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看得清真實?原創 莫一奧在這 L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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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24


羅丹與賈科梅蒂


瑞士青年賈科梅蒂( Giacometti )移居巴黎的 1922 年,奧古斯特·羅丹( Auguste Rodin )已經過世了 5 個年頭,在那裡,這位雕塑大師的傳說依然鮮活。


他們在生活年代上有交集,但從未相遇,羅丹隕落的那一年,賈科梅蒂還在日內瓦讀書。布德爾( Bourdelle )是二人之間最直接的紐帶,他在羅丹的工作室裡工作了 11 年,既是學生又是助手,另立門戶後逐漸成長為了與老師齊名的藝術家,21 歲的賈科梅蒂初到法國,便拜在了他的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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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羅丹工作室中的布德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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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布德爾工作室中的賈科梅蒂(白鬍子布德爾的左側)


羅丹崇尚古典,對米開朗基羅及更早的古代雕塑作品情有獨鍾。布德爾深受影響,他發現了希臘和中世紀哥特式雕塑表現語言的價值,並利用這些一度被人們冷落的藝術遺產進行再創造,開闢出一片天地。


更有意義的是,兩位前輩對古典藝術的敬畏在賈科梅蒂身上得到了延續,他迷戀古希臘與古羅馬的大理石像,還有古埃及的壁畫和陶塑。在他看來,這些古老的石塊與形象都具有永恆的生命。


曾有人問,“哪種繪畫最接近真實?”


“埃及人畫的樹”,賈科梅蒂毫不猶豫。他認為後來的多數藝術家受到了理性干擾,無法看清世界原本的模樣,而那些埃及人絕對忠實於現實,因為石像與繪畫都是被用於死後支撐靈魂的載體。唯有真實,才能在眾神的佑護下獲得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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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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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科梅蒂


真實,對羅丹來說也是至關重要的。


時間去到 1863 年。這一年,馬奈的作品再一次被官方沙龍拒絕,他取回那幅《草地上的午餐》準備與幾位印象派窮小子舉辦“落選者沙龍展”。23 歲的青年羅丹也收到了邀請,為此,他興奮不已。


時間不多,加緊準備作品,無奈口袋寒酸,他只能夠負擔得起一位名叫畢比的乞丐做模特,報酬是一碗湯和偶爾的一點酒。展覽前一週,羅丹站在作品前,失望至極,他覺得面前的這尊雕塑沒有靈魂,不是畢比,也不是某個人,它只是一堆普通的爛泥巴。


重新來過。羅丹錯過了落選者沙龍展。


第二年,官方沙龍再次舉辦,他送去了反覆雕琢的畢比雕塑,幾天後遭遇了與馬奈一樣的命運,和一句拒絕的理由:這件作品太醜陋,毫無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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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鼻男人 羅丹


這件“醜陋”的雕塑叫《塌鼻男人》,是羅丹最早的作品之一。時隔 150 多年,再次端詳這個頭像,我們仍可以感受到羅丹努力捕捉畢比鬆弛的皮膚、塌鼻子的曲線以及眼瞼突出位置時的狀態,在他看來,一切欺騙都是醜的,美不僅僅是外在形式美,真實的生命才是最高的藝術境界。


只可惜,彼時的學院派評委們只識得外表華麗的“擺設品”。時光流逝,社會變遷,80 年後的賈科梅蒂竟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


1940 年,由於戰爭,他回到了故鄉瑞士。等戰後返回巴黎,高傲的文明社會已被破壞殆盡,那裡烏雲密佈,凌亂不堪,恐懼與疲憊悄無聲息地侵入到了每個人的內心深處。


從清晨到深夜,他都待在工作室裡,狹小的空間裡到處都是黏土、石膏和灰塵,甚至連他自己的肩頭彷彿時刻都能撣起揚土。賈科梅蒂一刻不停,擺弄著手裡瘦骨嶙峋的頭像,對此,風靡全球的超現實主義藝術家們不屑一顧,佈列東嘲笑說,“一個頭像,誰不知道這是什麼?”


