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廣告”大收縮

“互聯網廣告”大收縮


在行業不景氣的時候,我們都在反覆咀嚼大衛·奧格威的名言——“廣告不是藝術,做廣告是為了銷售,否則就不是廣告。”

作者 | 園長 語境

3月18日,騰訊發佈2019Q4及全年財報。財報顯示,2019年Q4,騰訊的媒體廣告業務同比下降了24%。

在電話會中,馬化騰專門對這項業績下降作出瞭解釋。

在馬化騰等高管看來,這項下降是可以接受的。媒體廣告(比如騰訊新聞、騰訊視頻上看到的廣告)收入不到騰訊廣告營收的20%,社交廣告(比如微信朋友圈中的廣告)等種類的廣告收入還保持著上升勢頭,因此總體影響不大。

Pony的另一番話,卻道出了互聯網廣告行業的一個不良信號——“網絡廣告業務的毛利率會有一些承壓,尤其是媒體廣告業務”“媒體廣告收入恢復或還需一段時間。”

也就是說,不好過的日子還將持續。廣告是互聯網內容和商業生態的重要組成部分,也和我們每個人的互聯網體驗密切相關。令人擔憂的是,它已經“不好過”到什麼程度?何以至此 ?將往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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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黑天鵝,讓下滑變成了下墜

巨頭們的財報數據,也在驗證著這個“不良信號”。

百度預計,2020年一季度核心收入(廣告)將同比減少10%-18%;微博CEO王高飛則更為悲觀,他預警道,今年一季度微博營收可能下降15%-20%,並且這種影響會持續到今年第二季度。

經濟大環境不好的時候,很多企業削減成本的第一刀,往往會砍向營銷和推廣費用,調整廣告支出。對於互聯網公司來說,將流量賣給廣告主收取廣告費的“古老”盈利模式,至今仍是重要現金流來源。即使是BAT級別的巨頭,廣告營收仍佔收入的30%-50%,甚至更多。

“銷售自然是難了一些。”一位接近騰訊廣告銷售體系的工作人員告訴刺蝟公社(ID:ciweigongshe),“疫情期間的影響還是比較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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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中國廣告市場處於整體萎縮狀態

這種影響,在廣告行業高層的言論中表現得更為明顯。讓站位更高的他們憂慮的是,這次疫情不是廣告業不景氣的根本原因,自2019年、甚至更長時間以來,行業就已經進入了下行區間。

與2003年非典時期的經濟環境不同,短期的新冠肺炎疫情結束後,中國長期的“經濟疫情”還沒有結束。廣告巨頭分眾傳媒董事長江南春表示,“對於企業,難的是如何應對疫情後經濟環境的不確定性,主要原因在於兩點——人口紅利的消失,流量紅利的結束。”

2019年,江南春所在的分眾傳媒淨利潤18.8億,同比減少了68%,公司盈利能力“腰斬”大半,可謂慘烈。

對此,分眾傳媒在財報中將利潤下滑的主要原因,歸納為“互聯網類廣告主因市場融資環境等原因調減廣告預算,互聯網行業廣告收入大幅縮減”。

這不是分眾傳媒經營不善,而是互聯網廣告行業在2019年的普遍問題。

另一家A股上市廣告公司每日互動,2019年淨利潤1.11億元,同比下滑55.38%。和分眾傳媒一樣,每日互動也將互聯網廣告縮減歸為盈利下降的主要原因。

從兩家上市廣告公司的遭遇不難看出,2019年的廣告行業遭遇的寒流有多冷洌。蔓延全球的肺炎危機,則讓這場寒流變成了暴風雪。

2月10日,新潮傳媒上班的第一天就宣佈裁員10%,並且要求大家不要“過度解讀”。CEO張繼學表示,“新潮賬上儘管還有近10億現金,但如果收入歸零,也只能活六七個月。要戰勝此次疫情,必須踩死剎車,卡死現金流,降低成本,確保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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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未見的用戶時長增長,出現在了2020年1-2月

圖源:QuestMobile

唯一的“好消息”是,互聯網用戶使用時長變多了,流量大盤在短期內實現了多年未見的高增長——Quest Mobile數據顯示,全網用戶每日使用總時長從1月23日的50億小時,上漲到2月3日(許多企業線上復工第一天)的61.1億小時。

對於互聯網公司來說,這意味著流量多了,用戶多了,可以賣的線上廣告位和曝光數量也變多了。

但先別高興太早。

廣告主萎縮的情況下,可供銷售的廣告位多了,只能讓線上廣告變得更不值錢。

一位接近百度營銷的人士,向自媒體羅超頻道透露了關鍵詞廣告的報價數據——百度搜索、信息流和好看視頻中同一個關鍵詞的廣告單價,在疫情後均創下新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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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典型的搜索引擎關鍵詞廣告

