭早日出成果。在編寫《現代漢語規範詞典》的同時，先行將字頭按字典要求編纂，於1998年出版了《現代漢語規範字典》，又先後出版了《小學生規範字典》《中學生規範詞典》和《成語規範詞典》等。靠這些微薄的稿費，不僅度過了難關，而且闖出了一條自力更生的編纂語文工具書的新路，受到教育部黨組的通報表彰。今年3月，恆全因健康原因正式回女兒家休養前，編寫組的財務主要由他主持，不僅沒有出現什麼揭不開鍋的困難，也沒出過什麼紕漏。後來隨時代發展和工作需要，編寫組經批准還改製為公司運作，財務管理更加規範。這些，和恆全這位當家高手的殫精竭慮、辛勤運籌是分不開的。
這些事的難度外人不可能理解。比如吃飯，一天三頓飯必須保證，節假日也不能缺。因編寫組的人員實行的是“三同”，即同吃、同住（辦公室）和同勞動，以致有人戲稱我們現在還搞“三同”完全是一群異類。吃飯問題因為錢緊更傷腦筋，我們在附近小飯館包過飯，專門請人來做過飯，也到別的單位搭過夥。其複雜煩瑣可想而知。再有，原來每人每月發一、二百元勞務補貼，後來每月給大家一點獎勵，發放時還要按情況分等；外地同志寒暑假回家探親要報銷路費；辦公室要配置用品（如每人一臺電腦）和桌椅，小到一個本子幾張紙都要精打細算。外面來人，看到我們每間屋每個人用的椅子、桌子和床等都各不相同，感到奇怪又新鮮，當知道少數幾把椅子是買的外，其他全是從別人扔棄的物品中撿來的時就感嘆不已！這個“後勤部長”著實不好當！但恆全同志一干就是20多年，從無怨言。
恆全同志作過管理工作，知道要管好編寫組工作，“建章立制”很重要。從大的方面說，有著作權和收入怎麼處理，勞務費如何按業績發放；小到作息安排，請假規定，家屬來探親等都有由他起草、經領導小組通過的制度和章程。
更難得的是，恆全同志有很大的親和力，他坦誠而風趣，待人寬厚，富於同情心。有一次他在路上遇到一個外地人，向他訴說來京投親，找不到人了，回家沒錢買車票的困難，願意把分裝在兩個小盒內，送親友的400多元一斤的好茶，以150元轉讓，求他幫幫忙。他出於解人之困的同情，用200元留下一小盒茶葉好讓外地人回家。回到辦公室他興沖沖地邀請大家品嚐好茶，打開一看，全是低劣茶葉，大家都很掃興，說他好心辦了糊塗事。他也只笑笑而已！由此可見恆全的處世為人。有一副熱心腸，關懷人的同情心，鑄就了他做思想工作的好條件。如果沒有他積極與人溝通，做好思想工作，編寫組很難有條不紊地進行工作，更不能形成一個和諧愉快的集體。大家都來自五湖四海，生活習慣不同，性格各異，學術思想以及治學風格也不一樣，難免出現各種矛盾，常常由恆全主動去解決。因為他待人坦誠，對大家平等相待一視同仁。許多同志都願意向他說心裡話，提各種建議和意見。恆全把重要的意見整理歸納提到領導小組會上討論，及時改進工作，促進團結，保證了工作正常進行。
恆全同志還有一個突出的優點，就是是非分明，嫉惡如仇。編寫組中出現的不良現象，他看得清楚深刻，對個別人的毛病他也不輕易放過，一定要談心或批評或向領導小組彙報。由於他本人性格溫和，對上述事情雖然往往不動聲色，但內心和感情上是很難容忍的。他最動感情的一次，是2004年《現代漢語規範詞典》出版不久，遭到一位政協委員發難炮轟，藉口我們使用了“規範”一詞，要求有關部門查處。他見到報紙後非常氣憤，連飯也不吃，表示一定要同這股逆流對抗到底。他怕我壓力太大，受不了，到我辦公室一再寬慰我，同時組織同志寫文章對無端攻擊予以還擊。他帶領大家團結奮鬥，迎來了《現代漢語規範詞典》健康成長的大好局面。
恆全同志雖然作了很多工作，但他為人低調，不願出頭露面，從來不爭名爭利。人們不知道他在我們編寫的30多本工具書中的貢獻。他早年編過字典詞典，熟悉詞書編纂工作。他一直是國內著名的小學語文教學研究專家，長期擔任教育部小語教材審訂委員。正因為他有這些特長，所以在為學生、特別是為小學生編的語文詞典中發揮了重要的領導作用。我們編的《小學生規範字典》，他就邀集了著名小語特級教師霍懋徵老師主持審訂工作。該書出版當年就發行了四、五百萬冊，據說盜版書也有四、五百萬冊。他平常忙於自己工作，很少寫文章或出席相關學術會議，以致有人誤以為他這方面成果不多。實際上我們好幾本詞典都是他牽頭，最後審讀定稿的。這方面我最清楚，他處理的稿子我是比較放心的。就以最近語文社出版的《現代漢語應用規範詞典》說，他實際是一位負責倒底的主持人。該書是為國家漢語水平測試專門編的工具書，而恆全同志就是國家漢語水平測試專家委員會的委員。
從退休到今年，他在編寫組整整 幹了23年，作出了多方面重大貢獻。在給他開的歡送會上，大家爭著發言，有同志為他獻詩，有人敬酒，可見他在編寫組中的人緣和影響。人們把他稱為編寫組的支柱、主編的得力助手。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恆全同志對編寫組的貢獻是不可替代的，編寫組出版的30多部語文工具書，都浸透著他的心血。他的離去是編寫組不可彌補的損失，他的名字將伴同編寫組的規範辭書事業長存，永遠發出耀眼的光輝。
恆全，你這條老黃牛長期帶著高血壓、心臟病工作，應該休息一下了。祝你走好，願你到另一個世界好好休息！
2019年7月28日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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