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瘦鵑:一生低首“紫羅蘭”

文史 | 周瘦鵑:一生低首“紫羅蘭”

說到周瘦鵑的名字,文學和園藝界的人都不會陌生,他是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名噪一時的“鴛鴦蝴蝶派”的主要作家;他一生熱愛花卉,是著名的盆景藝術家,尤愛紫羅蘭。曾有位詩人寫詩說周瘦鵑“一生低首紫羅蘭”,這裡有他一段刻骨銘心的故事。

少年成名

周瘦鵑,1895年生於上海,原籍江蘇吳縣,其父是內河寬號輪上的會計,在周瘦鵑6歲時得了一種鼓脹病(即血吸蟲病)去世。靠母親含辛茹苦,節衣縮食,把幾個孩子撫養成人。

文史 | 周瘦鵑:一生低首“紫羅蘭”

周瘦鵑

窮困激發志氣。周瘦鵑從小發憤讀書,在上海民立中學讀書時,成績格外優異。有年暑假,他省下買早點的錢,在舊書攤上買了本雜誌,見上面有則徵稿啟事,就花了一個月時間,將法國的一篇小說改寫成五幕劇本,瞞著家人悄悄投給《小說月報》。不久題名為《愛之花》的劇本發表,周瘦鵑得到16塊大洋的稿酬。全家人欣喜若狂,大大解決了家庭生活的開支和困頓,16歲的周瘦鵑也從這裡看到了自己未來人生的出路。

後來名伶鄭正秋、汪優遊將劇本改編為《英雄難逃美人關》,公演於漢口,走紅江城。此後周瘦鵑更是勤奮創作,憑其特有的才情和風格,以多產小說家的聲譽在文壇上嶄露頭角,成為“鴛鴦蝴蝶派”的主要作家之一。

日後,周瘦鵑開始主編報刊,影響甚大,世間有“一鵑一鶴”之譽,“鵑”指編《申報》的周瘦鵑,“鶴”為《新聞報》的嚴獨鶴。他所編輯的《自由談》《春秋》《禮拜六》《半月》《良友》《樂觀》等刊物、欄目,對當時上海乃至中國雜誌、報紙的繁榮,有很大功勞,尤其是《紫羅蘭》《紫蘭花片》兩份雜誌。

心生愛慕

1912年,周瘦鵑因成績優異,中學畢業即留校任教。他在每天去民立中學的路上,總能看到一位風姿綽約的女生,心生愛慕。一打聽是鄰校西門務本女校的學生周吟萍。

一次,務本女學舉行校慶,演新劇,周吟萍扮演劇中主角,粉黛飾容,羅綺彰體,演來纖細入扣,婉轉動人。受邀參加校慶的周瘦鵑剛好坐在臺下觀看,此番相見給了周瘦鵑更深的印象。

經一番猶豫、忐忑後,周瘦鵑遂投信表達自己的愛慕之情。周吟萍早耳聞周瘦鵑其名,頗有好感。沒過幾天,就回信許以友誼,兩人關係日深,書箋往還,互吐衷情。周吟萍把在校中所寫作文《探梅賦》寄給周瘦鵑閱看。周瘦鵑誦讀之餘,大為傾倒,愛意更深,從此通函頻頻。

隨著兩人關係密切,周瘦鵑託人提親。周吟萍的父親是上海松江名紳,家資豐饒,他認為周瘦鵑寒門出生,一介窮書生,根本看不上女兒心中的這個意中人,強烈反對。周吟萍一個弱女子,在封建家庭壓迫之下,沒法抗拒,只能暗中飲泣,無奈之下後來被迫嫁給了一個不學無術的富家子弟許某。

出嫁那天,周瘦鵑也參加了周吟萍的婚禮,只見所愛的周吟萍低鬢默坐,雙手撫弄著一雙淺色絲織手套。這副手套,是周瘦鵑往日贈送給她的。

而此時周瘦鵑的母親見兒子整日鬱郁不歡,命他娶了胡鳳君。結婚之日,周吟萍亦來觀禮。兩年後,周吟萍懷有身孕,她給周瘦鵑寫了一信說:“我雖守過了一年,而你已與人也結婚了,這也不能怪你,我深悔不曾向你有所表示,這都是我不肯多說話的害處。”後來周吟萍因不願與富家子許某繼續同居,毅然投奔供職津浦路的兄長,赴南京謀職,一年多不與許某同房,暗中仍與周瘦鵑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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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瘦鵑文集

