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的真实作者是谁？多少年来，这在红学界里一直是争议不休的话题。近日，中国红楼梦学会会长、著名红学家张庆善在“朝内166文学公益讲座”线上活动上指出，《红楼梦》作者不是别人，就是曹雪芹。在《红楼梦》古抄本甲戌本第一回的三条脂砚斋批语，是最重要的证据。
甲戌本第一回，针对原文“从此空空道人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为情僧，改《石头记》为《情僧录》。至吴玉峰题曰《红楼梦》。东鲁孔梅溪则题曰《风月宝鉴》。”一段，脂砚斋有眉批：“雪芹旧有《风月宝鉴》之书，乃其弟棠村序也。今棠村已逝，余睹新怀旧，故仍因之。”指明曹雪芹有旧著《风月宝鉴》，其弟棠村曾为其作序。《风月宝鉴》又是《石头记》的另一个题名。
位于北京西山的曹雪芹故居 图片来自网络
同一回，针对原文“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批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则题曰《金陵十二衩》”一句，有眉批“·····若云雪芹‘披阅’、‘增删’，然后开卷至此，这一篇‘楔子’又系谁撰？足见作者之笔狡猾之甚。后文如此处者不少。这正是作者用烟云模糊处，观者万不可被作者瞒弊了去，方是巨眼。”点出书中所谓“批阅”、“增删”是作者瞒弊观者、“烟云模糊”之法。
而在“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一诗处有双行夹批：“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泪，哭成此书，壬午除夕，书未成，芹为泪而逝。余尝哭芹，泪亦待尽。每意觅青梗峰再问石兄，余不遇癞头和尚何？怅怅。今而后惟愿造化主再出一芹一脂，是书何本，余二人亦大块遂心于九泉矣。甲午八日泪笔。”明言曹雪芹“哭成此书”，“书未成，芹为泪而逝”。
著名画家黄胄绘曹雪芹像 图片来自网络
张庆善此次讲座的主题为“我们为什么要看《红楼梦》的古抄本”。在讲座中，张庆善介绍，《红楼梦》最初是以抄本形式流传的，只有八十回。到乾隆五十六年辛亥（1791年），由程伟元、高鹗整理萃文书屋刊刻印行一个新的本子，题《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全本120回，人们通常称之为程甲本。第二年，即乾隆五十七年壬子（1792年），萃文书屋又刊印了一部《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也是120回。这时距离程甲本刊刻出版仅仅过了七十天。这个本子的版式、插图与程甲本完全一样，但具体文字上却有2万多字的差异。人们通常称之为程乙本。
今天所说的“古抄本”，指的就是在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前，即程甲本刊刻之前形成的手抄本。这些手抄本，包括广为人知的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王府本（或称：蒙古王府本）、戚序本（又称《戚蓼生序本石头记》）、俄罗斯藏本（又称列藏本）、舒序本、梦稿本（又称杨本、杨藏本）等等。学界又将它们成为“过录本”，即《红楼梦》在流传过程中，爱好者、收藏者，还有以卖书为营生的商人抄录的本子。
“虽然这些‘过录本’已不是曹雪芹的手稿，也不是早期在曹雪芹亲友之间传阅评点的本子，但由于这些本子保留了早期古抄本的基本面貌，保留了大量的脂砚斋等人的批语，因此它们对于我们研究曹雪芹的创作、研究《红楼梦》的成书过程、探索《红楼梦》‘迷失’的内容、整理出最为接近曹雪芹原著面貌的本子，都具有极大的价值。看看这些‘古抄本’，看看那么多的脂砚斋批语，以及各个版本之间微妙的差别，我们似乎离曹雪芹的原著更近了。”张庆善说。
古抄本流传既久，版本众多，导致“坊间缮本及诸家秘稿，繁简歧出，前后错见”的现象。张庆善回忆，著名红学家周绍良先生说过这样一个故事。馒头铺卖馒头，盈利太少，老板看抄书那比卖馒头不知能多挣多少钱，所以卖完馒头，就让小工抄书，这就是所谓的“馒头铺本”（或称“蒸锅铺本”）。蒸馒头的小工，蒸馒头是把好手，可不一定有多少文化，所以抄出来的《红楼梦》水平很不一样，甚至是错字很多。据说有一位作家看到早期古抄本上面有那么多错别字，就说曹雪芹文化水平太差了，尽写错别字，那《红楼梦》也好不到那里去，结果这个作家被胡适批评了一顿。这就是不了解《红楼梦》版本情况，而闹出来的笑话。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本》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0年 图片来自网络
