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禧，回族，字健生，廣西桂林臨桂縣人，生於1893年，暴斃於1966年。他是新桂系僅次於李宗仁的二號人物，國民黨陸軍一級上將，曾擔任國民政府國防部部長等重要職位。軍事上頗有見地，曾有“小諸葛”的美稱，在抗日戰爭中也為中方軍隊打擊日軍出過不少力，為抗戰最後勝利貢獻頗多。然而就是這樣一位頗有名氣的國民黨重要大員，1966年12月1日在自己的寓所內突然死去。其死因究竟如何，說法很多，學界尚不得知，竟以成謎。本文欲對其死因做個探究，希冀能夠有所突破。
▲白崇禧 資料圖
一、對其死因的不同說法
學界流傳關於白崇禧的死因，有幾種不同的說法，總體上可以分為以下三種，即謀殺、心臟病和風流。
（一）死於謀殺
白崇禧死於謀殺的說法是比較多的。其中，曾在臺灣任“保密局偵防組組長”的谷正文曾回憶道：“種種數不清的舊恨新仇，使蔣介石對白崇禧格外猜忌不安。因此，獲報後，他立刻電召保密局毛人鳳，授命查辦，毛人鳳於是把任務轉達給我說：‘領袖認為老妹子（當時，保密局奉命跟監10餘名政治敏感人物，白崇禧是其中之一，而他的代號就叫‘老妹子’）可能謀叛，你去調查調查。’”（文思主編：《我所知道的白崇禧》，中國文史出版社，2003）由此看來，蔣介石對白崇禧的舊恨始終沒有解除，谷正文接著指出：“當蔣介石懷恨一個人的時候，他所採取的報復手段，有時候是非常徹底的。1954年他命我籌劃謀殺白崇禧將軍，意志堅定的表情，使人對這位老先生胸中的嫉恨之情感到有些寒意。他說：‘白崇禧是歷史罪人，一定要制裁他。為了這句話我先後共以12年時間，進行了3次縝密的行動，才將白崇禧謀殺致死。’”（谷正文：《蔣介石謀殺白崇禧的經過》《名人軼事》，1993年2期）
（二）死於心臟病
白崇禧之子白先勇指出：“以客觀環境來講，沒有必要。畢竟那個時候，李宗仁已經到大陸了，到北京了，也沒有特殊的事件，臺灣島內也沒有任何的緊急的情況，我想他沒必要對我父親下手。況且要加害我父親的話，不必等到那個時候，我父親一向有冠狀動脈心臟肥大的症狀。其實我們整個家族都有心臟方面的問題。我也有心臟病，也開過刀，我哥哥心臟病也開過刀。我們整個家族都有這個遺傳，有心臟梗死這個病。”（鳳凰書品編：《臺灣往事》，湖南文藝出版社，2012）
（三）死於風流
2010年第5期《章回小說》雜誌指出：“1966年12月1日晚，張小姐（按：白崇禧晚年的護士小姐）與往常一樣來到白府，就在這天夜裡，悲劇終於發生了……第二天早晨，副官發現白崇禧赤身裸體趴臥在床上，張小姐早已不見蹤影。”
（四）他殺亦是自殺
唐踔認為：“透過歷史的煙塵，人們不難發現，白崇禧既是死於他殺又不完全死於他殺，既是死於自殺又不完全死於自殺；他殺即人們通常所說的被蔣的手下所暗殺，自殺即人們通常所說的縱慾過度而死。那麼，白崇禧的死因究竟是什麼呢？他殺亦是自殺——這也許就是最好的答案了吧！”（唐踔《白崇禧之死：他殺還是自殺》；《文史精華》，2010年3期）
二、對材料進行分析
關於白崇禧死亡的原因，有以上幾種不同的說法，究竟是哪一種，還需要我們細細分析。
白崇禧之子白先勇的說法能不能站得住腳呢？筆者認為不可取。他為何一再拒絕承認其父為蔣介石所暗殺？首先，製造假象。畢竟白崇禧是歷史上的名人，而且又跟隨國民黨已久，最終被國民黨頭子蔣介石暗殺，說出去名聲不好。因此，他極力拒絕承認並製造假象，以此混淆視聽。其次，挽回聲譽。很多人都指出，白崇禧在其夫人去世之後，與身邊的護士小姐談起戀愛，這對於白氏家族的聲譽影響不好，為了挽回聲譽他會盡量指出白崇禧是死於其家族遺傳的心臟病，這樣就顯得很自然了。其三，白先勇本身也是處於揣摩之中。白先勇對於其父白崇禧暴死也是感到十分疑惑，他當時本人並不在現場，也只是聽旁人追述得知，因此對於他的言論自然不可以輕易相信。
白先勇指出：“我父親一向有冠狀動脈心臟肥大的症狀。其實我們整個家族都有心臟方面的問題。我也有心臟病，也開過刀，我哥哥心臟病也開過刀。我們整個家族都有這個遺傳，有心臟梗死這個病。”他據此認為白崇禧死於心臟病，這樣的推斷難以讓人信服。