在百度上買關鍵詞廣告,是一種普遍的營銷策略:當用戶搜索特定關鍵詞,廣告主的鏈接就會優先展示在搜索結果中。這也被稱為關鍵詞競價排名,一度是搜索類公司的主要廣告盈利模式。

關鍵詞競價廣告有個缺點,那就是總會有同行來競價,購買費用如拍賣一般節節上升。但在疫情期間,就連關鍵詞廣告都出現“逆轉”,廣告單價開始下降了。

對於互聯網廣告大廠們來說,如何處理好“多出來的流量”也是個大問題。過剩的流量不是普通商品,可以像倒掉牛奶那樣銷燬,而要找到一個新去處。

一方面,互聯網公司降低了廣告銷售價格以留住廣告主;另外,還推出了不少流量扶持計劃,把富餘流量和合作夥伴分享。

就在最近,淘寶聯合阿里媽媽為商家提供直通車、鑽石展位、超級推薦等營銷資源,抖音拿出10億直播流量打造“宅家雲逛街”計劃......大廠願意拿出這些流量的背後,有相當的原因是流量多而廉價,用它們來賦能商家比直接廣告變現的效果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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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告主過冬了,供應商們怎麼辦

2月9日,北京網紅會所“K歌之王”宣佈與所有員工解除勞動合同。儘管之前就傳出過效益問題,但這家曾讓王思聰一夜豪擲250萬的頂級KTV突然崩塌,還是成了一時的大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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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歌之王宣佈關閉,堪稱線下行業遇冷的標誌性事件

這也是2020年初,線下行業的一個縮影——生存,已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線下娛樂、餐飲、酒店......這些原本的互聯網廣告大戶,紛紛停止了投放或資源置換合作。

原因無他,“春節後就沒有客人了”,一位三線城市中型酒店的負責人告訴刺蝟公社,“美團、飛豬、攜程的廣告合作,我們都中止了。”

對於線下行業而言,這種打擊是全球性的。國際知名餐廳預訂平臺OpenTable的數據顯示,截至3月19日,使用該平臺餐廳的實際到店用餐人數同比下降了98%。

受影響廣告主還不只線下行業,部分線上數碼、零售也被波及。“我們很多客戶是手機品牌,他們的發佈會都改為線上或者延期舉行,對我們影響就相當於項目週期變長了很多。”廣告工作室“竹蜻蜓”創始人李鷗說。

李鷗曾在4A廣告公司和互聯網大廠工作過,2019年4月成立了現在的工作室,主要服務手機等數碼廠商。他們聚焦廣告美術設計,在產業鏈裡屬於偏下游的生產環節。受到宣發需求減少影響,工作室從1月到現在新增客戶不多。

因為業務收縮,處於行業中下游的廣告行業供應商們,還遭遇了回款賬期延長或合約調整。竹蜻蜓工作室服務騰訊的一個項目計劃一月結束,“因為疫情他們的視頻不做了,削減了預算,整體項目也延後到現在。”李鷗說。

但部分受疫情影響而火爆的在線行業,營收和用戶規模不降反升,並且對廣告行業提出了更高要求。

很多企業都希望,在危機期間,將行業、品類的機會,藉助營銷和廣告傳播變為品牌的機會,並且還要提升產品的銷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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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型的大型品牌廣告,疫情期間少了很多

從廣告的功效上看,可以大致分成兩大類——樹立品牌形象的品牌廣告(Brand Awareness,比如銀聯《大唐漠北的最後一次轉賬》小豬佩奇電影《啥是佩奇》),以及直接促進銷量增長的效果廣告(Direct Response,請李佳琦、薇婭或者羅永浩帶貨,也可以看作廣義的效果廣告)。

越來越精明的廣告主們,希望在一次廣告投放中同時實現這兩個效果。

始於2019年的廣告營銷理念“品效合一”,在最近被越來越多廣告主提起。其中,對於“效”的追求,佔了很大一部分。

疫情期間的廣告投入,對於企業的品牌形象打造很有幫助。但任何廣告支出,都可以看作是一種“基於回報預期的投資”,而投資都是有風險的。

在非常時期,很多企業更傾向於儘快變現、降低風險,有立竿見影式的傳播。“客戶更多地往電商、銷售方向靠攏,比以前更加務實。”資深廣告人王凱是北京贊意互動廣告傳媒有限公司合夥人,他向刺蝟公社透露了這樣的“趨勢”。

廣告客戶更加青睞“直接有轉化的方式”,需求也更貼近“賣貨”。王凱說,即使是明星代言等品牌廣告,有些客戶也希望能夠向銷售側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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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看來,羅永浩的選擇簡直太順應時代潮流了

2019年互聯網廣告的數據證明,效果廣告具有“逆週期性”。效果越直接的廣告類型增長就越強勁。奧美創始人奧格威那句名言“廣告不是藝術,做廣告是為了銷售,否則就不是廣告。”也被廣告人們一次次反覆溫習。