一段發乎情止乎禮的纏綿往事,俱往矣,只留下了深深地追憶。周瘦鵑寫作《記得詞》百首,每首冠以“記得”二字,通過回顧兩人相處時的一笑一顰、一字一句,抒發對周吟萍的無限愛戀。他把對周吟萍的愛,轉移到了花木身上,而對紫羅蘭花,愛得猶甚。因為周吟萍的英文名字即是紫羅蘭。

和周瘦鵑極為稔熟的鄭逸梅說:“他的左手第四指上,經常戴著一金戒指,上面鐫著西文Love,即吟萍給他的紀念物。瘦鵑又積存吟萍寄給他的書札,凡數百通,裹以羅帕,裝入錦匣,經戰亂隨身攜帶,幸無損失,直至十年浩劫,付諸蕩然,瘦鵑也含冤而死了。”

關於這段戀愛,周瘦鵑在49歲時寫了《愛的供狀》一文,文中說:“……我從十八歲起,在這帳簿的‘備要’一項下,註上了一頁可歌可泣的戀史,三十二年來刻骨銘心,牽腸掛肚,再也不能把它抹去,把它忘卻,任是我到了乘化歸盡之日,撒手長眠,一切都歸寂滅,而這一頁戀史,卻是切實實長存,不會寂滅的。我平生固然是一無所長,一無所就,也一無所立;只有這一回事,卻足以自傲,也足以自慰。我雖已看破了人生,卻單單看不破這一回事,也就是這一回事,維繫著我的一絲生趣,使我常常沉浸於甜蜜溫馨的回憶之中。”

他又說:“三十二年來,也不知嘔過了多少心血。平日間獨個兒坐想行思,總覺得有一個婷婷倩影,兀自往來於心頭眼底;而我那些作品的字裡行間,也就嵌著這一個婷婷倩影,呼之欲出。又為的西方紫羅蘭花是伊人的象徵,於是我那蘇州的故居定名為‘紫蘭小築’;我的書室定名為‘紫羅蘭庵’;我的雜誌定名為《紫羅蘭》《紫蘭花片》;我的小品集定名為《紫蘭芽》《紫蘭小譜》;我的叢書定名為《紫羅蘭庵小叢書》。更在故園的一角,疊石為‘紫蘭臺’,種滿了一叢叢的紫羅蘭,每當陽春三月花開如錦的時節,我就天天痴坐在那裡,盡情領略著它的色香,而心頭眼底的那個婷婷倩影,又彷彿在花叢中冉冉湧現出來,給我以安慰。”

文史 | 周瘦鵑:一生低首“紫羅蘭”

周瘦鵑主辦的《紫羅蘭》雜誌

據資料記載,周瘦鵑一直在他書房的案頭供著紫羅蘭花,連寫作用的墨水都是紫羅蘭顏色的。用周瘦鵑自己的話說:“……我往年所有的作品中,不論是散文、小說、詩詞,幾乎有一半兒都嵌著紫羅蘭的影子。”

1930年代,周瘦鵑邀請張恨水到“紫羅蘭小築”,取出他與周吟萍的所有信件,詳細介紹這段戀愛經過,懇請張恨水以此為原型創作一部小說。張恨水銜命而作,這就是後來在《申報》上的連載的《換巢鸞鳳》。

一生苦戀

新中國成立後,萬象更新,周瘦鵑返回蘇州,重整故園,廣羅嘉木。在他的愛蓮堂裡,瓶花架石,朱魚綠龜,書畫古玩,一時間芳菲滿目。

周瘦鵑後來娶的胡鳳君,是一位標準的賢妻良母,在她過門後的第三天,周瘦鵑就很坦白地把自己曾經的這段戀史和盤托出,胡鳳君對周瘦鵑這一經歷深深地同情。婚後,周瘦鵑始終深愛著胡鳳君,夫妻情深意篤,生活幸福。可是他心中的另一個愛的種子,實在在心中埋得太深了,總也不能拔去。直到1964年,69歲的周瘦鵑在給女兒的信中還說:“你總該知道,我從十八歲起,就愛上了紫羅蘭,經過漫長的五十二年,直到今年虛歲七十,仍然死心塌地愛著它。……我為什麼這樣念念不忘紫羅蘭?你當然知道它象徵著我所刻骨傾心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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