古抄本最重要的一个特点，是保留了大量的脂砚斋批语。实际上，早期的批语人不只是脂砚斋一个，还有畸笏叟、棠村、梅溪、松斋等“诸公”。
“这些人与作者曹雪芹是什么关系，尚难确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都是曹雪芹的亲友，关系密切，可能是同辈的亲友、兄弟；也可能是长辈，如畸笏叟，很可能就是曹雪芹的叔叔或父亲曹頫。这些批语的艺术水平未必有多高，但其价值则不可估量，或者说怎么估量也不过分。”张庆善说。
同时，古抄本的文字与通行的120回程甲本、程乙本也有极大的不同，相交之下，显然古抄本的文字更接近曹雪芹原意。譬如第三回描写林黛玉的眼睛，程甲本、程乙本皆为“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但列藏本里此一句则为“两湾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
87版电视剧《红楼梦》中的林黛玉 图片来自网络
张庆善认为，“罥烟眉”显然比“笼烟眉”好，“罥”是挂的意思。最主要的还是“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远比“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好。“似泣非泣”与黛玉“泪光点点，娇喘吁吁”的形象十分切合。而“含露目”太美了，太富有想象力了，让人联想起“似泣非泣”“泪光点点”。当然，列藏本“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的描写是不是曹雪芹的原笔，这是一个需要进一步论证的问题，但到目前为止这个描写无疑是最好的。
又有第八回写宝玉、黛玉相继去探望生病的宝钗。程甲本上写林黛玉出场：“一语未了，忽听外面人说：‘林姑娘来了’，话犹未完，林 黛玉已摇摇摆摆的进来。”
庚辰本等早期脂本上则是：“一语未了，忽听外面人说：‘林姑娘来了’，话犹未完，林 黛玉已摇摇的进来。”
张庆善指出，“摇摇摆摆”一词用以描写薛蟠、贾环等莽夫步态尚可，用在“行动如弱柳扶风”的林妹妹身上真是唐突！而“摇摇”二字道出林黛玉弱质纤纤，与“摇摇摆摆”的意境有天壤之别。
“在学术界，人们一般认为早期抄本即脂砚斋评本的文字更好，早期脂本更接近曹雪芹原著的面貌。程甲本和程乙本虽然有自己的特色，但在文字的整体上不如早期抄本好。”张庆善表示。
中国红楼梦学会会长、著名红学家张庆善 图片来自网络
据悉，自2010年1月起，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红楼梦》古抄本丛刊”，将早期抄本以普通精装、统一装帧的形式出版，逼真还原、典雅精美、价格合适，而赢得广大读者的口碑。“红楼梦古抄本”目前已出8种32册，包括：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王府本（或称：蒙古王府本）、戚序本（又称《戚蓼生序本石头记》）、俄罗斯藏本（又称列藏本）、舒序本、梦稿本（又称杨本、杨藏本）。
《戚蓼生序本石头记》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1年 图片来自网络
张庆善指出，在《红楼梦》的传播史上，人民文学出版社可以说作出了重要的贡献。新中国建立以来，最有影响、流传最广的《红楼梦》通行本，都是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前有1957年出版的由周汝昌、李易、周绍良校点、启功注释的《红楼梦》。后有冯其庸率领的专家团队、历时七年完成的《红楼梦》校注本即人们通常所说的“新校本”。前一个本子是属于程乙本，后一个本子前八十回是以庚辰本为底本，而参校了其它十几个早期脂本。后四十回是程甲本。
张庆善说：“这两个本发行量很大，我们一代人就是看的这两个本子而走进了《红楼梦》的艺术世界。而‘红楼梦古抄本丛刊’，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对《红楼梦》当代传播作出的新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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