“我不知道。”賈科梅蒂說。他沒有抬眼,表情嚴肅。


現在看來,這次簡單的對話更像是一次世紀問答:有多少人認得清真實,又有多少人可以清晰地捕捉住一個時代的荒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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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中的賈科梅蒂


羅丹與賈科梅蒂處在不同的時代,卻都對真實情有獨鍾,一位想要用古典的鑿子敲碎“正統”腐朽去探索“人”的多樣情感,一位則用刻刀不停地颳去多餘的泥巴,使人更加消瘦,更加接近那個年代的虛無靈魂。


但兩位雕塑大師終究是存在著巨大差異,這種差別,首先體現在兩個人的情慾上。


羅丹被認為有著難以滿足的性慾,他一生情人眾多,包括女模特、貴婦、藝術家、名媛和妓女,其中最重要的情人叫卡米爾·克洛岱爾( Camille Claudel )——1882 年,羅丹接管了一間由年輕女孩組成的工作室,並在那裡邂逅了未滿 18 歲的卡米爾,二人保持了 15 年的情人關係,直到最終決裂,與其他異性不同的是,卡米爾是羅丹的情人,更是他創作上的繆斯。


在一次訪問中,他曾直言不諱:“人們說我太愛女人了。”停了一會,繼續說道:“但究竟有什麼比想女人更重要呢?”


對這樣的表達,賈科梅蒂也許不會認同,他雖然外向健談,卻沒有羅丹那般豐富多彩的個人生活。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前,作家貝克特常與他在咖啡館聊創作,一直到深夜,散步過後,他們偶爾還會去蒙帕納斯火車站背後傳奇的斯芬克斯妓院,但賈科梅蒂並不沉迷於兩性關係,女人對於他的重要程度顯然不及羅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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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丹的早期風景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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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科梅蒂的早期自畫像


藝術之路的早期,他們都曾學習繪畫,不久之後又都轉向了雕塑創作。


二人都喜歡畫速寫,羅丹畫筆下的人物與雕塑一致,都注重線條的流暢度和整體的造型,賈科梅蒂則顛倒了速寫與雕塑的表達方式,他在紙上用捏造泥巴的方式塑造結實的人物,卻用“畫筆”在泥巴臉上留下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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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丹的速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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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科梅蒂的速寫


這種不同,源自不同的現實,也正是因為這些真實存在的差異,使兩個人手中的泥巴產生了天壤之別。


羅丹的雕塑是理性與感性的最佳結合,之所以是理性的,是因為他遵循了古典雕塑對人體的要求,著力追求一種遠古美,感性的原因是那些作品飽含人性的溫暖,他認為人的生命是最美的,從出生直到死亡,每一個瞬間都是美的,他同時以獨特方式表達了對愛和青春的追求,在一些作品中,他不刻意追求感官享受,認為殘缺也是一種美,例如《行走的人》這件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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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的人 羅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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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的人 賈科梅蒂


《行走的人》,賈科梅蒂也做過,我們甚至可以看到他對羅丹雕塑動勢的繼承。


不過,他們終究處在不同的世界,羅丹是最後的古典主義者,同時也開啟了現代雕塑的大門,而賈科梅蒂,是那扇大門裡最閃耀的雕塑家之一。他經歷了兩次戰爭,眼前無法迴避的現實正在蠶食他的身體,也催生出了 20 世紀最深刻的作品:


1957 年 3 月的一天夜裡,巴黎遠郊小巷的工作室外菸雨迷離,賈科梅蒂一如既往地捏著泥巴,他的精神有些萎靡,創作陷入難產,一種失落與痛苦慢慢襲來。


這是幾個月來的常態,他並不習慣。


創作中,他用雕塑刀去除一切多餘的裝飾,只剩真實的痕跡,卻得到了一種純粹的精神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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