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方海回到小区，已经是半夜十点左右了，当他拉开楼道门的时候，又是一股浓浓的烟火味迎面扑来。
“咳咳咳........谁这大晚上在楼道烧纸钱啊，就没点公德心吗？”皱眉屏住呼吸，方海用手不断扇着。
“没钱花了，再不烧点就要没钱花了。”
这时，方海这才发现，这烧纸钱的居然还是王婆，此刻她佝偻着身子，蹲在拐角处，正一个一个元宝往火盆里面扔着，看火盆里的灰，估计应该烧了一会了。
“我说王婆，您说什么呢？自言自语的，您昨天不是刚烧的么？怎么今天又烧上了？这大晚上的万一发生火灾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一栋楼可是几十户呢，一楼着火，这火可是顺着电梯楼梯往上窜的，这逃都没法逃。”方海忍不住提醒道。
“再说呢，您光烧元宝就行，那钞票就别烧了，元宝硬通货，贬值慢，这下面那些动不动几亿几千万一张的，货币早就贬值得一塌糊涂了，不值钱，和废纸差不多。”正说着，方海突然忍不住拍了自己嘴一下，“我呸，我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没钱花了，托梦找我要钱花呢。”王婆停下手上的事情，缓缓抬头，看向方海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悲戚，“昨天是女儿，今晚是儿子。唉．．．．．他们没钱可以找我要，老婆子我没钱找谁去啊？唉．．．．．能烧多少是多少吧．．．．．．”说着又重新将头给低了下去，缓慢的将手上的元宝继续烧着。
“不是，我说王婆，您是不是晚上没睡好，出现幻觉了？您儿子女儿不是在国外的么？这活人好好的又怎么会托梦给你要钱呢？”被这烟火气一熏，方海身上的倦意倒是轻了几分，又担心这老太太万一没等火熄灭了就回去睡觉．．．．．索性就走过去蹲了下来耐心开导。
这年轻人一直孤身一人过日子都会寂寞，更别提没有其他活动的老太太了，方海估计这老太太也是对子女长时间不回来看她，产生怨恨了，所以找些由头发泄一下。
只是这由头有些缺德，明摆着咒自己孩子不是？可是这偏偏还是人家家事，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昨天我女儿浑身湿淋淋的，不停喊着妈、妈、妈，我好冷，好饿。”说到这王婆不由得用手擦了下眼角，语气哀伤至极。
”我就问她啊，我说花啊，你怎么了？怎么浑身湿淋淋的？为什么不换身衣服？你怎么了？你在国外过的不好吗？实在不行就回来吧。“老太太缓缓抬头，用她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看着方海，眼眶之中尽是泪水，语调颤抖。
”妈恐怕也没几天日子了，你回来了也好有人给妈送终，别临死临死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可是你猜她怎么说？“老太太顿了一下，问道。
”她肯定说是和您开玩笑的，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来了。“听着这话，方海心里就感觉一揪，胸口顿时闷得慌，抿了抿嘴，强作笑容劝慰道。
老太太轻轻摇头，重新低下头去呆呆的看着火盆。
”她一直重复那句，无论我在梦里怎么喊她，她总是重复那句话，你知道吗，整个地面上都被水给浸透了，湿了一大片。我也给哭醒了。“
”您就没给她打个电话？“方海此刻心里也是难受至极。
”打了，当时就打了，可是没人接，打了一晚上都没人接。“
”那她家里人呢？您儿子呢？他们住的近吗？“听王婆这么一说，方海心里也是微微一沉，心想恐怕这梦不是没有来由啊。
”我也不知道，我只有我女儿的电话，女婿他们我没有，平常都是我女儿跟我联系，最近一次已经是半年前了。“老太太擦了擦眼泪，重新开始往火盆里放元宝。
”我儿子从小很聪明，也很努力，每年都拿奖学金，生活费都是自己挣的。“似乎想到什么，王婆脸上浮上一股骄傲，有些陷入回忆。
”后来被国外大学录取了，毕业后也就留了下来，讨了一个外国老婆，听说是开飞机什么的，待遇很好，每年都给我寄钱，可就是太忙了，好几年都没回来了。打电话也总是没人接，我姑娘说是什么保密单位，让我不要总给他打电话，影响工作，他会给我打。“
”那您今天这？＂
“昨天我哭了一晚，后来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这一睡却．．．．．却．．．．．”说到这里，王婆嘴唇剧烈颤抖，眼泪哗哗哗的淌了出来。
“又梦到您儿子了？”方海试探道。
“他．．．．．他浑身都是血，就连脸上都是，到处都是血，那血啪嗒啪嗒的一直往下滴！他就那么远远的站着，一声不吭，就那么死死的．．．．．盯着我．．．．．．＂
说到这王婆似乎再也坚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倚在墙上，呜呜的低泣。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我儿子的脾气我自己知道，他肯定过的很苦很苦，但是他不愿意让我担心，可是他想我了．．．．．．．肯定是想我了，所以托梦给我．．．．“
”唉．．．．．．“方海轻叹一口气，帮王婆将剩余的元宝全部扔进了火盆，火盆里的火焰顿时高涨。此时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这人生人生，唯一割舍不掉的就是血缘亲情啊！
”夜深了，您年纪大了，别着凉了，先回去吧，明天再打打电话试试，也许是您太想他们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这老话说得好，这梦不都是反的么？“一边劝慰，方海一边用手将老太太扶了起来，将门拉开，扶着往屋里送。
”您这屋里怎么不开灯啊？“这王婆家方海是头一次进去，平常这门很少开，就算出来扔个垃圾什么都是虚掩着，这门一拉，才发现这屋子里头一片漆黑。
”屋子不大，我又一个人，开不开灯没什么区别，晚上我也很少走动。“王婆擦了一下眼泪，右手颤抖着在墙上摸索着。
閱讀更多 大叔Sir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