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喂完奶的英子走進前屋，“面都坨了，快吃”說著周素芳拿起麵碗上的筲箕。
“英子，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孩子還小出不得差錯，吃完麵條還是把孩子帶到廠醫院看一下，你一人帶孩子看病也不方便，我陪你一起去。”周素芳坐在英子旁繼續說。
吃著麵條的英子空不出嘴答話，連忙點頭示意，突然，嚥下一口麵條的英子側過頭看著母親周素芳問：“爸、媽，你們呢？”
“我和你爸把昨晚的飯菜合著煮成湯飯吃了，你自己吃，吃完了我們把孩子帶到廠醫院王醫生那裡看看”周素芳雙眼看著英子疼愛的回答。
都說兒女是父母身上的一塊肉，看到女兒英子現在的狀況，周素芳真希望女兒所有的遭遇都發生在自己身上，讓她獨自一人承擔。這位沒有讀過書，也不識大理的老人，只希望用自己的一切換取兒女們的幸福。
想起郭剛生病時，兒子郭元才兩歲、郭英在肚子裡才四個月。為給郭剛治病，除了將家裡值錢東西便買掉，就到遠郊批發市場進一些水果來賣。
最初，郭元一看見母親挑回來的蘋果、梨、橘子…就嚷著要吃，作為母親誰不想自己的孩子吃飽吃好，可這些水果所換來的錢是用於全家人基本生活開支，以及郭剛的看病醫療費用，那還能滿足到孩子要求。就連懷孕在身的她，也沒有動上一口。
每天起早貪黑，懷著身孕的她拉著板車沿路叫賣，郭元就隨著她，邊走邊賣。一次，剛走到半路，周素芳突然肚疼想上廁所，她將一車水果停放在路邊，囑咐郭元照看。幾分鐘後，當她從廁所出來，走近水果板車旁時，發現郭元正手拿蘋果，慌張怯弱地邊吃邊抬頭張望。
“郭元，你在幹什麼？”周素芳立馬朝郭元大吼。
郭元連忙將還剩一半的蘋果躲在背後，兩腳微顫，怯懦弱的說：“媽…媽，沒什麼”
“沒什麼？你知道這些水果是為了我們全家人換米飯吃嗎？你知道這些水果是為了給爸爸治病的嗎？”周素芳越說越來氣，手不由重重打在郭元身上。
周圍路人聽到悽慘的哭音也走過來勸導周素芳。其實，打在郭元身上，比打在周素芳自己身上還要疼。就是那一次，也是周素芳唯一一次打郭元后，郭元再也沒有私自拿水果吃。
後來，好幾次周素芳看見郭元用單薄身軀，靠在水果板車旁，就想起那次打他的情景，想著想著眼睛不斷往外流，心中覺得愧疚這孩子。
這一想，再也忍不住從板車上選一個品相難看的小蘋果給郭元吃，可孩子總是搖搖頭說“媽，沒關係，多賣個果子，咱家就多一點錢。”聽到這些話，周素芳也說不出話來，只是抱著孩子哭。
隨著時間推移，兒子郭元初中畢業進入江山機械廠，遺傳了父親郭剛的長處，手巧，腦袋瓜靈活，在單位上鉗工技術數一數二，多次得到單位領導表揚。
一年前，和單位同事謝香紅結婚，家裡東湊西拼才給他倆簡單辦完婚禮，連應該給女方的彩禮錢也實在拿不出來。好在謝香紅通情達理主動提出不要。反而一進門就給郭剛和她，一人買一條圍巾，說是給二老保暖。其實，對於這個家的難處，謝香紅早就清楚。
吃完麵條的英子，站起身來收拾飯桌，看到母親周素芳準備拿起麵碗時，一手奪過“媽，我來洗，你也累了，歇歇，等我收拾完就走醫院。”
英子把乾淨碗筷放進飯桌旁的碗櫃裡。然後，走進後屋找出幾張尿片放進口袋，轉過身雙手輕輕從搖床上抱出孩子，放在一塊方形棉毯上，左右一疊，再將下角往上一放，孩子手腳全都包裹在裡面，只露出一張小臉。
看到孩子這副模樣，郭英不由低下頭，用臉蹭了小臉幾下，說：“小淘氣，才一個多月就要裝狗（地方土語：意為生病）。”
然後，英子輕輕抱起孩子大聲道：“媽，好了，咱們走吧！”
只聽“來啦—”周素芳走進後屋，手上拿著一根紅色紗巾，遞給英子說：“外面有風，把紗巾搭在孩子臉上。這可是當年你爸送給我的。”
秋天的重慶，風中已帶有涼意。英子走出後門，抬頭看了看天，再看看孩子，問：“媽裝尿布的口袋拿了嗎？”
“拿啦”周素芳邊拉後門邊答話。
“走吧”英子說著，邁開步伐向醫院方向走去，母親周素芳緊隨步伐走在旁邊，像一棵移動的樹，支撐著英子，也支撐著這個家。
江山機械廠職工醫院也設立在廠家屬區內，只是為救護便捷，醫院更靠近廠區，兩邊相隔只有5百米左右。醫院病人主要來自單位職工和家屬。在此看病的職工，只要出示相關證件，就診所有費用都會按照該廠的醫療補助直接進行減免，而直系親屬也可享受，憑家屬證減免一定費用。這在當時，對於全廠職工、家屬來說算得上最大福利。
醫院是一棟典型的三層蘇式紅磚樓，院口位於一樓中央，左牆上掛有一副牌匾白底黑字上寫著“江山機械廠職工醫院”幾個大字。進入一樓就診大廳掛號、繳費窗口位於左側，急診室位於右側，兩側過道間整齊排放四張木質長背靠椅。一樓設有內科、外科、牙科、骨科、換藥室、化驗室、留察室、注射室、藥房、照光室。二、三樓均為住院部，一間病房五到八位病人不等，靠二樓左側盡頭就是該院最重要的手術室，裡面配備的醫療器械在當時那個年代，算得上齊全。如遇職工有骨折、闌尾炎、孕婦生產等情況，可以立馬入院實施手術。
醫院醫生、護士都屬該廠職工，所以與來此就診的病人，彼此之間認識，甚至還沾親帶故。這位醫生是王家的女兒，那位醫生是張家的兒子，這位護士是李家的么妹、那位護士是周家的嬸嬸…大家都相互熟悉，即便談不上熟悉，但都是一個單位的職工家屬，來來往往間也覺得面相熟悉。
2019年8月25日
2019年10月30日修改
筆名添翼。作品《木凳》獲全國第五屆“書香三八”徵文一等獎；《使命》獲重慶市首個“中國醫師節”（記者、作家組）三等獎；《光明使者》獲“電力故事 家國情懷”慶祝改革開放40年徵文獎等國家級、市級獎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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