此外，傳言白崇禧晚年繼夫人死後寂寞孤獨，“由於彷徨苦悶，悵然若失，為了消愁解悶，麻痺自己，竟然與身邊護士小姐墜入了‘情網’，而且時不時去看醫生”。並且為了返老還童，不斷去藥店買藥，“在此後的幾個月裡，白崇禧藉助藥力，與張小姐頻繁約會，直至油盡燈枯”。有人由此得出了白崇禧是因為自己晚年過於糜爛的性生活，使得自己的身體招架不住而死去。但是這種說法漏洞很多，眾人皆有七情六慾，白崇禧晚年就算與“張小姐”談戀愛也並沒有什麼奇怪之處，但是白崇禧僅僅是因為這個而死去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因為有很多疑點解不開。比如說，“第二天早晨，副官發現白崇禧赤身裸體趴臥在床上，張小姐早已不見蹤影”。這本身就很奇怪，為什麼他會裸體在床上呢？張小姐為什麼失蹤了呢？難道真的就是簡單的性生活過度？看來未必。
唐踔認為：“白崇禧既是死於他殺又不完全死於他殺，既是死於自殺又不完全死於自殺；他殺即人們通常所說的被蔣的手下所暗殺，自殺即人們通常所說的縱慾過度而死。”據此認為白崇禧死於他殺和自殺。即亦是他殺，也是自殺。但筆者認為，白崇禧死於自殺的說法很難成立，白崇禧作為歷史上一個十分複雜的人物，他在晚年的時候正在享受兒孫滿堂的幸福，沒必要自殺，而且他身兼數職，身為臺灣回族領袖也不允許他自殺。
既然以上說法都說不過去，那他究竟死於何因？筆者認為死於謀殺的說法是比較切合實際的。
白崇禧雖然身處國民黨，但國民黨內部是極其複雜的，派系之多，難以想象。而白崇禧與李宗仁合稱“李白”，兩人都是新桂系的首領，合作親密無間。新桂系是國民黨眾多派系中比較有實力的一個派系，李宗仁與白崇禧也是經常與蔣介石為敵，曾經兩次對蔣介石進行逼宮，甚至讓蔣介石不得不退居二線。蔣介石對他們的痛恨自然是可想而知的。白崇禧本人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當年紅軍被迫進行二萬五千里長徵時進入廣西邊境，白崇禧雖奉命進行堵截，卻未加阻攔，還說：“老蔣恨我們比恨朱毛更甚，這計劃是他最理想的計劃。管他呢，有匪有我，無匪無我，我為什麼頂著溼鍋蓋為他製造機會？不如留著朱毛，我們還有發展的機會。……讓他們過去，反正我不能叫任何人進入平樂、梧州，犧牲我全省精華。”（金一南：《苦難輝煌》，華藝出版社，2009）這裡一方面可以看出蔣介石多麼痛恨白崇禧等人，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國民黨內部有多麼複雜，蔣介石與白崇禧等桂系人物有內鬥紛爭。看來白崇禧對蔣介石的痛恨不是一兩天形成的。
蔣介石的為人原則也是十分殘忍的，他奉行有仇必報。“當蔣介石懷恨一個人的時候，他所採取的報復手段，有時候是非常徹底的。”他一再對谷正文指出：“白崇禧是歷史罪人，一定要制裁他。”由此得出，蔣介石對白崇禧是十分痛恨的。
那麼為什麼蔣介石那麼痛恨白崇禧呢？這個要從歷史上去尋找答案。
北伐成功的第二年，即1929年，國民黨內部混亂，蔣介石與桂系大戰，桂軍大敗，領導人李宗仁與白崇禧流亡。直至1937年，蔣桂攜手抗戰，獲得臺兒莊大捷。
1948年淮海戰役中，國民黨慘敗。白崇禧身為華中剿匪總司令卻坐觀成敗。1949年1月，蔣介石聲望跌至谷底。美駐華大使希望在國共兩黨之外，以李宗仁和白崇禧為中心建立第三勢力。白崇禧要求蔣介石下野，舉行國共和談，希望與共產黨隔江而治，但最後以失敗告終。白崇禧最初並沒有決定去臺灣，而且帶著敗退的軍隊逃往海南，但最終由於蔣介石的誘騙，使得白崇禧乘坐飛機前往臺灣覆命，中了蔣介石的奸計。
由此看來，蔣介石與白崇禧之間的恩怨糾葛由來已久。
既然積怨頗深，為何在白崇禧剛去臺灣時蔣介石卻不動手呢？那很簡單，白崇禧去了臺灣，但李宗仁卻沒有前往臺灣，當時的李宗仁仍然是名義上的“中華民國代總統”，蔣介石雖然實際掌握權力卻名義上處於下野的狀態，李宗仁知道與蔣介石無法相處，便前往美國。由於李宗仁前往海外，對蔣介石造成了極大的威脅和困擾，他於是利用白崇禧來牽制李宗仁。每當李宗仁在美國發表一些不利於蔣介石的言論，蔣介石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白崇禧，讓白崇禧來駁斥李宗仁的不利言論。