2020年,這個趨勢變得更加明顯——不少廣告人的感受是,客戶的互聯網廣告投放更加在意ROI(投入產出比),或者說,客戶對於ROI的視角放寬了。

“廣告達到了多少曝光量級,得到了多少轉發點擊,這些是客戶之前在意的核心指標,我們的業務也以數據為導向。”一家4A廣告公司的資深媒介策劃經理周冬說,在特殊時期,廣告主在媒介投放時,除了關注千人成本、受眾觸達等傳統核心指標,對內容、創意等軟性信息的思考會更加深入。

周冬分析說,“廣告傳播說到底是人性之間的交流,而疫情期間是最考驗人性的時候,這將倒逼廣告主更重視建立人與人之間的聯繫,觸動人性底層內部邏輯。”

這意味著,廣告主在衡量投放效果時,還要更深地結合廣告傳播的本質——內容,在可監測的統計數字之外,關注廣告在社會影響力等維度上的作用,重視“和人真正做溝通的東西”。

周冬覺得,從長期看這也是廣告行業的自省和進步,是一個“好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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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復性反彈?還是謹慎樂觀吧

我們不難從遭遇“黑天鵝”的互聯網廣告行業發現一兩抹亮色,但對於大多數企業和供應商而言,這依然不是一個溫暖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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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研究者預警了更大規模的宏觀經濟危機

圖源:澤平宏觀

3月中旬,疫情已經有所好轉,但仍有廣告公司工作人員向刺蝟公社透露,“幾乎所有廣告主都縮減了預算。”隨著疫情在世界範圍內蔓延,它對經濟領域的影響,也變得越來越不可測。

廣告主們也明白,一方面是沒有客源,曝光度再高的廣告也談不上轉化;另一方面,人們的關注點至今還在疫情上,在此期間做投放效果不好,相當一部分廣告主處於“冬眠”觀望狀態。

“大多數行業短期內的投放量肯定是要縮減的。”周冬說,“甲方也都在等市場大環境的轉暖,靜觀其變。”

但和周冬一樣,很多互聯網廣告行業從業者的判斷是,等到疫情得到徹底控制時,

會有一個爆發式的(廣告)投放。

最近兩個月,企業營銷活動大減,消費者的品牌認知也在減弱。一些廣告行業人士據此判斷,為了強化在消費者視野中的存在感,並藉助廣告提升業績,企業將在後疫情階段加大投放力度。

對於互聯網廣告來說,還有另一個更大利好。

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線下人群聚集都將受到限制。包括蘋果WWDC和ipad Pro、華為P40發佈會在內的大型展會,都從線下轉移到了線上,這就為線上營銷活動提供了更多的機會:本用於線下廣告和宣發的種種費用,將有相當一部分投向互聯網廣告營銷中。

但這輪“反彈紅利”,不是所有的細分行業都能享受。

移動廣告分析平臺DataEye整體分析了16個大行業後發現,疫情對廣告主活動的影響與2003年非典時期很像,即廣告大盤整體萎縮,局部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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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taeye監測到,旅遊類廣告的投放在春節前“歸零 ”

餐飲酒旅等行業的廣告投放斷崖式下跌,季節性行業(如冰雪運動等)投放基本歸零,在線教育、醫療、辦公、遊戲娛樂、生鮮零售等逆勢增長的行業,廣告投放增長明顯。

最近,互聯網用戶時長大漲,流量價格相對低廉,正是一個擴大廣告投放規模的低成本獲客機遇期。以在線教育、在線醫療等行業為例,平時獲客成本往往高達上千元,在用戶被動宅家期間,他們能以相對較低的成本迅速擴張。

2019年,騰訊、阿里、百度、頭條、微博五大巨頭,壟斷了國內互聯網廣告近7成的市場份額;行業內前十的頭部企業,拿走了中國互聯網廣告大盤的94.85%。這些巨頭同樣也是互聯網廣告投放大戶。

周冬分析道,“大公司們可調動的資源比較多,對於(競爭激烈的)在線辦公、在線教育等B端業務,可能會有一波相應的投放高峰。”

當人們討論疫情對廣告行業的影響時,常常會想起2003年“非典”期間分眾傳媒的創業故事。那年,江南春剛剛創辦了分眾傳媒,就遭遇了“非典”。周圍人都力主收縮保命,分眾傳媒卻大舉進入辦公樓宇,以相對較低的價格拿下了海量電梯廣告資源。

等到同行們反應過來時,分眾傳媒已經成長為電梯廣告行業翹楚。這個案例,在之後的十幾年間都是企業“危機中尋找機會”的標誌。

“非典”和“新冠”兩次危機雖有不少相似之處,但發生的時代背景和產生的影響已經迥然不同——一個是經濟上升期的“局部事件”,另一個則是存量競爭時代的“全球危機”:危險更多,在危機中尋找機遇的不確定性加大。

2020年的互聯網廣告行業本就是Hard模式。在引入疫情這個“複雜變量”之後,吃廣告這碗飯的人們,請準備好更強的“反脆弱”本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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