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日記》與中國作家的"黑暗"傳統


(一)"黑暗的閘門"

很多中國作家想當魯迅。魯迅有《狂人日記》,於是現在有了《方方日記》。《狂人日記》裡寫"我翻開歷史一查……滿本都寫著兩個字'吃人'",《狂人日記》還說"救救孩子"。《方方日記》裡說"殯葬館滿地無主的手機,主人早已燒成了灰燼",《方方日記》裡還說"將屍體放進運屍袋,一車摞上幾個,一併拖走"。怎麼樣,比《狂人日記》更瘮人吧。

《方方日記》與中國作家的

希望與理想被魯迅作品的陰鬱所沖淡。在散文詩和短篇小說中,他熟練地刻畫死亡的醜陋,故事裡的許多活人也都臉色蒼白、眼神冷漠、行動遲緩,與行屍走肉無異;葬禮、墓地、行刑、砍頭,和生病,更是魯迅反覆想像、創作的主題。

——夏濟安《魯迅作品的黑暗面》

20世紀對魯迅的評論汗牛充棟,但我認為沒有哪篇能有夏濟安這篇《魯迅作品的黑暗面》深刻透徹。魯迅眼中的自己,扛住了"黑暗的閘門",自此"解放了自己的孩子","放他們到寬闊光明的地方去;此後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也許從此開始,"黑暗的閘門"成為一些中國作家所仰視的桂冠,誰能去扛住"黑暗的閘門",誰才是有良知的作家,誰才是魯迅先生的精神繼承者。這也就是我所謂的中國作家的"黑暗"傳統。

(二)"黑暗"沒有了,如何作魯迅?

可惜的是,他們生錯了時代。不管承認與否,無論他們把自己的時代描述的多麼黑暗醜陋,人們(大部分人,"民國粉"除外)也不會把當今社會和"五四"、民國時代相提並論。

"黑暗"沒有了,如何作魯迅?這是擺在一些中國作家面前真實而又荒誕的命題。於是乎,"尋找黑暗,製造閘門",竟然成了一些中國作家主要工作。當然,他們也有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黑暗"資源——wen革。不誇張地說,作家(甚至那些沒有經歷過的作家)比任何人都"懷念"wen革。wen革已經成為這些作家的"精神故鄉"和"不朽豐碑"。在那裡,他們可以製造無數個"黑暗的閘門",自己扛起來,然後以自己的作品"立此存照"——我是當代魯迅,我是中國良心!罵我的人不是五毛,就是腦殘!

但黑暗終會消散。隨著wen革的印象在讀者心中逐漸模糊,隨著中國社會飛速進步,隨著人們看待國內外事物更加客觀,中國作家急需"黑暗"增長點——他們對每次產生黑暗的機會倍加"珍惜"。

(三)疫情下的"黑暗"狂歡

《方方日記》與中國作家的

疫情造就"黑暗"狂歡。大疫當前,又出現了"通報不及時""李文亮事件""救治不及時"等等一系列事件,這些作家不"狂歡"是說不過去的。

據統計,《方方日記》裡共出現"極左"22次,wen革10次。在方方給中學生的回信中,方方同樣用wen革的經驗來"教育"中學生,說"那時的我們,就像今天的你們",並警告他"如果你走的是一幫極左人士指引的路,你或許就永遠沒有答案,並且終身掙扎在人生的深淵。"方方沒說出來的潛臺詞就是,當今社會和"那時"(wen革)沒什麼不同,你們(現在的孩子)同樣在被xi腦。我相信方方也真誠而悲壯地認為自己就是疫情中那個扛住"黑暗閘門"的鬥士。她是在吶喊,"救救孩子!"。在黑暗狂歡之下,她感覺自己就是疫情中的魯迅。我猜她甚至被自己和自己忠實的讀者感動哭了!


(四)生錯了時代的方方們

回來說魯迅。魯迅曾應邀給年輕人推薦書目,他說:

中國書雖有勸人入世的話,也多是殭屍的樂觀;外國書即使是頹唐和厭世的,但卻是活人的頹唐和厭世。我以為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國書,多看外國書。少看中國書,其結果不過不能作文而已。但現在的青年最要緊的是"行",不是"言"。只要是活人,不能作文算什麼大不了的事。

如果隱去時代背景,這段話實在讓人瞠目結舌,在今天應該不會有人認同。但在中國80%是文盲的時代,還是有可以解讀的空間,無損於魯迅先生偉岸的形象。

方方們不太"走運"。因為這個時代似乎沒有那麼多黑暗,這個時代的人民似乎也沒有那麼愚昧。人們只想過好自己的日子,人們需要光明。他們卻要天天警告你:"別忘了以前是多麼黑暗!我們不能走上"極左"的道路!"這是不是也是一種偏執,這是不是也是一種xi腦。再者,批評你就是"極左"?(沒辦法,"鬥士"就是這麼有自信,甚至"顯得"悲壯——我在說真話,所以被打壓。)其實,走不出"極左"的是方方們罷了。從黑暗裡走出來,他們便失去了"啟蒙"的光環,失去了那種"救世主"的虛幻榮耀。

或許他們真應該回到魯迅那個時代,去那兒和魯迅先生一塊兒去扛起"黑暗的閘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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