“李宗仁既不肯辭去代‘總統’之職，又不肯去臺灣，這讓蔣介石很是尷尬，卻又拿他毫無辦法，只能轉而用身在臺灣的白崇禧來牽制李宗仁——只要李宗仁在美國有什麼動作，白崇禧就要公開發言表示反對。1950年3月1日，蔣介石發佈公告，宣佈‘復職’。在此之前，白崇禧特致電李宗仁，‘望保持緘默，勿表反對’。但李宗仁置之不理，在蔣介石宣佈復職的當天下午，馬上在紐約召開新聞發佈會，指責蔣介石‘復職’是‘違憲’。為此，白崇禧又奉蔣之命寫了一封信給李宗仁，責備其不該唱反調。1964年1月27日，法國與新中國建交。2月12日，李宗仁在紐約《先鋒論壇報》發表一封公開信，勸告美國政府改變對華政策，仿效法國調整中美關係。蔣介石遂令白崇禧致電李宗仁，指責他‘旅居海外，迭發謬論，危及邦交，為親痛仇快’，‘是真自毀其立場矣！自毀其歷史矣！自絕於國人矣！伏望我公激發良知，遠離肖小，幡然悔悟，以全晚節’。”從這些史實中，我們可以得出蔣介石與李宗仁、白崇禧桂系之間的恩怨頗深。而李宗仁在海外對蔣介石構成威脅，蔣介石便利用白崇禧來反駁，自然白崇禧對蔣介石還有點利用價值的。但是李宗仁於1965年回到大陸，給蔣介石重磅一擊，蔣介石憤怒至極，只能把氣撒在白崇禧身上。於是蔣介石下令毛人鳳對白崇禧進行制裁，毛人鳳接到命令後將這個任務交給谷正文去落實（黑馬：《蔣介石之謎》，安徽文藝出版社，2012）。
白崇禧也是一個名人，蔣介石要求對他的暗殺要絲毫不露痕跡，製造成一起意外死亡的事件。谷正文先是收買了白崇禧身邊的一個副官，瞭解到白崇禧要外出打獵。於是他們在山上狩獵區對山間鐵軌做了手腳，但最終白崇禧的一名副官將白崇禧推出車外，白免於一死。這次暗殺遂告失敗。
緊接著他們繼續等白崇禧的消息。晚年，白崇禧的夫人去世，他本人人老心旺，心裡很寂寞，便與身邊的護士日久生情，與護士談起了戀愛。為了讓自己的身體更好一點，白崇禧就找人去買壯陽藥，當白崇禧找人去中醫處拿藥時讓保密局的人知道了。蔣介石下令讓醫生在給白崇禧的藥方中下的藥力猛一點。於是白崇禧在接下來的幾個月中，每每都用藥來泡酒，在藥酒中得到了不少助力，有返老還童之感，與身邊的護士來往次數更加頻繁了。1966年12月1日，張小姐再度前往白崇禧官邸留宿。第二天上午，白崇禧便死在自己的家中，死時身體裸露在床上。
當年執行這次任務的谷正文也曾回憶說：
我們的跟蹤人員與白崇禧官邸的人已經很熟稔了，因此上前去詢問究竟：“白將軍是否取消了南下計劃？”“沒聽說。昨晚張小姐來了，該不是太累了吧！”副官滿腹狐疑，轉身入宅叫喚主任。“先生，遲了，該起床了。”他在白崇禧寢室外連喚數聲，仍不見動靜。副官於是推開虛掩房門（平時，張小姐來宿時，房門都是緊鎖的）隔著紗帳叫喚，仍無回應。他揭開紗帳。發現張小姐早已離去，白崇禧赤裸著趴臥在床。副官伸手一摸，才知主任早已氣絕身亡，肢體冰冷了。
由此看來，白崇禧的死亡跟保密局的人暗中的安排有著極大的關係。否則不會死得那麼突然，既然如此，白崇禧的死亡就可以說是蔣介石安排保密局暗殺致死，並不是其他原因造成的。
三、給出初步結論
當白崇禧赤身裸體死在自家的床上時，蔣介石與白崇禧幾十年的恩怨糾葛也將告一段落。蔣介石命令保密局的人暗中的跟蹤行動也正式撤銷了。白崇禧雖然是曾經號稱“小諸葛”，在軍事上頗有見地，在抗日戰爭中率領國民黨軍隊曾英勇抗擊日軍，但是在政治的道路上是沒有遠見的。他當年決定去臺灣就註定了悲慘的下場，白崇禧死亡的諸多原因中，被蔣介石謀殺是最為合情合理的，除此之外，其他說法都將不攻自破。
*本文摘自《文史天地》雜誌2017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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